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桑寧怔了一下, 解釋道:“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只是想……”

他截住了話頭。

林硯疑惑地看向他:“想?”

“我是想畫你的腰。”桑寧還是将這句話完整地說了出來,他表面上語氣如常地發出邀請,“可以給我當模特嗎?”

桑寧是那種在某方面很固執的人, 小時候他為了畫好母親養在家裏的昙花, 舉着畫板就在那兒蹲着, 熬了好幾個通宵,才捕捉到昙花開花的一瞬間, 差點沒把他爸媽折騰死。

後來, 他經歷了叛逆期, 短暫地放棄繪畫,入讀申城大學,卻又在畢業後重拾這一愛好。

當他看到一樣能夠引起他興趣的東西,卻又畫不到的時候,就會很難受,像心上爬了無數只螞蟻那樣。

而當他從海邊回來開始, 就一直處于這樣坐立難安的狀态,所以他讓艾米給林硯發了消息。

在等待對面青年回複的時候, 桑寧的手狀似無意地垂在腿邊, 僅有驟然攥緊的手指透露了他此時的緊張。

腰?

林硯下意識用手隔着衣服摸了一把自己的腰。

腰跟手不一樣,如果要畫這種身體部位,上衣肯定是不能穿的。

雖然男人之間, 裸個上半身不算什麽, 但放在他和晉江受之間, 是不是有點奇怪?

林硯為難地說:“桑老板, 我可以拒絕嗎?”

“可以再考慮一下嗎?”桑寧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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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音剛落,也許覺得不夠, 又補了一句贊美:“你的腰很漂亮,所以我想畫它。”

他的語氣很真誠,然而林硯猶豫片刻,還是拒絕:“我不習慣。”

“有哪裏不習慣?我可以改。”桑寧看樣子是真的想畫,退讓着問。

林硯對晉江受沒什麽防備,或者說,雖然他對主角六人組的印象目前還停留在“老板”、“朋友”和“陌生人”的階段。

但他知道主角六人組都是很好的人,如果能跟六人組當個朋友,林硯覺得也很不錯。

林硯想了想,他用手握住上衣的下擺,朝上撩起,露出小半截腰。

今天桑寧沒拉窗簾,外面的陽光毫無阻礙地透過玻璃投射進來,完美無瑕的肌理緊貼着骨骼,在腰線處收緊,像古羅馬藝術家用盡心血雕刻出的玉石美人。

甚至因為青年動作幅度過大,有一瞬間衣擺撩的過于往上,甚至快到胸口,從桑寧的角度,有一瞬間看到了一抹粉色。

林硯:“我的腰比較敏感,被盯着看可能會有些不舒服。”

就在他說話間,因為桑寧的注視,青年的腰不自覺地繃緊了。

桑寧的嗓音不知為何有點沙啞,他握緊垂在腿側的手,緊接着問道:“不摸,只是看,也不行嗎?”

林硯松開手,衣角滑落,遮住了那一抹耀眼的白。

他說:“嗯,也不行。”

林硯對目光也很敏感。

之前在現實世界的時候,有人偷拍林硯,林硯都能第一時間發現,更何況是在室內被人單獨凝視。

桑寧沉默了下來。

他看着青年衣服胸口的那只貓出神。

光是看就這樣,如果真的被別人摸了一下,那得抖成什麽樣子。

林硯覺得桑寧好像很失望,他幹脆伸出手,對着他揮了揮手:“來都來了,要不您還是畫個手?”

桑寧沒有立即回答,就在林硯認為他是無言的拒絕,準備放下手的時候,他說:“好。”

這一次,桑寧畫的很慢。

林硯留意到,桑寧的視線時不時還會掃過他的腰部,搞得林硯不太自在,下意識去摸手機。

他的微信一直在震。

段辭已經把他拉進了那個原本只有陸羁他們四個人的小群裏,姜木和趙揚博很能說,每天都得說個幾百條,大多數都是些廢話。

還沒等林硯摸到手機,就聽見對面的桑寧開了口:

“你的消息很多,是有人在找你嗎?”

林硯解鎖屏幕的手頓住了,他快速地掃了一眼:“都是同學在聊天。”

桑寧執着畫筆:“我希望你能專心一點。”

林硯放下手機,看着他畫。

他發現桑寧上次畫的還只是手,這次已經一同帶上了手臂,并且,這畫紙上的手怎麽越來越眼熟。

這不是進門的時候,那半截人的手麽?為什麽跟桑寧現在畫的他這麽像?

或許是林硯的目光過于詭異,桑寧輕飄飄地瞥了他一眼,問:“怎麽了,這個表情?”

林硯說:“門口挂着的那幅畫,跟這個好像。”

“就是你的手。”桑寧坦然地承認了,“你的手很漂亮,畫了它以後,我每次下筆畫這個部位,都會想畫它。”

他的語氣就跟贊美林硯腰的時候一樣,聽得出是發自內心的贊美。

林硯本想質問他的念頭一下子又被打散了,他放松了脊背,将手放在桌面上,說:“桑老板,你很會說話。”

“是嗎?”桑寧用畫筆勾勒着線條,“很少有人這樣說我。”

林硯看着他,突然開口換了個問題:“桑老板,前段時間你去C城的畫展,有沒有遇到什麽好玩的?”

