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林硯下意識挺直了背部。
他同樣認真但并不軟弱地說:“陸哥, 抱歉。”
陸羁同樣沒讓他說完,只聽了前四個字,男人就知道了對方接下來的話,他說:“你對段辭也是這樣說的嗎?”
短暫的沉默後, 林硯“嗯”了一聲。
實際上, 他在現實裏對所有人都是這麽說的, 特別一視同仁。
陸羁垂着視線仔細地看他,他忽地提起了一件很久遠的事:“你還記得你欠我一次嗎?”
夜風吹散了他的聲音。
他這麽一說, 林硯倒想起來了, 在海濱城市的時候, 他中了花家的果子,外出夜游的時候碰上了陸羁。
林硯:“記得。”
陸羁就說:“我用這個換一次條件,不過分吧?”
林硯斟酌着詞句:“這得看是什麽條件。”
陸羁無聲地朝他靠了過來,男人斂去了原先那種慣有的漫不經心,他看着面前的青年。
因為眸色太淺,在某些時候, 林硯看起來很容易給人一種無情的錯覺。
陸羁認真地說:“我希望你能仔細地感受別人的愛,你可以選擇接受, 也可以拒絕, 但是我希望你能夠正視這些愛。”
他覺得林硯好像跟這個世界隔着一層說不上來的東西,他灑脫,他随性, 好像他并不屬于這個世界, 也正因如此, 他會顯得格外孤獨。
陸羁希望能夠有人陪他, 也更希望陪伴他的那個人是自己。
*
不遠處的張聞緊張地搓手,他問一旁扛着攝像機的工作人員:“聽得見麽?拍得到麽?”
攝影師無奈道:“他們又不肯帶麥, 怎麽可能聽得到啊?但是畫面倒是不錯,很唯美。”
張聞湊過來看,攝影機屏幕裏的陸羁一身黑色皮衣幾乎要融于夜色,他穿着軍靴,人高腿長,男性荷爾蒙幾乎要溢出屏幕,但就是這麽野的男人,看面前青年的眼神卻很柔和。
“有畫面就夠了,”張聞啧啧有聲,“我已經想好了,番外篇的名字就叫《那些戀綜節目之外的事》!然後我們把畫面放出去,不放聲音,讓他們腦補,腦補産生美。”
“現在不是流行同人麽?我直接送素材給他們剪輯。”
攝影師:“……”
“這樣我們以後走出電視臺大樓,真的不會被套麻袋麽?”
“不會,”張聞興致勃道,過了一會兒,他鬼使神差地補充,“吧?”
兩人面面相觑。
與此同時,直播間的晉江觀衆表示:
【感覺陸羁不想加“也”的意思是,他的愛獨一無關(什麽一語雙關)】
【對對對,愛就要大聲說出來,小狗朝主播寶寶搖尾巴(眼神攻擊)】
【起點組是真的,直接又很真的年輕人(。),城府在真摯面前不堪一擊!】
點家觀衆表示:
【麻了,說的這麽清晰,我連催眠自己是兄弟情都做不到呢。】
【誰說我喜歡你就不能是兄弟情?】
【拟完了!前面的晉江觀衆來see see,這是我方賭約:如果小主播真的戀愛了,那麽從此,1、點家觀衆在跟晉江觀衆說話時要加敬語,2、點家觀衆每天早晚要對晉江觀衆問好,3、晉江觀衆說話時點家觀衆不得插嘴,4、剝奪點家觀衆使用表情包的權利,5、當小主播和直播間進行互動時,晉江觀衆有絕對的優先權,6、點家觀衆從此不能再嚷嚷着小主播獨美等相關話語。】
【但反之,如果小主播獨美,那從此晉江觀衆就要對點家觀衆遵守這幾項規則。】
【賭不賭?】
【你們玩這麽大的嗎?點晉條約?】
【簽了這個賭約,宛如簽了小主播直播間規則怪談。】
【賭賭賭,馬上賭!我押一條彈幕!】
*
晚風通過未關的窗戶吹進室內,在溫馨而明亮的二居室裏,一件襯衫随意地搭在浴室門前的椅背上。
浴室沒開燈,只有月光照在瓷磚上的光線。
浴缸裏放滿了溫水,但仍有源源不斷的水從淋浴噴頭上湧進浴缸裏,又濺到地面的瓷磚上。
林硯靠在浴缸邊緣,他大半個身子都泡在池水裏,露出了線條優美的上半身,他手裏拿着個手機,他正刷着微博界面,Y最近黑料纏身,會來他微博評論的多半是來罵人的,但今天他收到的評論卻不太一樣。
【小盛居然關注Y了,什麽意思?】
【Y要跟小盛合作麽,不要吧,小盛自己寫的歌不吊打Y三百回合?再不濟去找那些名聲好點的金牌作曲人都比Y好啊。】
【不要這麽說,小盛會關注Y總有他的理由。】
林盛關注Y了?
