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徐堯整個人都隐在了黑暗裏, 他嘴唇翕動,說出來的話也細若蚊蠅。

但林硯還是聽到了。

他本來還處于狀況外,不明白為什麽徐堯會突然把他拉過來,這會兒聽到他的那句“你不是喜歡我嗎”, 林硯整個人都是懵逼的。

他張了張口, 迷茫地重複了一遍:“我不是喜歡你嗎?你從哪裏看出來的?”

徐堯從他驚詫的表情中看出了結論, 他臉色蒼白:“你不是從面試的時候開始就一直盯着我看嗎?”

林硯說:“因為你很好看,就多看了幾眼。”

徐堯:“但是那時候, 你把我送到二樓, 還、還不……”

不動我。

林硯沒懂他的意思:“不是你讓我送你上去的嗎?”

青年的眼神坦蕩而疑惑, 徐堯逐漸意識到就像莎莎說的那樣,這只是一個烏龍,是他自己想多了。

而林硯本來還以為徐堯把他叫過來是因為江舟涼,沒想到是因為徐堯覺得自己喜歡他。

救命,那徐堯剛剛不是誤會自己不但愛慕他本人,并且還在觊觎江舟涼吧?

他沒有那麽花心的!

林硯怕他有心裏負擔, 連忙解釋:“我沒有喜歡你,你不用介意我。”

“我、我當然知道, 就是不小心誤會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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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堯的臉色又從蒼白逐漸漲紅, 黑暗好,感謝黑暗,他此生還從未丢過這樣大的臉, 他在嚴肅思考捂臉逃跑, 跑出地球的可能性。

但他鬼使神差地又問了一句:“那你現在有喜歡的人嗎?”

林硯:“沒有。”

徐堯莫名地松了一口氣。

比起他臆想中最壞的情況要好一些。

只要林硯沒有喜歡的人, 一切就還可以挽回。

江舟涼倚在旁邊看了一會兒, 見徐堯沉默下去,他主動上前, 語氣溫和地問:“徐先生,如果你沒有其他事要找他的話,我還有點事要跟他說。”

見他跟了過來,徐堯隐藏在黑暗裏的臉忽青忽白,他不清楚江舟涼有沒有聽到他和林硯剛剛的對話,但方才面對林硯那股羞惱的感覺完全消失不見,絲毫不客氣地回答:“你找他有什麽事,你沒聽到我剛剛說的話嗎?”

“我想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江舟涼語氣不再溫和,明明是很尋常的一句話,卻聽的人背脊發涼,“況且,你說的話也不能信,在餐廳的時候,你不是說你不認識他嗎?”

徐堯:“……”

他語塞了。

那只是他當時慌張之下腦抽說出的話,他生怕被林硯誤會,連忙解釋:“那是我沒認出他來。”

江舟涼走到林硯面前,他俯身在青年耳邊說:“既然他的話已經說完了,我們回去繼續聊?”

林硯搖頭。

他對江舟涼的話沒有放在心上,他只是徐堯酒吧裏的兼職員工,徐堯每天要見這麽多員工,不認識他也很正常。

只是林硯原本以為徐堯想刺激一下江舟涼,所以把他叫過來,但現在看來好像并不是這樣,這兩人身上有種莫名的火藥味,看起來不像情人,更像仇敵。

也許,花家組走的就是這樣的路線?

有句老話怎麽說的來着,床頭吵架床尾和。

林硯覺得氣氛有點詭異,他不想夾在這兩人中間,幹脆找了個借口:“我還有點事沒做,你們繼續聊,我先走了。”

至于江舟涼沒說完的話,林硯也能猜到,姜超是他堂弟,還有誰能和他一起對付他呢,不就是林岳一家人。

他溜得飛快,很快穿過人群,離開了酒吧。

青年走後,江舟涼斂去了唇畔的笑意,他堪稱冷漠地看了一眼徐堯,轉身回到酒吧中心的卡座上。

那名約他過來的好朋友正坐在那邊,見江舟涼回來了,擡頭問:“你去幹嘛了,這麽久,總不會遇到情人了吧?”

江舟涼:“你當我是你?”

