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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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延!”韓容拔高音量叫住對方, “等會一起去逛超市好了啊!”

季延好像沒聽到他的聲音,腳步不停地匆匆拐進電梯。拆家的圓腦袋從對方肩膀上冒了出來,藍澄澄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着韓容,好像有些委屈巴巴,似乎真的不喜歡和醫生待在一塊。

韓容情不自禁地“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擡手搖了搖, “那我等會去翠峰公園找你們!”

叮——

電梯下去了。

韓容讓開門往裏走,留陳笙進來。 “坐吧。”他去廚房倒了一杯白開水,放到陳笙面前,自己坐到對面的沙發上,神色平靜地開口問: “你要和我說什麽”

陳笙的眉頭一下子皺得很緊,他和淩風相似都是劍眉,擰起來時好像一把朝天的刀刃,看上去兇神惡煞的,這副神态倒是有些似表兄弟了。

陳笙考慮了很久,才牛頭不對馬嘴地說: “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不好。”

故意忽視他深情的眼神,韓容錯開目光道: “已經結束了。”

陳笙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很痛苦,連鐵石心腸的韓容看了都有些動容。但這表情只維持短短一剎,轉瞬即逝,陳笙很快就鎮定下來,用冷靜的聲音說: “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沒有背叛你。”

韓容自小性格耿直,很讨厭遮遮掩掩,虛與委蛇以及撒謊欺騙他的人。所以在一瞬間的心軟過後,面對仍舊對他有所隐瞞的陳笙,他冷笑着問: “那又怎樣”

“喜歡一個人不需要理由,不喜歡一個人難道需要理由我現在見了你就想吐。拜托你滾出我的視線,別再來打擾我和季延的二人世界!”

韓容的脾氣是真的不大好。面對他夾槍帶棍似的話,陳笙不像以前那麽沖動與他對幹,仍舊維持着風度,鎮定地說: “你心裏還有我。我的直覺告訴我,你放不下我。”

哈!

這簡直是本年度最不好笑的冷笑話。

韓容被他的厚顏無恥氣笑了, “你哪來的自信”

“那時你父親因為生意場上的事情舉家搬遷,你因此轉學到我們初中。雖然我們不同班,但是在一個籃球隊,之後又了解到彼此父輩都是一個部隊的,我們兩家可以說是哦世交。”

“世仇,謝謝。”韓容更正道: “他倆在部隊裏是死對頭。”

陳笙: “我想說的是,我們已經認識很久了。你的脾氣我一清二楚。你這個人,也是從小被家裏寵到大的,哪裏肯吃一點虧。如果對我一點也不在意,根本不會理睬我。”

韓容一時無言以對。心想:許久不見,陳笙的臉皮随着年齡一起增長,越發厚實了。在他決定“動口無用不如動手”時,陳笙站了起來,提出告辭。

韓容沒想着送他,也就坐在原位沒動,對方走到了門邊,忽然扭頭叮囑一句, “季家那個小兒子,你不要太相信他。”

韓容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火氣蹭一下上來了,冷笑道: “憑什麽”

陳笙低沉的聲音在公寓內回蕩。

“因為他是我找來的人。”

這句話說的沒頭沒尾,模淩兩可,陳笙留下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就告辭了,以至于他特地找季延接近韓容的目的究竟是什麽,令人不得而知。

韓容背靠着沙發,好久回過神來,氣笑了。

他覺得好像周圍所有人都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唯獨自己被蒙在鼓裏,像個傻子。韓容擡手抹了一把臉,拿起鑰匙,走了出去。

****

翠峰公園後門的入口位于住宅區對面。平日裏退休在家老年人經常去鍛煉散步;周末時一家三口野餐游玩居多。周圍的人大多成雙成對,只有季延一個人孤苦伶仃地坐在長椅上,大腿上趴着打盹兒的拆家。偶爾有年輕的小姑娘路過,頻頻向他投來渴望羨慕的目光。

季延渾然不覺,左手機械地撫摸着拆家的後背,有些魂不守舍。大概是手下的動作沒個輕重弄疼了拆家,小貓崽一下子醒了,擡起腦袋迷迷糊糊地望着他。季延總覺得這貓有靈性,能聽懂人說話。它長得和那只陳年玩偶貓很像,好似就是玩偶貓被賦予了靈魂。

他問: “你信不信這世上有神仙教母”

他的聲音虔誠而溫柔,好似教堂裏的神父,又好似一個信徒。

“我信的。”季延自顧自地說: “是神仙教母把他帶到我身邊的。”

“他太好了。我不知道失去他該怎麽辦。我好怕他離開,又怕他不離開。”

這句話剛好被一路尋來的韓容聽見了。他站在季延身後,望着對方的背影。季延的腰板挺得筆直,好似書上所說的“玉樹臨風美儀容”,看上去非常漂亮有氣質,但又顯得那麽孤高孑然。

