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發車點。
山風吹起地上的落葉, 在空中輕巧地打了個旋兒,往車身上砸去。
兩輛賽車并排停在白線前,等待着前方象征比賽開始的哨聲。
與上一次相比,一旁圍觀的人幾乎要站滿了山道, 有些圈子外的人被這陣仗吸引, 跟着車隊走了過來。
那群于隐叫過來的富二代們站在發車線附近, 一個小弟扛着攝像機,正在被其中一人指揮着, 其中一人大概是個什麽賽車圈的小網紅, 正舉着手機直播, 跟直播間的觀衆們聊天:“就那輛藍綠色的跑車,看到沒,我兄弟的,于家知道不,房地産大佬,特地從國外空運回來的。”
這時候另一輛車從後面開過來, 停在一旁,一名全身大牌的青年走了下來, 一眼看上去非富即貴, 他徑直往那群人走過去。
“姜少。”其中一人發現了他,立即招呼道。
姜超:“雷藝,我沒來晚吧?”
雷藝指着發車線:“沒有, 正好, 還沒開始呢。”
姜超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 第一眼就見着那輛線條流暢的藍綠色跑車, 旁邊則是一輛平平無奇的白車:“那車是什麽牌子?”
雷藝掃過白車前的LOGO:“不認識,便宜貨吧。”
“于隐就跟這比啊?怪不得他跟我誇下海口, 說輸了就把這車送給我,我說他怎麽那麽大方呢,感情找了個菜雞,這有什麽意思?”姜超不滿地說。
“你別看這是個菜雞,這是菜雞群裏比較厲害的了,上次贏過于隐呢。” 雷藝八卦道。
姜超:“哦?那應該不是普通的車,改裝過吧。”
“這車底子在這兒,再怎麽改裝也就這樣。” 雷藝說話不好聽,但卻是實話,“于隐特地把你都叫來了,還能讓自己輸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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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超笑了:“那是,看來我和這車是有緣無分。”
雷藝:“對了,你家最近怎麽樣了?”
“就這樣呗,我媽老往祖宅跑也就算了,還非要帶上我。”姜超說。
“诶,我聽外面小道消息傳你外公給他那三個孫子一個人分了一家公司,是不是真的啊?為什麽啊,真跟那個有關?”
雷藝一提到這個,姜超神色一變,他皮笑肉不笑地問:“這麽關心我家的事,雷家不夠你操心了是嗎?”
明白自己踩在了對方的雷區,雷藝尴尬道:“我就随口問問,哎呀,看,快開始了。”
擔任發車員的黑長直美女正踩着高跟鞋往前走,手中舉着一把醒目的紅色旗幟。
另一邊,黃波正在跟孫謙小聲說:“林硯行不行啊,這陣仗。”
孫謙其實心中也有擔憂,卻絲毫沒有表露出來,他挺了挺胸,咧出自己的金牙:“我可是壓了一萬塊下去。”
謝無宴忽地開口:“我壓了十倍。”
孫謙怔了片刻,朝一旁的謝無宴看來。
在場中人都注目于前方兩輛車的時候,從右後方繞過來兩輛重型機車,一前一後地急剎在山道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一下子又吸引了孫謙的注意,他贊嘆:“好車。”
而他旁邊的謝無宴卻絲毫沒有移開過視線,他一直看着那輛白色的改裝車,仿佛能透過它看到它的駕駛者。
陸羁從機車上下來,遠遠地站在一旁,看向那輛白車改裝車。
段辭沒看到車窗裏的青年,他只知道陸羁突然跟上了那輛車,中斷了兩人的比試。
段辭摘下頭盔,語氣不怎麽高興地問:“怎麽突然跟來了,看什麽呢?”
他方才在機車上和陸羁比出了火氣,這會兒連那句“陸哥”都沒叫。
只是驚鴻一瞥,陸羁并不能百分百确定車裏的人就是林硯。
但那樣的美貌,想認錯也很難。
陸羁下意識跟了上來,他剛想說話,就見前方留着一頭黑色長直發的美女高高地舉起手中的旗幟,同時吹響了哨子。
“三、二、一——”
引擎發動的轟鳴聲瞬間淹沒了刺耳的哨聲,兩輛車幾乎是并駕齊驅地從白線前沖了出去!
陸羁徑直住了口,他瞳孔一縮,看着那輛藍綠色跑車通過直線拉開和白車的距離,随即一個拐彎消失在了山道的深處。
靠近懸崖的那一側野蠻生長着歪歪扭扭的樹枝,像烏雲般地斜伸進山道裏。
一輛藍綠色布加迪飛速駛來,樹梢刮過它的車身,還沒等樹枝平息這次的顫栗,随即又迎來了另一輛白色改裝車。
與之前的那輛紅色跑車不同,這輛布加迪的性能明顯優于前者。
白色改裝車在直線被前方的藍綠色超跑甩開了一段不小的距離。
直到第一個彎道到來,跑在第一的藍綠色超跑不得不降低速度過彎,而緊随其後的白色改裝車趁機再次與它碰面。
又想來利用彎道超越他麽。
前方跑車裏的于隐看了一眼後視鏡,那輛白車似幽靈般地出現在了車尾。
他冷笑一聲,放緩了踩油門的速度,輕踩剎車,超跑強悍的抓地力令他不需要像之前那樣猛踩剎車,就能更貼近內線地安全過彎,絲毫不會打滑。
兩輛車的差距太大了。
哪怕這輛白車被林硯特意改裝過,也彌補不了與前方超跑之間的差距。
黑暗的山道中,兩道遠光燈由遠及近,前方的藍綠色跑車風一般地穿梭而過,随後是一輛白色改裝車。
林硯将油門踩到最大,他整個人都緊緊貼在椅背上,全身的血液都仿佛随着油門的加大而逆流,血管好似被一個接一個的氣泡接連堵塞住,心髒在胸前劇烈跳動着,幾近無法呼吸。
漂移過彎,但遠遠不夠。
他必須要更激烈一點,更快一點。
第十一山道有許多連續彎道,在空寂無人的公路上,兩輛賽車一前一後炸開雷鳴般的聲響。
林硯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跟着那股激烈的慣性一起告訴他,不要停下,幹脆直接沖出車道,順着懸崖掉進山底,這是最好的結局,他握緊了方向盤,在彎道前朝着右側猛地一甩方向盤,整個車身幾乎要甩呈90度——
他反手打回方向盤,将車頭拉回,同時勻速過彎,形成了一個超大角度的飄移,輪胎在山道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幾乎要令人汗毛直豎,同時車尾擦過公路邊上的泥土,留下深深的一道印子。
前方藍綠色跑車中的于隐吓了一跳。
艹,後面這人不要命了?!