情人遍地的好友往旁邊挪了個位子:“我還不知道你嗎?你表面上看起來道貌岸然的,誰知道心底在盤算什麽,就算有天爆出來你私生活混亂我也不吃驚。”

“少污蔑我。”江舟涼沒如他所想的落座,而是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走了。”

“現在就走?”好友怪叫一聲,“我們才剛來不久啊。”

江舟涼頭也不回地往外走,他也只能跟上。

吧臺裏的酒保擡起頭,看見了男人醒目的背影,他這才收起酒杯。

如果說酒吧裏的秘密,也許酒保是知道的最多的,很多信息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就比如,他聽老板的朋友莎莎不經意間提到過,江舟涼是老板小時候的婚約對象,但是老板看不上他,所以直接拒絕了。

江舟涼長的很帥,所以酒保記得他的臉。

而剛剛江舟涼來請那位兼職的架子鼓手喝了一杯,言行舉止透着一股想追他的氣息。

同時老板好像也對林硯格外關注。

如果說只是老板後院起火,但林硯好像又覺得江舟涼和徐堯才是一對。

這數條毫不相幹的線索彙聚起來,就算是置身事外的圍觀者,也不敢确定誰才是那個愛情裏面的第三者。

酒保不由得感嘆,這些有錢人,玩的真花。

*

半山別墅。

這片別墅區私密性很好,安保很嚴格,因此在這塊住的明星不少。

MAY舉着手機,上面正播打着高明止的電話,他已經連續打了好幾個電話,卻始終無人接聽,怕對方出事,他只能親自來看。

他按響了高明止的門鈴。

門鈴響了半天,終于從裏面被打開了。

男人臉色明顯的憔悴,長出了新生的胡茬,頭發亂糟糟的,顯然已經好幾天沒睡覺了。

MAY按掉手機的通話界面:“你在家,那怎麽不接電話?”

高明止開了門後,又跟幽魂似的飄了進去,坐回了柔軟的沙發上。

一緊房間,MAY就呆住了。

他聽到了飚馳的音樂聲,通過頂級音響立體聲環繞在他身邊,令他仿若置身于一場刺激的賽車比賽中。

也幸好這是別墅,否則早就會被鄰居打電話投訴了。

MAY關上別墅的大門,呆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嗓子:“你幹嘛?失心瘋了?”

就算聽,你也得聽自己的新歌啊,怎麽聽海淩的?

高明止神色疲憊:“我睡不着,我最近一閉上眼睛,腦子裏就是飚馳的旋律,蹬蹬蹬,滴滴滴,他媽的跟洗腦一樣。”

MAY嘆氣:“我理解,我懂,這可是打敗陳樂樂的旋律,更別提其他班底是海淩和蘇傑,說是Y一個人拖航母也不為過,陳樂樂之前還發消息問我Y是誰呢。”

高明止:“……”

他用死魚一般的眼神看着身邊的經紀人:“你就是這樣來安慰我的嗎?”

MAY:“我沒想安慰你啊,我就是來看看你死了沒,沒死就爬起來給我把胡子剃了,後天還得去打歌你自己不知道嗎?!”

高明止動也不動:“我還去打歌幹嘛,跟海淩PK,然後因為旋律被判輸,我去自取其辱啊?”

MAY:“雖然結局天注定,但你還是掙紮一下吧,合約都簽了,我們不能得罪平臺。”

他補充:“再說,這首歌已經進了賽季榜前600了,別說你,就算一線歌手來也是輸,除非是楊俊淩那樣等級的人出手,還得超常發揮,也不能說穩贏Y。”

他提到了楊俊淩,高明止說:“你說Y到底是誰,他會不會就是楊俊淩?”

MAY:“好像不是,我試探了一下,被楊俊淩否認了。”

高明止舉起一個沙發上的抱枕往自己臉上埋:“輸給誰都好,怎麽就輸給昆侖娛樂了,都怪你,非要往上撞,搞得我像個小醜,我粉絲還瘋狂立FLAG,現在臉都被打腫了。”

MAY開始甩鍋:“這誰能預料到,這種等級的歌出現純粹算我們運氣不好,昆侖娛樂運氣太好。”

高明止:“你倒是想得開,但是我們怎麽跟林總交代?”

“一首歌而已,”MAY說,“我說過了,這種歌就連金牌作曲人都可遇而不可求,Y又能拿出幾首呢?他超常發揮,OK,難道還能首首都超常發揮嗎?”

“你接下來的班底還會是金牌作曲人,但Y還能拿出一首飚馳這樣等級的歌麽?而且你放心,林總另有安排。”

MAY還是MAY,只不過三言兩語,高明止就一下子振作了起來:“你說得對,我不能這樣消沉下去。”

他站起來,就聽見MAY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叮咚”一聲,高明止低頭看去,是一條信息提示:【你特別關注的@Y剛剛發布了一條消息。】

高明止:???