韓容突然而然地想,季延似乎沒什麽朋友。

拆家好像忽然有了感應,原本懵懵懂懂地舔着自己的爪子,一下子清醒過來,跳下季延的膝蓋,四蹄歡騰直往後奔。

韓容彎下腰,把一躍而起的拆家接了個滿懷。

季延回過頭,看見韓容雙眼盛着灼灼桃花,聽對方笑着說: “你怎麽搶我臺詞這些該是我顧慮的吧。醫生你長得好看,飯煮得香,工作能力出衆,家世一流,床上功夫也好。我才怕你離開我呢。”

季延微微垂了眼眸,低聲說: “我不好。一點也不好。”

聲音似乎有些顫抖。

看着他這幅脆弱的好似在忏悔模樣,韓容沒由來的一陣心疼。

他想,只要季延不騙他,真心待他,無論對方做了什麽事,他都會原諒。

“走吧。”韓容拉起他的手說: “拆家肚子餓了。我們回家吧。”

“喵!”拆家擡起頭軟綿綿地朝季延叫喚一聲,好像也在附和韓容的話。

“嗯。”季延微微彎了彎眉眼,緊緊回握着他, “我們回家。”

****

丁丁和原飛把從豬肉強家裏帶來的東西交給淩風後,又馬不停蹄地趕去仁心醫院,名為探望秦佳棟的父親秦森,實則旁敲側擊取證。

大約是半年前,秦森患了胃癌,之後一直住院。家中一切,包括生活開銷都由妻子林沁照料。

“我這邊反黑組的兄弟也反饋消息過來了。”原飛看着手機說: “三個月前,騙子張在番口地下賭場裏做莊,秦佳棟在那輸了一大筆錢。”

丁丁推測道: “家裏的經濟命脈由林沁握着。秦佳棟沒有收入來源,只能回家要錢。兩人是否在錢的問題上産生争執,從而讓他在一怒之下殺死林沁”說完後,他又自我否定, “究竟是一念之差還是蓄謀已久也很難說,兩者的刑法力度相差太大。”

“等會好好問問他爸吧。不過我猜也問不出什麽來。這半年他爸都沒在家。”原飛聳聳肩。

秦森的精神狀态已經很不好了。即使他們對護士說明來意,并且出示警員證,對方也拒絕他們探視。因此丁丁只能退而求其次,選擇在不打擾秦森的情況下,觀察對方一番。護士把他們領到病房門口,讓他們站在外面,從房門上的透明小窗戶中張望。

“秦佳棟也在裏面。”丁丁說完,原飛立刻湊過去看。

秦佳棟坐在椅子上,給他爸念報紙。秦森身上插滿了管子,嘴上蓋着氧氣罩,已經不能坐起來了。他忽然眨了眨左眼,秦佳棟馬上放下報紙,把對方的氧氣罩移開一點,拿下床頭櫃上的水瓶,将吸管塞入秦森嘴裏。等他喝完水後,再把氧氣罩蓋回去。

丁丁和原飛在外頭看了約莫五分鐘,護士就過來催促他們離開。回去的路上,兩人誰也沒開口,等上車時,原飛才說: “秦森沒有說話只是眨了眨眼睛,秦佳棟就知道他需要什麽。這種默契沒有多年的積累是培養不出來的。我想秦佳棟應該經常照顧他的爸爸。”

“嗯。”丁丁應了一聲,手機裏收到淩風發來的微信。

“白姐姐在我們送去的豬肉強家中衣櫃的衣服上發現了林沁的指紋……種種跡象表明,豬肉強是林沁的地下戀人。”

“筆跡鑒證科的專家再次對留在案發現場的圖案進行檢驗,那三張符咒雖然字跡不同,但應該出自同一個人的手筆。”

原飛驚訝地問: “為什麽”

“每個人寫字都有自己的習慣。那三道符的筆畫收尾時,都往右上角30度上翹了一毫米。老大推測兇手在畫符時故意僞造成不同的字跡,想誤導警方兇手有三個。”

“那麽騙子張,林沁和豬肉強都是同一個人殺的”

丁丁點點頭, “老大和韓容的推測都是這樣的。他們在警局等我們的彙報。”

“還要彙報什麽呢,他們都猜到了吧。”想起病床上瘦骨嶙峋的秦森,原飛不說話了,閉上嘴往座椅上一靠,過了半晌,嗤一聲,自嘲道: “人間不值得。”

丁丁專心致志地開着車沒應和。原飛百無聊賴地看了一會車窗外急馳而過的風景,突然問道: “小丁同志,你為什麽要做警察”

“為了讓人間更值得。”

他的聲音斬釘截鐵,似有破釜沉舟的一鼓作氣。原飛幹巴巴地說: “覺悟很高。”過了一會,看着車窗上的倒影開口: “我姐在我小時候被一個連環變态殺手奸*殺了。那個兇手現在都沒被繩之以法,負責這些案子的警官換了一批又一批,最後這些案子成了懸案疑案。我拼盡全力考入刑警大學,就是為了給我姐報仇。找到那個兇手後,我一定把他千刀萬剮!”

