第22章

第22章

——賈德森祭司真是個好脾(欺)氣(負)的人。

斯蒂文大概會這麽想。

如果換成別人當着他的面罵海倫娜……

他和那個罵人的家夥,兩人之間,總得死一個。

不過,喬恩還是尴尬的。

同我行我素、貓一般性格的斯蒂文相比,他勉強算是有正常人邏輯的乖孩子類型,當面罵娘這種行為,不論前因後果,總還是……

“對不起。”喬恩立刻道歉。

“沒事。”賈德森祭司一臉平(麻)和(木):“習慣了。”

——習慣了?

——習慣了什麽?

——習慣被人當面罵娘?

這回連斯蒂文都擡頭看他了。

灰眸男孩還得寸進尺地發出一聲嘲諷:“那你可真不怎麽樣啊!”

喬恩有時候很懷疑,這家夥被趕出“考場”會不會就是因為這張破嘴?

只是當他想起那段近乎慘烈的描述時,又會立刻堅定信念——那幫神明是壞蛋。

不管怎麽說,哪怕沒考試資格,也犯不上殺人啊!

至于什麽冒犯神明尊嚴一類的說法,抱歉,對現代人來說,神的尊嚴算個屁!

但那都是以後的事情。

這次有他在,絕對不會再讓斯蒂文傻乎乎地闖進不該進入的考場,讓那群傻瓜神自娛自樂去吧!

我們不玩了!

哪怕有了貓爪也不玩……

對了,提到貓爪……

喬恩急忙看向祭司大人。

這位祭司大人在他的記憶裏,正是斯蒂文參加“考試”的引路人。

當斯蒂文提前出現貓爪狀态後,他下意識地就帶着人過來詢問了。

可惜……

斯蒂文一上來就先把人得罪個透透。

賈德森祭司惡狠狠地磨牙。

他雖然在瓦老太太面前窩窩囊囊、各種忍讓,但對斯蒂文這種平民小孩卻沒那麽客氣了,直接開始上手趕人:“廢話怎麽那麽多?你倆到底來幹什麽的?要拜神就去主殿,要獻貢品……算了,我看把你倆賣了也榨不出幾個錢,沒事趕緊離開。”

“等等,祭司大人。”

喬恩急急忙忙地跑過去攔住他:“我倆有正經事找您。”

——上一個說有正經事的是誰來着?

——哦,險些要把自己往絕路上送的親媽瓦老太太啊。

賈德森祭司大人突然激靈一下,渾身發毛。

他狐疑地看着兩個小孩,慢慢咀嚼着一天連續兩次都遇上的(正經事)這個詞。

冥冥中,仿佛已經注定了他今天必定要遭遇點兒什麽不一樣的。

不是這個,就是那個……

命運的岔路口,必須選一個。

衆所周知,但凡擔任祭司的人,或多或少都有點兒靈感。

這種靈感類似于人的第六感,平時完全看不出來,但在某些關鍵時刻,往往卻會鬼使神差地出現,給人提示和警醒。

賈德森祭司此時就有了一種大禍臨頭的預感。

他極力保持冷靜地注視着兩個孩子:

——從泥土中挖出來的金發男孩,洗去污泥和血污後,更漂亮了,漂亮得讓人想拿個布袋把他套回家,哪怕什麽都不做,只擺放在廳堂處,也能讓廳堂多增幾分光彩;

——灰眸的男孩相貌雖顯遜色,乍看也很平凡,可細看,卻有一種獨特的、很難被人模拟出的絕妙姿态,像穿梭在森林中的貓科動物,警惕、敏捷、以及暗藏危險。

祭司大人好像沉默着發了幾秒呆。

沒人知道,他包裹在祭祀袍中的身體已經僵硬、戰栗、出汗。

兩個孩子明明看起來那麽純然、無害。

可在他的眼中,卻仿佛是來引領着自己去選擇那條通向深淵道路的小惡魔。

——絕不能和他們多說一句話!

——要像趕走母親一樣把他們趕走!

——天殺的正經事!

——這世上哪有什麽真正的正經事!

“我和你們沒有正經事可談。”

賈德森祭司飛快地開口。

同時,他用不耐煩的粗暴語氣來掩蓋着自己內心的不安:“快走!快走!”

“等等,等等。”喬恩急忙喊着。。

同時,他一邊給斯蒂文使眼色,一邊大聲争辯:“真的有正經事,不信你看一眼,就一眼……”

斯蒂文接到喬恩的眼色後,露出了無所謂的表情。

他曾在無意間發現過賈德森祭司大人的秘密——躲在神像中偷聽。

自那以後,這早熟孩子的內心深處就對裝神弄鬼的祭司大人嗤之以鼻、再無尊敬之意了。

對喬恩提議來神廟詢問祭司關于貓,不虎爪這事兒,他完全抱着“那神棍知道個鬼啊”的态度。

而且,這世界上的人雖多數時間顯得蒙昧無知,可在精神承受力方面卻極高。

因為,一切異常的玩意兒,都可以将之歸為神賜。

斯蒂文對待自己的貓爪……

不,在他看來那就是虎爪!