高明止:“你關注他做什麽?”

而且還是特別關注。

MAY:“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高明止:“……”

他打開自己的手機,點開那個社交軟件,發覺是Y注冊了新賬號,并且剛剛發了一條動态:

【Y:新歌發布[飚馳鏈接],請多多支持。】

很官方的語氣,沒什麽特別的。

【Y老師的性別選的是男诶。】

【你的三首歌我都好喜歡嗚嗚,都買了專輯,下次能不能和徐廣培合作,不要老跟昆侖娛樂那幫糊比合作鴨。】

【表白,期待下首歌。】

底下評論除了吃瓜路人之外,還有幾個紅V特別顯眼:

【@海淩:謝謝Y老師給我這次機會演唱這首歌,我會繼續努力的。】

【@安淮:支持[拳頭]】

【@沈曉蘭:轉發。】

沈曉蘭底下還有大粉璐璐:【跟着曉蘭的步伐。】

高明止:???

別人也就算了,沈曉蘭怎麽也舔上了,上次被那兩首歌碾壓的不是她?!

難道她以為轉發了,Y就會給她一首歌?

一群沒骨氣的東西。

高明止冷笑,點了一個悄悄關注。

*

章樂給林硯打電話的時候,林硯剛結束排練。

他說:“最近有幾個人來找你邀歌。”

林硯:“先把自己人捧出來再說,外面人不考慮。”

章樂又交代了幾句公司最近的情況,那邊舞臺現場的門被打開,其餘表演節目的學生湧了進來,林硯便挂斷了電話。

他出去時,段辭正在等他,陸羁今天沒來看他們排練,姜木和趙揚博約了籃球賽,只有段辭在。

從裏面出去,段辭開口問道:“要不要去看姜木他們打籃球?”

林硯說:“我就不去了,最近在準備搬家,得回去收拾。”

段辭關切地看他:“怎麽突然要搬家?”

“找了份工作,想搬去離公司近一點的地方。”林硯說。

段辭:“要我幫忙嗎?”

林硯搖頭。

他們往外走,與其餘學生擦肩而過,其中一人遠遠地看見他們,尤其是段辭,便覺得牙癢癢。

羅鋒摸出手機,點開校園論壇。

申大校園論壇首頁飄浮着一個熱帖:【就校園慶段辭那個樂隊,林硯是不是變好看了?他好像受了傷把頭發弄上去了,感覺人一下子沒了那種灰暗的感覺。】

【我好像才留意到,他腿好長哦,皮膚也很好,仔細看看鼻梁也很高。】

【他是近視嗎?為什麽一直戴着眼鏡,就不能摘下來讓我康康。】

【感覺摘下來會挺帥的。】

接下來幾層樓都是讨論林硯的顏值,這可跟羅鋒的想法不符。

他開始回複:【他不摘眼鏡的原因當然是醜啊,難道就沒有皮膚好腿長鼻梁高挺但是眼睛很醜的人嗎,萬一眼睛跟芝麻差不多大小呢?】

【想想還挺滑稽的是怎麽回事。】

【一般也不會這麽誇張吧?就算眼睛小了點,有其他的優勢也算是帥哥了。】

【感覺回帖的那個人對林硯意見很大,看以往帖子對段辭意見更大。】

【……】

*

夕陽的餘晖籠罩着申城,灑下金紅色的風物詩。

林硯順着街道往前走,路過一家麥當勞,他走進去買了份套餐準備帶回去當晚飯。

這時候麥當勞的人很多,他等了十幾分鐘才好。

青年一只手抱着麥當勞的袋子,停在紅綠燈路口。

這片屬于大學區,附近申大學生很多,他一擡眸就能看見幾個認識的熟臉。

十幾秒後,前方的紅燈轉綠,林硯同川流不息的人群一起邁開腳步。

在拐了一個彎後,人越來越少。

就在林硯走在一條小道上的時候,他停住腳步,隐約地聽到了喧鬧的求救聲:

“救命啊,有沒有人,幫幫我孩子,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是從左邊那條路傳來的聲音,林硯平時回家不經過那邊。

青年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前面是一座拱門橋,橋下面是看不出深淺的湖泊,被夕陽染的金紅。

湖面上某處有一個人正在拍打着水面,濺起陣陣水花,但水花越來越小,顯然那人已經逐漸脫力。

一名中年女子扒着橋面的欄杆,急的跺腳:“救命啊,有沒有人能救救他!”