“你怎麽知道我去了畫展?”桑寧停住了手。

林硯:“看艾米的朋友圈,她有發你們的合照。”

桑寧:“沒什麽好玩的,徐繪的畫風看多了也就那樣,你認為呢?”

林硯:“……我感覺C城還蠻好玩的,海邊風景挺美。”

他問的當然不是徐繪,桑寧,你真是個木頭。

嗑cp不易,林硯嘆氣。

不過桑寧這話也從另一方面說明了桑寧或許沒有遇到過謝無宴。

啊,好緩慢的發展。

林硯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放在桌面,伸長了另一只手,随手撥弄了一下窗臺的蘭花。

蘭花花瓣在他的指尖抖了抖,像短暫的親吻。

桑寧擡起頭看了林硯一眼,青年側着頭看花瓣,他的上半張臉被眼鏡和頭發遮着,但下半張臉卻格外的小巧精細,下颚線的弧度流暢而優美。

一旦在他身上發現了一個閃光點,很快,就會發現另一個,以及更多。

和大多數世人相反,桑寧其實對臉并不重視,他更喜歡看身材,修長的四肢,完美的比例,林硯好像非常契合他的審美。

桑寧鬼使神差地說:“加一下我的微信吧。”

在青年回過頭來之前,桑寧已經收回了方才的目光:“下次我可以直接找你。”

“好啊。”林硯說。

他們互相加了微信,等到桑寧畫完後,他站起來活動了一下四肢,出門時跟艾米打了招呼,像一陣風一樣地離開了畫室。

林硯走後,艾米在門口伸出一個腦袋,她看着畫板前的桑寧,試探性地問:“林硯沒答應?”

如果答應了的話,畫板上不會只有一只手。

桑寧站起身,将畫板上的畫紙調了個面。

艾米吐了吐舌頭,她從牛仔褲口袋裏摸出手機,打開一個界面,笑嘻嘻地走進去:“老板不要沮喪,林硯不答應當腰模,我們還有其他選擇,看,下周這個酒吧辦活動,我們去那邊團建好不好?”

手機屏幕上是酒吧的活動預告,在下周晚上七點,該網紅酒吧會舉辦活動,全場消費七折,能贏得游戲的人同行者全部免單。

“團建?”桑寧素來不喜歡這樣吵鬧的場合,“你們想去?”

艾米猛力點頭:“對,不止我,珞珞他們也想去,一起去吧老板。”

珞珞是畫室的其他員工,再加上除了去畫展那次算“外出采風”以外,他們的确很久沒有團建過了,桑寧不太好駁了員工的意願,便同意了。

艾米的手機屏幕上,酒吧的名字“CALL SOUL”閃爍着紫色的光。

*

接下來的幾天,林硯除了上課以外,都在跟段辭他們排練,随着次數的增加,楚然和狄子睿對他是越來越服氣,如果不是林硯比他們小,他們險些當場叫一聲“林哥”。

林硯收拾好書包,段辭和他一起往外面走。

在教室門口的時候,林硯下意識往牆壁那邊看了一眼,陸羁有空的時候,都會下了課來音樂教室等他和段辭,幾個人一起去吃飯,有時候姜木他們也在。

不過這陣子陸羁似乎挺忙,都沒有出現。

段辭和他肩并肩走着:“真的不跟我們去吃飯?你還有打工?”

林硯說:“我得回一趟家。”

他說到這個,段辭一下子就精神了,自從山腳醫院那一次之後,他其實一直在擔心林硯。

越是觀察林硯,段辭就越發現,小學弟好像和其他人都隔着一層看不見的隔膜。

他不提家人,平日裏也是獨來獨往,除了段辭他們稍微好一點以外,其實也沒什麽朋友。

這會兒聽林硯提到家裏,盡管段辭知道不應該打探兄弟的家事,卻仍忍不住問:“回家?”

“嗯,”林硯說,“我爺爺叫我們小一輩的回去一趟。”

段辭:“離這兒遠嗎,要不要我送你?”

林硯搖頭:“不用。”

這要是讓段辭送,得直接送上火車,到另一個城市。

他出了校門就同段辭分開,打了車去火車站,到了H市後,又打車到了祖宅。

林家祖宅很少有客人會打出租車來,是以門口的保衛臨時攔住了那輛車,林硯給司機結了賬,從後座走了出來。

保衛遲疑着打量了他好一會兒,才從他的發型和眼鏡認出這是二少爺,連忙打開門讓他進去。

林硯是到的最晚的一個。

無所謂啦,反正他就是個路人。

裏屋燈火通明,從大門口進來有一條回廊,兩邊是被特意挖空的池水,上面飄着大片的荷花與蓮葉,蓮葉中間游動着肥碩的大錦鯉。

晚風吹過青年的頭發,他在回廊中停下來,趴在欄杆上,左右看了一圈,沒發現魚食,幹脆摘下眼鏡,用眼鏡腿去逗池子裏的錦鯉。

這錦鯉養的久了,通人性,見人過來,紛紛往邊上游,一個個張着嘴嗷嗷待哺的樣子。

林硯忽地有了新的寫歌靈感。

——沒辦法,小公司創業初期,能勤奮還是勤奮點。

青年彎起唇角,有一搭沒一搭地垂着眼鏡,看那錦鯉搖動着尾巴往上跳。

怪可愛的。

老者拄着手杖從回廊另一端走來,他穿着老式的長衫,鬓邊花白,兩條法令紋深刻地劃分了臉頰。

在臨近回廊的時候,老者停下了腳步,問身邊的管家:“這是林傑家的二兒子?”

