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周鳴玉心道這男人真夠黑的,拖延道:“大人,那帕子得回了上京,才有一樣的料子。”
楊簡本就不是真的催她給自己做那塊帕子,口中故作大方地道了句“好”。
他想周鳴玉的傷處恐怕不能一直這樣勞累受力,再者自己待得久了,也讓人多想,便開口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先走了,你且留心。”
周鳴玉自然是不會挽留的,楊簡瞥了她好幾眼,才轉身離去。
繡文将人送出去,趕緊跑回來扶着周鳴玉回床上待着。
她還記着周鳴玉下午跪的那一下:“姐姐感覺腳傷怎麽樣?不如我去找個太醫來,再給你看看罷。”
周鳴玉阻攔道:“你忘了方才他說的,宮裏的太醫,不知是聽誰的話。你貿然去找一個來,誰知道合不合适。”
繡文想了想,道:“他不是說有位蘇太醫可信嗎?我去找這位蘇太醫。”
周鳴玉不知想到了些什麽,沉默着思忖了一會兒,還是搖頭,道:“他也說了這蘇太醫年輕,抓藥就算了,骨傷未必會看。再者說,前頭郡主才帶了那位趙太醫來,你轉頭就換一個,要是讓她知道,豈不是個麻煩?”
繡文苦着一張臉,問:“那怎麽辦?靈雲姐姐也不會這個,不如我去找祝當家問問罷?”
祝含之自然有本事找個靠譜的太醫來,這倒是個辦法。
只是周鳴玉想了想,這位祝當家幾乎每日都在外頭與人應酬,這時候怎麽知道去哪裏找她?
周鳴玉便道:“祝當家恐怕回來得晚些,等她回來再說罷。”
繡文滿面擔憂之色:“可是姐姐方才那一下必然扭到了,若是一直拖着,會不會——”
她說完又覺得自己這話說得不對,連忙拍了拍嘴,啐了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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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鳴玉拍拍繡文,安慰道:“我這會兒倒覺得不太疼了。方才我跪下去的時候,重心偏左邊,想來應當沒有傷到。若是今晚見着祝當家,便去找她請位太醫來看看。若是沒有,明早你去抓藥,請那位蘇太醫來看罷。”
繡文這才點頭,又問周鳴玉,要不要先把楊簡昨日給的藥敷上。
周鳴玉依舊說不用。
繡文只好讓她有不舒服的就說,然後自己去桌邊,将散落的紙筆收攏起來,整齊地放在一邊,預備着之後再用。
剛将紙筆收好,門邊傳來輕扣的響聲,繡文回頭望去,看見是祝含之笑吟吟站在門外。
“祝當家來了,快請進。”
周鳴玉聞聲擡頭,看見祝含之身後,還跟了一個面生的太醫。
祝含之朝她笑了笑,客氣地開口喚“院首”,請他幫周鳴玉看傷,除了骨傷以外,還提及了她身上兩道縫合的傷口。
院首上了年紀,發須皆白,面色沉穩,身上帶着些常年浸沾的中藥苦味,單是站在那裏,便莫名叫人十分安心。
周鳴玉一聽“院首”二字,心中驚訝,有些詫異地看向祝含之。
祝含之卻沒多解釋,只是向周鳴玉點了點頭。
院首似乎是早就了解過周鳴玉的傷情,坐下後細細問了周鳴玉幾句,周鳴玉也就提了方才沖撞到了骨傷的事,但沒說自己是跪下的,只說沒注意使了力,一下沒站住。
院首聽完,要了先前的藥方子,暫時去了外間回避。繡文拉好簾子,幫周鳴玉扯開被子做好遮擋,只露出了幾處傷口,這才又請了院首回來。
院首只各處看了一眼,便有禮地讓繡文蓋好,而後幫周鳴玉檢查了腳上的骨傷。
待全部完成後,方對幾人道:“老朽方才一一檢查過了。縫合的傷口沒什麽問題,按時換藥拆線就好。這藥方子也合适,按着吃上半個月,複查時再看情況。”
緊接着,他又轉了話風:“只是,腳上這處骨傷,想來是方才沖撞時稍有些不妥。需得略正一正,重新包紮固定就好。”
繡文一聽,心便提了起來:“可嚴重嗎?不會留下病根罷?”
院首道:“不嚴重,姑娘避免下床走動,好好養,不會有太大問題。”
幾人的心放了下去,紛紛謝過。院首幫周鳴玉重新看過腿傷,又叮囑了幾句,便起了身。
祝含之始終對這位院首面露尊敬,還将院首送了出去。
這院首來時,安排了一個護衛,此刻走到居所之外,院首方對祝含之道:“祝當家不必送了,老朽這就走了。”
祝含之颔首謝過,目送他走了,方重新回到周鳴玉房中。
繡文十分自覺地退了出去,周鳴玉這才問祝含之:“祝當家如何将太醫院的院首都請來了?若是叫人看見,恐怕不合适罷?”
祝含之倒是不在意:“我借太子殿下的面子,旁人能說你什麽?又敢說太子殿下什麽?最多只能議論我的不是,這也不是頭一回了。”
周鳴玉只覺這是欠了祝含之的。
世間事有欠有還,她如今欠的越多,來日越不好還。
祝含之洞察人心,此刻直接道:“這回非是我主動向你示好,你不必緊張。是宋既明叫了人來找我,說是楊簡來了。許是他覺得楊簡會為難你,但自己又不便插手,所以想讓我出面。他還說你又傷了腳,我才去請太醫的。”
周鳴玉倒有些驚訝了。
她原以為宋既明走得那樣痛快,是不打算管她了,半分也沒想到他居然會叫人找祝含之這個救兵來。
但她仍是道:“無論如何,多謝祝當家。”
祝含之倒是興趣來了:“宋既明把握翊衛之後,恐年紀輕,不能服衆,長日裏板着一張臉不茍言笑,也不同任何人親近。這回是怎麽了?居然特地讓人把我叫到無人處,又說楊簡來為難你,又讓我找個太醫去幫你看傷?”