Y和林硯這兩個號的新增關注都太多,林硯沒時間去記誰關注了他。
林盛粉絲喧賓奪主,除了黑子在附和以外,也讓寥寥數幾的Y粉生氣地與之對線:【盛粉能不能滾出去?!】
【Y的歌吊打你們哥哥幾百個來回好嗎。】
憤怒的盛粉回擊道:【沒長耳朵啊?來聽小盛新歌@愛的華爾茲,來提升一下你們的審美能力。】
林硯:“……”
他好奇地點進林盛粉絲發的新歌鏈接,這是一首號稱林盛自譜自唱的歌曲,走的抒情風,是典型的口水歌。
青年聽完半首歌,切出聽歌界面,在這條評論底下回複:【聽了,一般。】
随即青年把手機扔到了一旁放着浴巾的架子上。
失去了手機屏幕的光亮,整個浴室驟然陷入了徹底的黑暗中。
林硯安靜地泡在水裏,失去了手機的幹擾,他的思緒也沉澱下來。
他在想陸羁的話。
有很多人說過愛他,愛他的臉,愛他的歌,又或者愛他這個人,但他很少會正視這種愛。
青年微地蹙起眉頭,他閉上眼睛,整個人往下一沉,将自己完全沉入水中。
柔軟的頭發順着水流漂在水面上,水流如空氣般将他包圍,随着時間的流逝,那種窒息感席卷了他,胸腔仿佛要炸裂開來。
随着時間的推移,池水變得冰涼起來,在模糊而暗沉的水面之下,那天從角鬥場出來,謝無宴的話突然在他耳邊再次響起。
“希望遇到危險的時候,你能夠遲一點做決定。”
這算愛嗎。
三、二、一——
在自己溺死之前,林硯一下子鑽出了水面,他深吸一口氣,伸手抹去臉上的水珠,咳嗽了幾聲,将嗆進喉嚨裏的水咳了出來。
在現實世界裏,他遇到難題時也會這樣做,起初有經紀人姐姐來找他,第一次把他從水裏拽出來的時候,她好像說了一句話,林硯原本已經記不清了,但剛剛卻回憶了起來——
她說:“人要鑽出水面才能活着,同樣,你也要離開自己的世界,才能接受別人的愛。”
水珠挂在青年纖長的睫毛上,林硯伸長雪白的手臂,拉下對面架子上的浴巾,從水池裏站了起來。
他随意地用浴巾擦了擦頭發。
無邊的黑暗中,水滴順着青年的下巴滴落,宛如一朵從深海裏浮現出的花,在暗夜中透着月華般的皎白。
*
謝家祖宅。
謝無宴站在花架邊上,看着正在曬太陽的小花苞,伸手将它更往陽光處推了推。
小花苞已經搬了家,從剛來時簡陋的礦泉水瓶裏住進寬松豪華的大花瓶裏,原先腐爛枯萎的枝桠在謝老爺子——更多的是謝家園丁的照顧下,已然有了重新蘇醒的跡象。
謝無宴順路回來看家人的時候,都會來小花苞這裏看一下。
他的心情就會變得柔軟起來。
謝老爺子對孫子這幅樣子看一次樂一次,他在一旁品茶,忍不住打趣:“看來你那位戀綜上交的朋友挺喜歡這花苞的。”
謝無宴難得在家,換了一身休閑裝,依然很簡約,但怎麽也掩不住身上那股矜貴之感。
他稍顯冷淡地擡起眼:“他是挺喜歡花。”
謝無宴想起那張林硯給江舟涼送花的照片了。
昨天張聞放出了去申大拍攝的番外篇,這視頻很短,通篇沒有說話聲,只是幾個令人遐想的片段,以及節目組幻想的對話。
比如在合作儀式送花的時候,林硯将手中的香槟色花束遞給對面的男人,而男人比平時的公式化笑容更加溫和,任誰都看出江舟涼對面前的青年不太一樣。
在這時候,牆頭草彈幕就會飄過:【般配!】
而後來,陸羁和段辭強行插入,林硯和段辭單獨出門,以及最後青年和陸羁在路燈下對望,他們在說話,但卻不知道具體說了什麽,節目組給的文字是:我猜陸哥在表白。
彈幕繼續飄過:【般配!】
【我呸,你們就不能發揮一下狗仔精神,湊近了拍?不過沒關系,我會口型我知道,陸哥說我愛你,小學弟同意了!】
【造謠是要負責任的喲。】
【負責任的就不是造謠啦。】
謝無宴只看了幾秒鐘,就忍不住關掉了視頻。
其實林硯和他們根本沒有肢體接觸,只是單純的合作,和朋友們聚個餐也很正常,但謝無宴卻為此感到焦躁不安,他沒辦法忍受情敵對林硯的每一次追求,他更怕林硯會答應其他人。
謝無宴從來不懼怕任何挑戰,唯獨在林硯身上跌了個大跟頭,他偏偏還甘之如饴。
謝老爺子總覺得謝無宴說話時的語氣很怪,雖然依然冷淡,但總聽出了一股咬牙切齒的酸意。
很新奇。
他看着自家孫子,再一次告誡他:“別在我這兒呆着了,他還喜歡什麽花?我這花園裏有的你都可以拿走。”
謝老爺子這句話可謂是重若千金,他這花房名貴的花不少,有的一朵就價值首都一套房。
謝無宴說:“不用,我等會就走。”
他這次回來是專門處理公務,順便回家一趟,謝無宴沒有多耽誤時間,同父母道了別後上了飛機,等回到申城,他直接開車回了家。
他回家的時候,林硯正好從樓下的便利店買了東西回來,和他打了個照面,林硯看着男人風塵仆仆的樣子:“剛回來?”
“回了趟家。”謝無宴說。
林硯随口和他打了聲招呼,他掏出鑰匙去開自家房門,就聽背後的男人突然問:“你很喜歡花嗎?”
林硯不明所以:“還好,怎麽了?”
謝無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股看到番外視頻的酸意再次湧了上來,他最終沒說什麽:“随便問問。”
林硯應了一聲,他提着便利店的袋子進了門。
等青年的房門關上後,謝無宴站在原地,點漆般的眸子裏透着些令人猜不透的情緒,他看了一會兒林硯的房門,許久後才伸手打開自己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