“是的。”一旁的荀伯說,“是林硯少爺。”

“他怎麽站在這兒?沒跟林傑一起來?”林老爺子若有所思地說。

荀伯低眉順眼地站在一邊,沒有回應林老爺子的話。

“這人越老啊,真是越想看看孩子。”

在短暫的停頓後,林老爺子走了過去。

手杖敲在地面的聲音過于響亮,還沒等林老爺子接近林硯,他就一下子擡起了頭,見着不遠處站着的老人後,他站了起來。

林硯收起笑容,重新戴上眼鏡,猶豫着喊了一聲:“爺爺。”

林志平說:“在看什麽?”

“錦鯉。”林硯道,“逗逗它們。”

林老爺子沖一旁的荀伯伸出手,荀伯從口袋裏掏出一袋魚食遞過去,老者将它遞給林硯:“用這個逗。”

青年低頭打開那袋子魚食,抓了一把灑進池子邊,只見那錦鯉費力地擺動着尾巴,張開大嘴嗷嗷地吞。

魚食鋪灑在水面上,很快就被一條條錦鯉瓜分了幹淨,僅留下圈圈漣漪。

林老爺子等林硯喂完:“走吧,你爸爸也該等急了。”

裏屋裏很熱鬧。

前一秒林傑還在跟林岳說着話,虛假地其樂融融,等到林老爺子一推開門,頓時鴉雀無聲。

随即林岳迎了上來:“爸,您這精神頭是越來越好了,看來啊,一定是我燒香拜佛起了作用,回頭我再拜拜菩薩。”

林硯受不了地移開視線。

好谄媚。

他跟在林老爺子身後進來,悄悄繞一圈,站在了林默身後。

要不是林默感覺身後站了個人,都沒多少人留意他的出現,就算留意到了,也不會搭理。

林老爺子無奈地任由大兒子把自己扶進來,在主座坐下。

随即其餘人一擁而上,“爺爺”、“外公”的叫聲此起彼伏。

林傑:“爸,小默自從上次回家後,可擔心你了,晚上都睡不着吃不下的,四處在找名醫。”

“……”

“好了。”短暫的溫情後,林老爺子一揮手,聲音威嚴,精神瞿爍,“一個個來,我叫你們來,可不是只為了吃飯。”

他指着林賢:“小賢,你先說,對新接手的公司有什麽想法?”

林硯:“……”

這豪門家宴是真不好吃,每次都附帶着考試題,難辦。

林賢誇誇其談:”爺爺,我提前入職了公司,和誇命公司談了一筆生意,還沒成,但八九不離十,另外,我看了一下公司組織架構,認為應該……”

林志平不動聲色,等他說完,又指了指林默。

林默同樣也有許多可說的,說的比林賢還豐富。

林硯擺爛地伸手夾了一筷子面前的肉。

等到林默說完,林老爺子又将視線挪向他:“小硯?”

林硯說:“我給旗下的歌手寫了一首歌。”

林老爺子沒想過這個回答,他難得重複了一遍:“一首歌?”

“嗯。”

他那便宜父親露出了複雜的神色,大哥也深深地皺起眉頭。

對面的林賢一幅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

這堂弟,太有才了,貶義的。

姜超眼珠子轉啊轉的,他媽經常說他很離譜,沒想到林家還有個比他更離譜的。

但林老爺子沒有笑,他問:“什麽歌,讓我聽聽?”

林硯“嗯”了一聲:“還沒錄出來,下次帶給您聽。”

林老爺子自言自語:“嘿,婉兒生前一直笑我全身銅臭味,這不,我們後代還出了個會寫歌的。”

*

一周後。

夜晚七點多,夜幕并未完全降臨,将暗未暗的深藍色夾雜着一絲紅渲染在天邊,“CALL SOUL”門口已是人滿為患。

停車場一位難求。

桑寧從一輛白色保時捷上下來,身邊跟着艾米幾人,還未走到酒吧門口,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已經從裏面傳了出來,可見裏面的鬧騰。

眼見艾米已經興奮地往裏走,桑寧皺起眉頭,只能跟上。

在他進去約莫五分鐘後,一輛停在路邊的橙色邁凱倫車門大開,段辭走了出來。

他穿了一件潮牌衣服,帶着銀色指環,擡頭看了一眼招牌,狄子睿和楚然跟在他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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