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既然大夫人坦誠,我也不繞彎子,我是為了我家三妹的婚事。”

她到底年輕,面色有些赧然,求人的時候面上是挂不住的,哪怕是王妃之尊,開口求人總是心裏難受的。

孔家大夫人輕輕一嘆,溫婵的心都揪了起來,就怕大夫人不給她這個面子。

“我第五子還未成婚,也未有婚約,五郎雖然資質平平,也沒甚大志向,性子溫吞些,但潔身自好,如今這個年紀身邊一直沒放通房姑娘,若配王妃親妹,怕是會委屈三姑娘。”

溫婵眼睛有些發酸:“怎會委屈,妤兒的性子也不算嬌縱太過,加上魏家那事,妤兒受了好大的委屈,還是要看兩個孩子的意願,五郎君可有心上人?還得五郎君中意才行。”

“自來兒女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裏由得他不願意。”

見溫婵面有顧慮,孔家大夫人緩和了語氣:“王妃娘娘不用多想,此事我做得了主,若王妃娘娘願意,十五那日正是宮裏貴妃娘娘的壽誕,貴妃娘娘要在骊山行宮大宴群臣,不若叫兩個孩子見上一見,看看三姑娘是否滿意我們五郎。”

溫婵點頭:“如此甚好。”

雖說定下了三妹和孔家五郎的相親會,是借着貴妃的由頭,可現在朝野內外都這種形勢,流民沖進西京,餓殍遍地,陛下居然還能容忍貴妃浪費,搞什麽壽誕之宴,大宴群臣?

将士們都吃不飽穿不暖,那些民脂民膏卻都流入宮裏,肥了一個賈家。

孔家大夫人道:“王妃娘娘放心,若我家五郎入不得三姑娘的眼,夫君親弟家還有位七郎,生的龍章鳳姿,頗有我家夫君之風,就是年紀比三姑娘小了兩歲,然那孩子早熟,進退十分有度,七郎的婚事我也能做主。”

溫婵更有些羞愧,她開了口,孔家大夫人竟是全然答應,還叫妤兒可以随意挑選。

“王妃不必愧疚,您和殿下,是對我孔家有恩的,當初殿下仁慈,放了夫君和我家大郎一條生路,恩人如今有求,我孔家必定竭盡全力。”

她看了溫婵一眼:“不論是五郎還是七郎,也必會護得三姑娘一世周全。”

溫婵一愣,雙目酸澀,她的潛臺詞孔家大夫人都明白,如今大梁風雨飄搖,她是跟蕭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是分不開了。

父親只顧忠君愛國,是要為大梁戰至流盡最後一滴血的,可溫家這些孩子們,就也該死嗎?該随着大梁這艘破船一同沉沒?

她不得不為妹妹外甥,還有自己的旭兒早做打算,尋一條後路。

而孔家就是最合适的人選,孔家欠了她恩情,孔家也有的選!

有孔家大夫人這個承諾,溫婵真正算是把心落到肚子裏,她親自斟了一杯酒,敬大夫人後,一飲而盡。

有一滴淚水,落入酒盅之中,誰也沒能看得見。

當晚與孔家大夫人吃酒,賓主盡歡,這一晚過後又過幾日,她叫王府暗衛去打聽那日救他的面具黑衣人,還去了躲避流民的屋子,結果便是一無所獲,那就是一間破敗民宅,并沒有人生活過的痕跡。

也有可能此人高深莫測,僞裝的太好。

不怕他的目的是要錢,就怕他是姜氏叛軍的探子,拿捏着她的把柄要挾她做什麽。

讓暗衛一直盯梢此處,溫婵滿心煩躁。

回了一趟溫家,跟阿娘和姨娘都說了此事,說為三妹接觸了孔家,如今雖沒定是孔家五郎還是七郎,但孔家大夫人願意聯姻。

蘭姨娘有些不樂:“這孔家雖然有個侯爵之位,可自他家老爺和大郎君被處斬,孔家就落寞了啊,二姑娘,您自己都成了王妃,可不能給三姑娘尋個普通人家啊,倒是也是姓溫,就算是遭了魏家那事,妤兒也是這府上的三小姐,您的親妹妹不是。”

童氏皺緊眉頭,蘭姨娘還在嗚嗚哭訴。

“姨娘想要妤兒尋個什麽樣的婆家?”

蘭姨娘眼前一亮:“這四皇子不是還沒娶正妃嗎?”

“我已是成了皇家婦,這輩子都跟蕭氏皇族脫不開關系,姨娘竟還要妤兒也入這個局?”

溫婵心緒十分平靜:“姨娘這是要害死自己的女兒不成?”

“二姑娘這話怎麽說,三姑娘叫夫人一聲母親,叫二姑娘一聲姐姐,二姑娘不能自己富貴了,便忘了親妹妹啊!”

溫婵挑眉,只覺可笑,在旁人眼中,她竟是享着富貴嗎?

“好了,你莫再多嘴,這家裏的事什麽時候輪到你來指手畫腳了?”

蘭姨娘吓得面無人色,直接跪下了:“夫人,妾……妾……”

童氏不欲理會她,就這麽晾着她。

“孔家竟然同意了?”