旁邊有人在安慰她:“我報警了,警察馬上就到。”

“來不及了!他已經沒力氣了!我,我自己下去!”

中年女子說,她的雙腿發軟,但用手緊緊抓住欄杆,不讓自己掉下去,随即擡起一只腳往上攀,試圖自己往下跳,可又被那人拉住,不肯松手。

“你冷靜點,你會游泳嗎,我聽到警笛聲了,警察馬上就到。”

“你們有會游泳的嗎,能不能救救孩子——”

旁邊圍了湊過來看熱鬧的群衆,都在議論紛紛,有人猶豫,有人摸出手機在打電話,有人舉着手機在直播錄像,卻沒有人敢直接跳下去。

這橋很高,湖水也不知深淺,貿然往下跳很危險。

幾人拉扯間,忽地,有一個麥當勞的紙袋子被放到石橋的欄杆內側,上面挂了副灰框眼鏡。

女子順着放紙袋的手往上看,是一名陌生青年。

那青年單手撐在橋邊的欄杆上,輕巧地跳了過去,縱身一躍,衣擺飒飒。

伴随着入水的喧鬧聲,林硯跳進了湖裏。

巨大的沖擊力砸在臉上,青年蹙起眉頭,随着湖水深度的加深,窒息感逐漸湧了上來,很讓人有一股沖動,就這麽被湖水淹沒,徹底的沉進去。

林硯屏住呼吸,往上游去。

他成功浮出水面,深吸一口氣,橋上人的喧鬧聲變得遙遠而微弱。

冰涼的湖水從四面八方朝他湧來,叫嚣着想将他拽下去淹死。

從過高的地方跳下來,林硯有點眩暈,甚至有點耳鳴,他甩了甩頭,頭發上沾着的水珠随着他的動作四散開來,給他帶來片刻的清醒。

很快,他發現了小孩所處的位置。

在辨別出方位後,林硯沒入湖水中,往他的方向游去。

小孩的年紀不大,整個人快要失去意識,即将沉入水面,林硯一把攬住他,拽着他往岸邊游。

如果只是林硯一個人,他可以輕松地游去岸邊,但帶這個人往岸邊游,非常困難,他只能用力将小孩往上托,等游到目的地的時候,他已經幾乎脫力。

所幸這小孩沒有大吵大鬧地踢騰,否則林硯不确保自己能夠安全回到岸邊。

那橋上的母親見有人跳下去了,連忙飛奔着往下面的岸邊跑。

遠方傳來救護車趕來的警鈴聲。

林硯先用手将小孩推了上去,岸上已經站了個人,接過小孩塞進他母親手裏,正準備再伸手拉湖水裏的青年,忽地就震住了。

林硯的眼鏡在跳下來的時候被放在了紙袋子上,額頭的紗布也在落水的時候散了開來,露出完整的一張臉。

夕陽将他琥珀色的眸子浸濕,青年濃密的睫毛上沾着水珠,就這麽欲滴未滴地挂在那兒,再一眨眼,那被水滴分割成無數面的金紅色光線似星辰般落進他的眼底,帶着一種近乎淡漠的神聖。

他的頭發都濕了,濕漉漉地黏在臉側,全身都好似玉做的一樣,白的晃人,手腕被小孩掙紮的時候抓了一下,留下一道洇紅。

就像從湖裏救了人類的小美人魚。

林硯握住對方的手,借力上了岸後,對那人說了聲“謝謝”。

那人忙連聲道:“不用謝,不用謝。”

母親在這時候終于趕到,抱住岸邊的孩子,忙不送地道謝:“謝謝,多虧了你,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真的謝謝你。”

林硯說:“沒事。”

人群在岸邊彙集,越來越多,青年的臉過于出衆,有很多人指着他發出驚嘆。

林硯轉過身準備離開,一轉身,他和跑過來的一人面對面撞上了,青年突然愣了一下。

面朝着他的這個人,他認識。

比較麻煩的是,對方也認識他。

更加麻煩的是,這位他的大學同學賀爽就像每個遇到八卦的大學生一樣,他的第一反應是舉着手機拍攝,他開了一個小型的朋友圈直播。

此時此刻,他手機的攝像頭正對着林硯的臉。

那張漂亮的臉毫無阻礙地出現在了直播觀衆的屏幕裏,帶來一種震撼而直觀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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