總之,他在對待自己的虎爪方面,一開始确實稍有驚慌,後來已經慢慢淡定下來。

再後來,當他發現貓,不,虎爪在捕獵動物時超好用後,簡直如魚得水、樂得不行。

他還自戀地認為,自己沒準兒也獲得了某位神明的另眼相待,才被賜予了這麽好用的“武器”。

不過,出于對自家兄弟的縱容。

他還是答應喬恩來神廟找祭司問問了。

這時,無知者無畏。

他很自然地在祭司大人面前,舉起一只小手,并熟練地将之轉換成貓,不,虎爪。

賈德森祭司此時正彎腰驅趕他們。

他微微俯着身子,準備伸手去推他們,成年人相對孩子更為龐大的體型,剛好将斯蒂文和喬恩籠罩了起來。

這麽一來,當斯蒂文的小手掌開始發生變化的那一刻……

別人看不見,賈德森視線正對,剛剛好看了個正着!

——神啊!

——我完了!

賈德森祭司的臉色瞬間白得像個死人。

他神色恍惚無措,仿佛看到了……

冥冥之中,巨大命運之輪以不可阻擋的速度向前沖來,而任憑他如何躲閃,終究難逃一劫。

最終,只能任由命運之輪在自己身上毫不留情地碾壓而過,同時将他拉入名為未知的恐怖漩渦之中。

不是這個,就是那個……

命運的岔路口,必須選一個。

這個是死路。

那個也是死路。

與此同時,瓦老太太提議的另一條路。

安東國內,安東王正舉辦着規模宏大的求子典禮。

整個國內的所有神明的祭司全都來到了廣場上。

他們将在這裏圍觀并見證這場浩大的儀式。

安東王将在這座廣場上,為諸神獻上一百頭強壯的公牛和五百個奴隸。

奴隸的宰殺十分容易。

他們馴服地跪成一排排,一批儈子手像是割麥子一樣地從後頭揮舞大刀。

這一刻,人的頭甚至不如麥稈堅硬!

只一刀,它們就齊刷刷地滾落到了地上。

幾個仆人飛快地跑上前去,用獻祭的杯子去接那些湧出來的鮮血。

與之相反,有些性格強烈的公牛卻不甘心赴死。

它們發出哞哞的怒吼,拼命掙紮,繩子險些被扯斷。

好幾個衛兵撲上去,死命拽着它們的耳朵和牛角。

還伴随着旁邊圍觀人群的混亂尖叫。

其中,一頭白色的公牛,也許是牛群的統領。

它目如銅鈴、四肢矯健、力大無窮,明明脖頸還被束縛着繩索,卻依然在廣場上奮力左沖右突,将好好的儀式鬧得一團亂。

最終,王國中有名的大力士站了出來。

他舉起沉重、巨大的石鎖,瞄準那頭公牛,用力擲了過去。

血花四濺!

雄壯的公牛倒下了。

仆人們繼續拿着器皿去接血液。

但這次困難很多。

那牛死相慘烈,血濺得到處都是。

周圍的衛兵渾身都淋滿了血,頭發、衣服、鞋子、甚至嘴裏都是。

他們看起來十分狼狽,不自在地挪動着腳步。

最終因為到處都是血、根本無處可躲的緣故,停留在了原地。

這時,安東王突然大步走上前。

衛兵們頓時端正表情,如潮水一般向兩邊整齊地散開,恭敬地為他讓出一條路。

安東王停在公牛倒下的地方。

他拔出腰間寶刀,親手割下巨大的牛頭。

然後,他提着滴血的牛頭走向祭臺,一腳踢開剛剛才擺上來的幾個奴隸頭:“低賤之人,豈配作我兒誕生的主祭。”

接着,他雙手高舉牛頭,親自敬獻至神明的祭臺上:“只有兇猛的野獸,才配得上我兒未來的勇武之名!”

——神明啊!

——我款待你們的祭司和信徒,我為你們獻上百頭公牛和五百奴隸。

——現在,到了你們回報我的時候了……

——接受我的獻祭,賜給我一個孩子吧!

白色的牛頭保持着死前的猙獰表情。

它圓睜怒目地死死瞪着安東王,死死瞪着廣場上的每一個人。

這時,仆人們又擡着一個盛滿“早就分不清是人血還是牛血”的血液大盆,畢恭畢敬地放在了牛頭的一旁。

安東王用刀劃破自己的手腕,讓自己的血液也融了進去。

而在他做完這些後……

天空陰雲密布,電閃雷鳴,狂風呼嘯。

諸神仿佛終于願意回應安東王的請求了。

盛滿血液的盆,像沸騰一樣地不斷翻滾,還發出了古怪的咆哮。

安東王滿懷期待,緊緊地盯着……

一個約莫十一、二歲大的女孩,赤條條地出現了。

她的身體像琥珀一樣閃閃發光,明明生于血液,卻滴血不沾,神色天真純潔,完全沒意識到自己一絲不挂,像初生嬰兒一樣好奇地看着四周。

安東王的眼睛中冒出了熊熊怒火。

他突然反應過來,自己适才獻祭時,說的是“賜我一個孩子”,而不是“賜我一個兒子”。

但神明無所不知。

這樣的恩賜确定不是戲耍嗎?

“啊——!”

安東王咆哮着,拔出了刀,像砍那頭牛一樣,朝着剛出生的女孩,狠狠砍了下去!

剛剛來到人世的女孩,正朝着父親露出一抹笑容。

然後,她的笑容變得扭曲起來。

因為她感到脖子傳來一陣難以忍受的劇痛。

她傻乎乎地擡起手,想摸摸自己的脖子。

卻發現,自己的頭從脖子上緩緩滑落,重重跌在了地上。

——好有趣。

——整個世界……

——颠倒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