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随着大巴的劇烈搖晃,林硯半醒半夢間感覺自己的頭像個棒槌一樣在車窗上來回撞擊,他模模糊糊地睜開眼睛,清醒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摸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他睡了三個多小時。

大巴正繞着圈經過一個山區,這部分地區崎岖,導致颠簸不斷。

車上很安靜,原本剛出發時興奮的學生們還在互相聊天,這會兒睡覺的睡覺,玩游戲的玩游戲。

林硯側過頭,看向旁邊的段辭。

段辭帶着耳機,正在看一段法文視頻,林硯掃了一眼,好像是什麽大學的課程視頻。

林硯幹脆刷了一會兒手機,刷到了一條來自艾米的朋友圈。

她發了一個和桑寧的合照,照片上的少女甜甜地比了個愛心,而桑寧站在旁邊,神色寡淡,看樣子是被迫合照。

照片定位的地點是C城,文字是:【和我們老板來參加徐繪的畫展。】

桑寧也來到了C城,看來游戲簡介裏說的另外兩人便是桑寧和謝無宴。

不對,謝無宴不一定,也有可能是江舟涼——誰說晉江和花家水火不容。

青年好整以暇地想,他換了個姿勢,用手肘撐在車窗上,轉過頭看向窗外。

窗外林蔭疾馳而過,在路過這片山區後,風景驟然開闊,蔚藍的海岸線映入他的眼簾。

……

大巴最終停在當地的一家度假酒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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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的人陸續起身,林硯也舒展了雙臂伸了個懶腰,段辭摘下耳機,起身輕松地從頭頂的行李欄裏拿下青年的雙肩包遞給他,對于包的重量提出了疑問:“你就帶這麽點東西?”

林硯接過包,單肩背在身後:“夠用了。”

段辭攬過他的肩膀,姿态親密地說:“跟我一個房間吧,我可不想跟姜木他們睡,他們晚上會打呼。”

陸羁他們走在前面,姜木聞言轉過頭大力反對:“段哥,怎麽還到處污蔑我名聲呢?我只是呼吸聲重了點,那不叫打呼。”

“拉倒吧,我也不想和你一個屋,這能升級單間不?方明正呢,我要問他。”趙揚博毫不留情地拆臺。

他們二人站在那兒不走攔了路,陸羁很輕地“啧”了一聲:“讓讓。”

他生的又高又帥,光背影看起來就在人群裏看起來極為顯眼。

姜木笑嘻嘻地讓開一條路。

或許是察覺到林硯看陸羁的次數多,段辭誤以為他想跟陸羁一間,他用那只攬着林硯肩膀的手按住對方的耳側,将他往自己的方向推,附在他耳邊悄聲說:“陸哥這人規矩多,跟他睡一間可煩了,還是和我睡一間來得好。”

溫熱的吐息和話語一同竄入了青年敏感的耳朵裏,他縮了縮脖子,避開對方:“行。”

段辭立即高興起來。

這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多,夜幕降臨,黑暗籠罩了世界,身後的度假酒店亮着奪目的燈光。

段辭從大巴車裏提出黑色的行李箱,往酒店裏走,他和陸羁四人都是一身大牌,光這個行李箱就是五位數起步,看起來招搖的很。

他剛走到酒店大堂,姜木扔給他一張房卡:“你和小學弟的,702。”

林硯收起手機,潛水社社長方明正在群裏說,今晚沒有行程,大家自由安排,但建議早點睡——雖然感覺不會有人聽。

姜木和趙揚博住在隔壁701,潛水社人員是單數,最後7樓僅剩下一個單間,被留給了陸羁。

段辭用房卡刷開酒店的房門,這裏的房間很大,有兩張單人床,地上鋪着厚實的地毯,透過窗戶能夠隐約窺見一角海岸線。

“對了,”段辭像想起什麽似的,從口袋裏摸出一副眼鏡,遞給林硯,“忘記給你了。”

林硯怔了一下,這時候他才意識到一直戴在臉上的眼鏡消失了——怪不得他感覺今天視野格外的好,看起點組也特別的帥。

“你在車上睡覺的時候好像很不舒服,我就幫你摘下來了。”段辭見林硯沒說話,還以為他在介意,連忙解釋道,“我什麽都沒做,也沒看到。”

他的确有種沖動,想伸手拂開青年的頭發,一窺底下的真容,但最終還是選擇尊重對方,克制地收回了手。

林硯回過神來,接過眼鏡,卻沒有戴上,而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你不近視?”段辭好奇地問。

林硯“嗯”了一聲,他戴眼鏡單純是為了維持路人值的設定,這幅眼鏡本身沒有度數。

“那你戴這麽醜的眼鏡?”