這樣過彎很容易翻車的啊!
然而後面那輛原本已經被甩開的白車卻利用這種方法逐漸追上了他。
于隐咬牙,他絕對不能再次輸給這個人。
在進入下一個彎道的時候,于隐血氣上湧,他的臉頰漲的通紅,眼珠突出,也被激起了血性,他比往常更晚地踩下剎車,同時反轉四分之一的方向盤,試圖利用抓地力更好也更快地過彎,然而他對距離估算錯誤,車頭擦在左邊的山體上,發出一聲悶響。
靠!撞車了!
于隐不得不重新調整方向盤,将車身拉直,而身後那輛白色改裝車卻趁機超越了他,像一只緊追不舍的幽靈,輕靈地飄過。
很快又回到了直道,這是于隐的主場。
前方的林硯通過後視鏡看到身後的布加迪露出了他的獠牙,它惡狠狠地撞在白車車尾,同時輕打方向盤,迅速完成了超車這一動作。
接下來還有三個彎道。
那一瞬間,第十一號山道的地圖在林硯的腦子裏清晰地展露開來,他清楚通往終點的直線很短,所以最後一個彎道極為關鍵。
直線在兩輛賽車一前一後的加速下轉瞬即逝,面對随即而來的彎道,林硯以同樣的方式過彎。
這次過彎于隐學聰明了,他不再自作主張地試圖以他那業餘的技術挑戰更好的飄移,他就按照之前那樣過彎,反正通過直線他能追回來,穩穩的幸福。
還剩下最後兩個彎道,他落在于隐後方。
林硯微地眯起眼睛,做了一個決定。
在過最後一個彎道的時候,白色改裝車徑直反打方向盤,卻沒有在該轉的時候轉回去,輪胎在路口重重地碾出兩道車轍,整輛車斜沖出了車道!
吓了于隐一大跳,這小子在幹嘛,自殺啊?!
要知道這兒的山道根本沒有欄杆,公路邊上就是高聳的斜坡,一個把握不好是會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白色的車身像一道利箭,劃過前方的超跑,半個車身碾在斜坡之上,激起終點處人群的驚呼:
“卧槽,他是要掉下去了嗎?!”
“啊啊啊翻車了!”
“他過來了——沃日,他比老于快!”
“好牛啊卧槽,這他媽也能行的啊,我服了,我真服,這兄弟誰?我認他當大哥。”
林硯将油門踩到底,白車距離斜坡的角度越來越近,與此同時,象征終點的白線也近在咫尺,身後的藍綠色布加迪死咬着它不放——
刺耳的哨聲伴随着人群的驚呼響起,白色改裝車的前車蓋堪堪劃過終點線,往斜坡處墜去。
“砰”的一聲,白車狠狠撞在斜坡的樹杈上,發出劇烈的聲響,整個車蓋翻了起來,堪堪被卡在樹杈間。
那輛藍綠色布加迪安全地停在了路中間,于隐顧不得比賽的輸贏,他直接甩開安全帶,跳下車朝着白車圍過去。
站在終點前等着林硯的謝無宴整個人一震,就好像那輛車直接朝他心口撞來,他心一慌,徑直朝人群跑了過去,用手撥開前方擁擠的人群,擠到了最前方。
人群裏的陸羁只覺全身巨震,他顧不得其他,也往那邊圍去。
段辭不明所以,他跟在陸羁身後,朝着那邊跑去。
白色改裝車裏,随着劇烈的撞擊,安全氣囊整個彈了出來,然而在這之前,林硯的頭撞在了左邊的車窗上,鮮血從他的額角流淌了下來,流進他的嘴裏。
濃重的血腥味在他舌尖彌漫開來。
林硯往後靠在椅背上,轉了轉頭,看着腳下的萬丈懸崖,他跳動的心髒還沒有平複,他閉上眼睛,忽地笑了起來。
謝無宴過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
外面很吵,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喊牛逼,有人在打電話找醫生和救援隊,然而謝無宴一切都聽不見,他的世界只剩下了眼前這輛車,他跨過公路,往斜坡處走去。
鮮血順着林硯的臉頰流淌下來,染紅了他的衣領,明明是極為狼狽的樣子,但青年在笑,那雙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意外墜落的琥珀色流星。
那一瞬間,懸崖外垂落的圓月淪為他的背景。
似乎是察覺前方下來了個人,林硯擡起了頭。
謝無宴隔着車窗,望向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