“結果上面把我分到了掃黃組。哈!”原飛幹笑一聲,有些無奈,又咬牙切齒。

丁丁說: “X刑警大學給優秀畢業生分配工作時,會對他進行政治審核,包括家庭環境,成長背景,社會關系等。如果你家中有血緣相近的親人牽扯到刑事案件,無論她屬于害人的還是被害的,都會影響你的分配。換句話說,想要進入核心部門,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怕我們公報私仇麽。”原飛自嘲地笑笑。

丁丁看了他一眼,對方神色有些許頹廢, “你也不用太較真,有很多人和你的情況一樣,那麽多年不也是這樣過來了。至少你現在已經在我們重案組了,改天叫老大向上級申請一下,查一樁陳年積案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原飛半真半假地開玩笑說: “還有誰那麽倒黴啊”

丁丁說: “據我所知,你們的組長呂心,還有白姐姐的情況就和你差不多。”

原飛愣住了。

丁丁繼續說: “呂心的親姐是反黑組的卧底。她僞裝成風塵女做了黑*老大的情婦,最後殉職了。警方內部猜測是黑老大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殺人滅口,但多年來都沒找到黑老大殺人的證據。而白姐的親弟弟……也是被人奸*殺了。兇手一直沒找到。白姐因為這件事,在X刑警大學以法醫系第一名的成績畢業,卻沒有被分配進核心部門,而是叫她去交通科做個辦事員。”

原飛愕然道: “然後我們很有個性的白姐幹脆考了入殓師執照,去殡儀館給屍體化妝了”

丁丁點頭, “對。她寧可對着屍體哭,也不對着汽車笑。”

原飛搞不懂地說: “X刑警大學為什麽這麽謹慎難道就因為家庭不幸就全面否定一個人嗎”

丁丁說: “有專家做過一個調查研究,警方內部人員有家庭成員被害史的,其犯罪幾率極高。而且這種內部人員作案的,也特別難找證據抓人。”

時間在聊天時不知不覺地過去。臨近傍晚,公務車開進了警局。韓容坐在大院裏抱着拆家看夕陽,淩風一邊摸光頭一邊寫材料。韓容笑嘻嘻地打趣道: “我算是知道為甚麽你頭發那麽少了!”

淩風皺着眉頭,咬着筆杆絞盡腦汁, “寫不出材料啊,頭發都被我撓光了!”

丁丁念着筆記,中規中矩地彙報: “我們在排查騙子張的社會關系時發現,秦佳棟在地下賭場欠了一筆債。而騙子張則是那家賭場的職業老千。我們推測騙子張設賭局出千騙光了秦佳棟的錢。秦佳棟回家要錢,被林沁阻攔,一怒之下殺死林沁。随後他發現林沁和豬肉強的關系,懷恨在心,把豬肉強也給剁了。之後,他再被騙子張催債,于是把騙子張殺了。”

淩風随口問了句, “秦佳棟瘋了”

丁丁遲疑了一會,開口說: “秦佳棟的父親得了癌症,晚期。”

“他們父子關系很好。秦佳棟賭錢,是想要給父親搏一搏醫藥費,沒想到卻賠了父親的棺材本。”

“于是失心瘋了”

韓容說: “我想,秦森續弦也是為了給秦佳棟一個完整的家,卻沒想到妻子趁丈夫生病出軌。這讓秦佳棟無法接受。當然,能一口氣殺了三個人還不當回事的,警方為了維護社會穩定,必須讓這種人牢底坐穿了。”

“韓先生很了解我們警方的嘛。”淩風對丁丁說: “就照韓先生說的辦,傳喚秦佳棟吧。”

丁丁說: “目前我們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是秦佳棟殺人。”他說完後,和原飛,淩風,白心懷一起看着韓容。

韓容抱着拆家連連後退,瞪圓眼睛叫道: “看我幹什麽這種連環殺手肯定心理變态了,我是搞不定的。”

淩風說: “我沒有想叫你把另一個韓容叫出來面對這個變态罪犯。只是覺得你今天特別帥而已。”

韓容似笑非笑地問: “淩sir你知不知道有個成語叫'欲蓋彌彰'”

淩風摸摸鼻子說: “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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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次元天昏地暗,暫時保證一星期三更。大家佛系看文吧。這是短篇,大概15或者20萬字。不坑。坑了我直播給貓鏟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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