“醜嗎?我覺得還挺可愛的。”林硯說,在車上那會他出了一身汗,這會兒感覺身上難受的緊,他站起身,“我去沖個澡。”

段辭:“別洗了,一會兒出去撸串,回來再洗。”

“沒關系,我先沖一下。”

林硯實在受不了身上的粘膩,随意地從包裏抓了一件換洗衣服,就走進了浴室。

他沒洗頭,沖了個涼,很快就從浴室裏出來了,和段辭一起往外走。

林硯随意地抓了件寬大的T恤和短褲,T恤前印着天藍色的英文字母,他膚色本就白皙,這會兒被藍色一襯,更是顯得清爽無比,渾身的少年氣。

青年又重新戴上了眼鏡,偏長的發絲遮住了眼睛,從米色短褲露出來的腿筆直而修長,凡是沒被遮住的地方,哪兒都很絕。

段辭不由得好奇起來他藏在眼鏡底下的眼睛。

會是什麽樣的?

他想象了數個眼型,但始終想象不出來那張完整的臉,好像怎麽拼湊都不對。

林硯不喜歡露臉,總不會是很醜吧?

也許是臉部受過傷。

其實如果真醜的話,也沒關系,他覺得跟林硯相處挺舒服的,醜一點也不妨礙他們繼續做朋友。

段辭感覺心裏有無數只螞蟻在爬,他往前走了幾步,跟上林硯的腳步,哥倆好地問:“要不,先別去吃了,我們直接找個理發店怎麽樣?”

“理發店?”林硯詫異地問。

“對啊,到海邊了麽,要熱烈一點,我去染個顏色,順便把你這頭發剪了。”

或許是剛沐浴完的原因,段辭普一靠近就聞到了一股很淡的茉莉花香,那股花香混合着一種甜意,飄入他的鼻腔裏。

“別靠過來,熱。”林硯推了他一把,他好笑地說,“你可以去染,但是我不想剪頭發。”

“為什麽?”段辭堅持不懈地問。

林硯:“不想剪。”

他越是這樣,反而越讓段辭難耐,他還待繼續游說對方,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街邊的燒烤店飄了過來:“這裏。”

姜木他們已經坐在了燒烤店邊上,面前攤了許多烤串,還放了數瓶啤酒。

林硯在桌邊坐下,這桌子有點小,坐不下這麽多大男人,他略微彎起長腿,往後挪了挪。

陸羁也換了一身黑T,脖子前挂了個銀色吊墜,他身材很好,肌肉結實的胸肌撐起了T恤,就坐在林硯邊上。

這會兒看着青年坐下,他只要低下頭,就能看見青年那雙筆直白皙的小腿,還有其下纖細的腳踝。

陸羁下意識挪開了視線。

倒是姜木怪叫起來:“小學弟,你怎麽換衣服了,這時候洗澡,不覺得麻煩?”

林硯:“太熱了。”

“來,看看還想吃什麽。”

趙揚博把菜單往後來的兩人面前一推,段辭加了份小龍蝦,林硯又加了幾串烤串。

這家燒烤店有兩層樓,距離海灘很近,這時候正是人滿為患的時候,整個店裏熙熙攘攘地坐滿了人。

店面雖小,但打掃的幹幹淨淨,光聞味道就讓人食指大動。

很快,老板端上了他們點的烤串和小龍蝦,姜木迫不及待地拿着兩串烤鱿魚左右開吃。

“可把我餓死了,本身中午就沒怎麽吃。”姜木含糊地抱怨。

段辭問:“又睡到中午?你幹啥去了。”

“嘿,我媽非要我去給米老頭當助理,還要我惡補這方面的知識,我哪懂啊,只能熬夜突擊了。”姜木用啓瓶器撥開那幾瓶啤酒,遞了一瓶給陸羁,“陸哥,喝不?“

陸羁搖搖頭,他漫不經心地挑了一串素的。

“段哥,小學弟?”