童氏一開口,溫婵便知道,母親是理解自己苦心的,點頭:“我和殿下有恩孔家,孔家願意還這個情。”

撚着手裏的佛珠,童氏嘆氣:“孔家乃是聖人之旁支,孔家厲來不怎麽入朝為官,這一支卻是例外,文仲大人兩袖清風,為官直言,當年上書參賈家妖後,實是我朝文人之表率,這也得罪了妖後和賈家,文仲大人的下場,實在叫人唏噓,陛下執意要殺文仲大人,這才導致朝廷文官與陛下離心離德……”

姜廣王是賊頭,是叛軍,可他若真想坐穩這個天下,對孔家人不僅不能殺,還得極盡禮遇。

當初陛下一怒之下非要處斬文仲大人和孔家大郎,事後便後悔了,妖後因此失寵,郁郁而終,滿朝文武以為賈家再也翻不出什麽風浪來,賈家又進獻一女,便是如今的賈貴妃,居然比妖後更要得寵三分。

陛下雖安撫了文仲大人的家人,但天下讀書人眼睛是明亮的。

溫妤若真能嫁進孔家,便是拿了一張免死金牌。

“你為了你妹妹,真是殚精竭慮,費心了,妤兒她會念着你的好。”

溫婵眼睛一酸,低聲道:“女兒只怕爹爹不會同意。”

童氏苦笑:“你爹爹一根筋,認定的事是不會改的,咱們溫家乃是元成皇後後族,做不出通敵叛國的事,可給孩子們尋一條後路,他也要攔着不成,你莫怕,此事為娘能做得了主。”

瞧着蘭姨娘礙眼心煩,叫她出去接着跪。

屋內只剩下母女兩人,沒了旁的耳目,童氏這才問:“你這麽為你妹妹操心,可想好旭兒以後出路了?”

溫婵一聽,心中一痛,險些流下眼淚來。

“女兒還不知道呢,旭兒,旭兒他姓蕭啊,他還是男孩兒,又不能嫁人又不能定娃娃親,如何跟蕭家脫得了關系?阿娘,我又能怎麽辦呢?”

童氏心裏發狠:“音音莫怕,為娘心中也有個計策,為旭兒和你外甥。”

她附耳在溫婵耳邊說了幾句,溫婵眼睛一亮:“阿娘說的是真?”

童氏咳嗽兩聲:“這輩子為娘是沒什麽指望了,你爹爹若當真以身殉國,為娘只有跟着他去的份兒,可你不同,旭兒醇兒也不同,他們還那麽小呢,我這好好的女兒,還像朵鮮花似的,怎能跟着我們一起去死!”

“娘,您別說了,我們都會好好地,爹爹哥哥一定會平安回來的,娘……”

童氏看得分明,這昏君和妖妃,是非要把大梁禍害完不成,除非換個皇帝!

離開國公府時,她還把蘭姨娘安慰了一番。

一個月後骊山大宴,真是極盡奢靡,因骊山行宮有溫泉,溫泉所到之地并不冷,反而四季如春,賈貴妃竟然叫人将暖房那些草木全都移植到了骊山行宮,不僅有春之桃杏,甚至還有夏季的芍藥牡丹,端的是人間仙境。

一直重病久未見人的陛下,也出來了,見到此盛景,龍心大悅,左相一直在拍馬吹噓陛下是盛世之君,功勞都能與昭皇帝相媲美,這是骊山祥瑞。

溫婵幾乎氣瘋,她雖是豫郡王妃,但座次比陳王側妃還要靠後,距離陛下并不近,這幾天宮中賢妃幾次叫旭兒入宮,她都給推了。

此刻溫泉行宮中,一隊露着雪白胸脯的舞姬緩緩而入,宮女們開始上菜,這菜中不僅有醪糟野雞腿子,八寶鴨子這種工藝繁瑣的菜品,居然還有鲈魚魚生,一片片晶瑩剔透,十分肥美。

她根本就食不下咽,如今西京乃是冬天,哪裏有鲈魚,必然是江南運送過來,這樣新鮮這樣肥美,也不知耗了多少人力物力。

再一看宴會上的臣子,除了左相一黨,根本沒有那些言官純臣,孔家和溫家倒是被宴請,但童氏推脫說自己病了沒參與,孔家是因為陛下要昭顯自己仁德。

此外便再沒一個忠心之臣!

這些人的模樣,溫婵一陣眩暈,竟是感覺自己到了一個巨大的野獸身上,巨獸已然死去,它身上這些寄生蟲們,卻狼吞虎咽,吞噬着巨獸的血肉,那貪婪的樣子,讓她惡心。

看向上首老态龍鐘滿身橫肉的陛下,還有那表現的極是端莊賢惠的賈貴妃,溫婵怒從心生,當即起身,便想直言觐見,跟陛下開口讨要糧草。

“王妃娘娘,請留步,賢妃娘娘說想您,叫您過去一敘。”

賢妃?賢妃不是就在龍作下第四座那裏嗎?

看過去,果然賢妃對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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