她頗狡黠地笑着,好奇地挑眉望着周鳴玉,大有一種不說清楚不肯放過的架勢。
周鳴玉無奈,便大致和祝含之說了下午的情況,只是有關于那個她被裙子絆倒又被宋既明扶住的插曲,半句沒有提。
祝含之聽完,頗有些因無趣而感到失望,不過依舊同周鳴玉道:“不管楊簡說了什麽,單憑他救了你又來看你,宋既明必然已經開始懷疑你們的關系了,你故意裝作受楊簡脅迫的樣子,倒是能暫時将宋既明的注意力轉到楊簡身上。反正楊簡和他當了這些年的死對頭了,恐怕對方的過錯在彼此心裏罄竹難書,也不差這一件。”
她看了一眼周鳴玉的腳,道:“你也不聰明!怎麽想着用這種辦法來給宋既明撒潑。好在你這只腳沒事,他也暫時信了,否則未免虧大了。”
周鳴玉無奈道:“當時情急,只顧着如何保全自己,他走了我才有些後怕,所幸院首看過說問題不大。若是以後真因為這事成了瘸子,那真是難辦了。”
祝含之道:“我來時還在想這事。端王一雙子女同時出了這樣的大事,幾日都沒能查出端倪。倒是有不少人猜測此事中定有陰謀,只是一時也查不出什麽證據。你牽涉其中,此刻沒法抽身,只得留在這裏随時聽傳,不過也不好說是否有人會對你暗下黑手。”
她與周鳴玉商量着建議道:“不如你明天起,便去阮娘子屋裏罷?”
周鳴玉有些詫異,又有些顧慮:“我聽說阮當家日日都要與人談生意。我去阮當家那邊,是否太打擾了?”
她出不了門,自然不知道外頭的消息,但好在繡文除了陪她以外也算靈光,出去了幾回,都不忘給她帶些消息回來。
她因此不算太過無知。
這位大當家阮娘子,日日都坐在屋內,卻多的是人絡繹不絕上門拜訪。再加上祝含之日日在外面四處閑逛與人說話,這兩個女子一內一外,不知交際了多少消息錢財。
祝含之笑道:“我不是讓你去白坐着。你記不記得,我這次帶你出來,本就是要你多見幾個人,向上走一走的。”
這下周鳴玉想到了:“祝當家是想要我在旁邊幫襯,同時也跟着阮當家學習一二,多結識些人脈。”
祝含之點點頭,滿意笑道:“她那裏人來人往,單憑自己,哪裏記得住那麽多事?這次帶來的這些掌櫃,大多都是随時候命,随時回話。你對鋪面裏的生意熟悉,去坐在一旁幫襯着她,也能在不少官眷跟前混個臉熟。”
周鳴玉原本就要考慮自己的安全問題,總不能指望每天都有人來探病,能與阮娘子一道,起碼白天是安全了。
再者說,多結識些人脈,于她也是有利。
于是她欣然稱是:“那就多謝祝當家安排。”
祝含之笑道:“是我要多謝你。阮娘子身體不好,你能幫上她,也算是免她勞累。我回頭與她提前說一聲,明日你來往兩處,我安排兩個夥計擡個藤椅接送你,你不用擔心不便。”
她與周鳴玉說完,就想要離開,周鳴玉連忙叫住她:“祝當家,今日大理寺少卿家的張三姑娘來探望我,閑聊時說起來,官眷之間流言紛紛,有關郡主要與楊家結親的事,幾乎已是人盡皆知。此事祝當家應當也知道了罷?”
祝含之點點頭,道:“此事蹊跷得很。昨日還幾乎沒人知道,今天一早便有人來向我打聽,若無有心人故意為之,我是絕然不信的。”
她好笑地道:“時日尚短,還看不出什麽。我沒同你說,倒沒想你自己打聽到了。”
周鳴玉陪着淺淺一笑,又追問道:“會是郡主自己傳出去的嗎?”
兩家結親的傳言若是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楊家礙于聲名,也沒法拒絕這樁婚事,到最後只能屈服答應。
祝含之只道“不好說”。
她今日與命婦官眷們應酬了一天,一整天都沒見到原之瓊的半個影子。原之瓊若是真想将此事炒熱,到人前來與楊家長輩說幾句話,旁人的嘴自然便停不下去。
她連作戲的姿态都沒有,難道是幹等着別人去說嗎?
祝含之有些好笑,道:“你怎麽也着急起來了?如今此事中尚無人得利,這風言最後也不一定是個什麽結果。若是端王世子當真不好了,郡主成婚便絕不會外嫁,難保有人覺得是原之瓊設計攀附楊家。原之瓊要确保此事成功,未必肯用這樣沒有十足把握的辦法。”
周鳴玉仔細一想,此話倒也有理。
“若是這樣,那就是有人想要阻止楊家與端王結親。要麽是楊家自己,不肯受端王掣肘,要麽就是第三方,不肯見兩家合力。”
祝含之半點不着急,道:“此事尚早,且有的戲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