林硯拒絕了這瓶酒,挑了一瓶冰可樂,段辭遞了根吸管給他,自己接過一瓶啤酒,灌了兩口。

燒烤的熱氣讓眼鏡泛起了霧,林硯吃的不耐,幹脆将眼鏡摘了下來,放到一邊。

其實他的頭發也很礙事,但青年沒去動,任由它們遮擋視線。

趙揚博噸噸噸了兩口,戴上一次性手套,開始給自己剝蝦。

姜木指着小龍蝦說:“給我也剝幾個。”

“去死。”趙揚博頭也不擡,把剝出來的龍蝦肉丢進嘴裏,“你連殼吃吧。”

段辭重複:“給我也剝幾個。”

趙揚博:“你也去死。”

段辭哼了一聲,用力咬下一塊掌中寶。

就在這時候,他放在一旁的手機亮了,他看了兩眼,擡頭問:“陸哥,同大那幫人問你什麽時候再去第七山道那邊飙車?”

陸羁擡了擡手指:“不一定。”

姜木艱難地咬住手套,用紙巾擦幹淨手指,低頭敲了幾下手機:“肯定是那幫孫子上次輸給我們不甘心,看我來嘲諷他——恩?他說求你去,然後故意輸給他,他答應給你當一個月的小弟。”

陸羁依然是那種語氣:“讓他去死。”

“哈哈哈哈,”趙揚博忽地笑出聲,“我知道他為什麽能說出這麽破廉恥的話,他喜歡校花,估計是想叫喜歡的女生過來,然後故意讓陸哥輸給他。”

姜木:“怪不得他這麽不要臉。”

趙揚博:“校花朋友其實私底下問過我陸哥的喜好,我說我不知道,可能他最喜歡他那輛哈雷摩托成精吧。”

陸羁:“。”

段辭嚴肅地說:“如果哈雷能成精,不止他,我也會被拿下。”

“我也。”

“我就不用哈雷成精了,如果校花追的是我,我直接放棄抵抗。”姜木回憶起隔壁校花的長相,感嘆道。

“單身沒什麽不好的。”陸羁不以為然,“一旦談起了戀愛,就會占據很多時間,我已經夠忙的了。”

阿對對對。

林硯在心裏笑。

起點攻說的每一句話,未來都會成為回旋镖狠狠紮在自己身上。

趙揚博正要說話,半開的玻璃門外忽地炸開一聲響動,伴着噓聲和尖叫。

林硯坐的靠門最近,他原本低頭聽他們聊天,閑适地吃着烤串,這會兒轉過頭往門外看去。

這一看之下,他不由得蹙起眉頭。

門外圍了一圈人,為首的是一個挑染了紅毛的小混混,他頭上戴了個草帽,手裏提着一瓶酒,看樣子是喝醉了,正堵着兩名路過的女生。

女生穿着白色的吊帶裙,長卷發紮了一朵花,被他們堵住,正大聲質問:“幹什麽?”

紅毛男流裏流氣地說:“別害怕,想請你們喝杯酒。”

“喝什麽酒,我們不想喝酒,讓開!”

女生提高了音量,她試圖從旁邊繞開,但紅毛男的同夥攔住了她的去路。

“別啊,出來玩的,不想喝酒,那就一起吃一頓呗,我請客?”紅毛男伸手想拉女生的手臂,女生後退了一步,高跟鞋踩在路邊的磚塊裏,險些摔倒,還好後面另一名女生扶住了她。

“再這樣我報警了。”

一名女生摸出手機,剛要點開通話界面,手機就被紅毛男伸手拿走了。

他吊着眉毛,按滅了手機,将手機高高地舉在半空中:“別啊,認識一下,就吃頓飯,不對你們做什麽。”

紅毛男這話還沒說完,那手機又被另一人仗着身高優勢從後面搶了去,随即一個好聽,但莫名有點冷淡的聲音響起:“沒聽見麽,人家不願意跟你吃飯。”

他轉過頭,發覺站在身後的是一名青年,頭發很長,幾乎要遮住眼睛,身高比他高半個頭。

紅毛男轉過身:“喲,想來英雄救美?”

林硯沒搭理他,他側過頭對那兩名女生道,“你們走吧。”

“可是……”女生猶豫了片刻。

林硯把手機扔回給前方的女生:“沒事的。”

“我好像沒說她們可以走。”

紅毛男見有人插手,饒有趣味地嗤笑一聲,轉而圍起了這名陌生青年。

“這麽想找人吃飯嗎?”林硯平靜地問。

紅毛男不屑地伸手,往青年肩膀推去,一幅要動手的樣子。

那邊的段辭等人也站了起來。

林硯伸手握住了紅毛男的手腕,他這動作就像某種信號,對方的另一只手握住拳頭就想往他臉上打——

出乎意料的是,林硯的身手非常利落,他很輕易地避開了那一拳。

海風在那一瞬間掀起他的頭發,露出那張漂亮到讓人幾乎屏息的臉。

青年的眉毛高高挑起,淺色的眼瞳落進了頭頂的霓虹光線,像一汪潋滟的春水。

光看這張臉,平日裏面無表情便已經像精致的藝術品,更何況帶着如此鮮明而生動的不耐,令他看起來更是美的不可方物。

紅毛男怔住了。

好色是人類的本能。

随即腹部傳來一陣疼痛,他整個人往後摔去,摔倒在地,發出一聲悶哼。

段辭跑了過來,他不善地看向紅毛男身邊的人,問林硯:“沒事吧?”

“沒事。”

林硯伸手撥弄了幾下額前的頭發。

姜木在紅毛男面前蹲下來:“小子,怎麽還強迫人家小姑娘跟你吃飯呢?這麽缺一頓吃的啊?還偷襲我兄弟,找揍呢?”

作為曾經的校霸,他本來已經做好了打群架的打算,但沒想到這紅毛男卻跟沒聽到似的,呆怔怔地看着林硯。

不知是不是光線錯亂的原因,他的臉上竟然泛起了幾分微妙的紅暈,這讓姜木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你小子幹嘛啊,這個表情,惡心死我了。”

“你,你——”

給我等着!

紅毛男從地上爬起來,試圖撂下狠話,但那張臉不斷地浮現在他的腦海裏,他愣是說不出口,只得紅着臉推開想來扶他的其餘人,末了猛地轉身往反方向跑開。

“他怎麽了這是,這麽慫?”姜木指着他的背影鄙夷道。

倒是陸羁,留意到最後那人看林硯的表情,不像憤怒,倒像是見到了某種讓他吃驚,不,驚豔到戀戀不舍的東西,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一旁的青年。

回到燒烤店,林硯難得有些燥熱,他的目光掠過面前已經不再冰涼的可樂,投射到一旁的啤酒上去,他伸手拿了一瓶。

他的手很漂亮,和他整個人一樣,指關節骨骼分明,他單手提着酒瓶,仰頭往嘴裏灌了兩口。

段辭專注地看着他,他總覺得林硯這個時候的狀态和平常不一樣。

就像是一柄淩厲而美麗的刀,平時被包裝在不起眼的盒子裏,只有在某些時刻,才能撕碎那些束縛住它的緞帶,窺見一角鋒芒。

這種感覺很讓人着迷。

陸羁看得出來,林硯喝酒的姿勢很熟練,他忍不住道:“深藏不露?”

林硯放下酒瓶,朝他看去。

青年此時的頭發完全放了下來,看不清神色,唯有嫣紅的唇邊沾了點酒漬,愈發顯得雪膚紅唇。

段辭朝着林硯舉起酒瓶,笑嘻嘻地說:“來,敬你一杯。”

林硯用眼角餘光瞥了他一眼,提着瓶口和他撞了撞瓶身,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趙揚博和姜木有樣學樣,最後連陸羁也來湊這個熱鬧。

男人修長的手握着酒瓶,在敲擊聲中,低聲說:“敬你。”

敬我對你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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