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第 2 章

下地一周後,栗瑾可以獨自扶着平行杠進行一個來回,她的臂力得到了合理的鍛煉。

梁鑫成站在平行杠的最前方給她打氣:“好樣的!我們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到終點了!”

栗瑾咬着牙一點點走到平行杠的盡頭,在盡頭的輪椅上落座,她後背都汗濕了,頭發一縷一縷地粘在臉上。

“我們先喝口水,不要太急,慢慢喝。”梁鑫成把小孩子的恐龍吸管杯遞到她嘴邊。

“水是甜的。”栗瑾皺起小臉把口中的糖水咽了下去。

“運動後要補充糖分,如果你不喜歡水裏加糖的話,下回我給你帶水果糖,你喜歡什麽口味的?”梁鑫成第一次接觸年紀這麽小的患者,他語氣比以往溫和多了。

“我不喜歡水果糖,我喜歡巧克力。”栗瑾舔了舔嘴角,她感覺那股甜味在口腔裏揮之不去,怪難受的。

“錦鯉,不要随便找人要東西。”栗舒荷走進來的時候正好聽到兩個人的對話,她把手裏的礦泉水遞給女兒,看向年輕的康複醫生:“不好意思啊,梁醫生,我女兒給您添麻煩了。”

“沒有沒有。”梁鑫成蹲下身子,一臉認真地向小孩保證:“明天我給你帶巧克力。”

“好哦!”栗瑾咕嚕咕嚕喝掉手裏的礦泉水,口幹舌燥的狀态解除。

栗舒荷知道自己女兒我行我素慣了,除非是真的撂臉子,不然不會聽進去。即使因為他們撂臉子妥協,仍然會擺出一副不服的小表情。

今天的康複訓練完成後,栗舒荷推着栗瑾走出康複室,在路上她再次跟女兒講道理:“在外面不許随便接受別人的東西,你這樣會讓梁醫生很難做的。”

“可是他并沒有說自己很難做啊。”栗瑾低頭扣着礦泉水瓶的塑料紙。

“大人是不會說出自己的心裏話。”栗舒荷在等待電梯的過程中,重新給栗瑾紮好小辮子。

“為什麽大人不會說出自己的心裏話?”栗瑾昂起頭看向身後推着輪椅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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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長大了就知道為什麽了。”

“你每次都這樣說。我才不要長大!”

第二天,梁鑫成帶着一個像假肢一樣的東西來到栗瑾的病房,他把手裏的康複道具亮出來:“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麽?”

栗瑾拿着“假肢”,手裏的“假肢”沒有內芯,只是一個腿部的輪廓,有點像護具。

“這個叫□□固定靴,我們今天不去康複室,穿上這個在病房裏試走一圈。”梁鑫成彎下腰,動作輕柔地把□□固定靴穿到栗瑾受傷的那只腳:“緊不緊?”

“還好,有點松。”栗瑾低頭看着自己左腿多了一個黑色的長靴,三個月沒有訓練,她小腿的肌肉不再是之前硬邦邦的狀态,而是變成軟肉。

梁鑫成聞言把綁帶調到最小的暗扣,他站起身扶着栗瑾的胳膊肘:“來,我們一、二、三,起!”

栗瑾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她展開雙臂保持了一下平衡,旁邊的梁鑫成逐漸卸下力道,最後将手移開,她可以獨立站在原地。

“我們錦鯉真棒!”梁鑫成站在栗瑾身前,扶着她的兩只手,指引着對方緩慢地在病房裏行走。

栗瑾想要露出得意的笑容,但是礙于面子,她只能抿起嘴不讓自己笑容看起來那麽明顯。

梁鑫成見狀忍不住摸了一把小孩的腦袋瓜,小孩子家家的,還挺可愛。

“我們再堅持一下,再走一圈。”

栗瑾不等他說也會走完全部的訓練,從小到大她就是被當作未來的運動員培養,刻苦努力已經成了她的本能。

她走完後不出所料收獲了醫生的誇獎,背後不存在的小尾巴驕傲地甩了甩。

由于栗瑾積極配合康複醫生的指導,她比預計時間提前進入了第二階段恢複訓練。

現在她可以獨自拄着拐杖在住院部的樓道行走,年輕的護士姐姐會拿着糖逗她。

栗瑾每次義正言辭的拒絕,還是少不了被女孩子掐小臉的命運。

住院部的小護士看小孩子板着臉裝大人的樣子看得心軟,長期呆在醫院緊繃的神經得到了放松。

“小錦鯉,要去找梁醫生嗎?要不要姐姐帶你去?”實習的小護士站在前臺朝拄着拐杖的小朋友問道。

“不要,我自己去。”栗瑾拄着拐杖,小腿邁得更快了。

從自己的病房到梁鑫成的辦公室是她最熟悉的路程,她沒花多少時間就來到醫生的辦公室門口。房間門虛掩,站在門外可以聽到裏面的談話聲。

“醫生,我想知道我女兒的情況到底怎麽樣,我是一名母親,看到自己孩子受傷,恨不得自己代替她承受。”栗舒荷坐在椅子上看向對面的梁鑫成,她臉上不再是面對女兒時輕松樂觀的表情。

“我女兒從小到大把田徑視為自己的人生目标,我想知道她還有沒有重返跑道的可能性。”

梁鑫成沉默了一會兒,他把面向自己的電腦屏幕扭向栗舒荷的方向:“這是孩子的X光片,她的跟腱全裂,相當于要重新長好。”

“跟腱斷裂是可以恢複,但是新長的跟腱很脆弱,不能接受高強度訓練和過度勞作,等到新長的跟腱像老跟腱一樣需要很長的周期,不然她的跟腱會造成二次斷裂,斷裂次數多了就會跟那位亞洲飛人一樣。”

“錦鯉現在的年齡即将要面對的是女運動員的發育關,腿部和腹部開始堆積脂肪,如果不進行大量訓練的話,她未來要花百倍時間去彌補這段發育關時期。”

“可是她現在訓練的話,會留下後遺症吧。”栗舒荷輕聲說道,她是運動員,但是不想自己的女兒跟她一樣年紀輕輕就留下一身傷病。

“對。”梁鑫成沒有繼續說下去,他已經給出了答案。

他看向牆上的鐘表,臉色變得難看:“壞了!”

栗舒荷看着男人猛地站起身沖出門,好奇地跟了過去。

栗瑾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落,她用手背抹掉,接着又冒出一顆黃豆大小的淚珠,她吸了吸鼻子:“我就知道你們都是騙我的,我說了我不可能好起來。”

“錦鯉,我們只是說一種可能,但是世界上每天都有奇跡發生,你怎麽就知道自己不是那個奇跡呢?”梁鑫成單膝觸地,稍微擡起頭就能看到小孩子哭花的臉蛋。

“嗚…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栗瑾使勁兒揉着眼睛,她心裏難受極了。

“好了好了,我們先坐下。過來,我背你到樓下的小花園曬太陽,你不是一直想下樓玩嗎?”梁鑫成轉過身背向她招手。

栗瑾一邊掉眼淚一邊趴到醫生的背上,讓他背着自己下樓。

小花園裏有許多曬太陽的病人,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

“呀,小姑娘怎麽了?”頭發花白的老太太見狀湊上前詢問。

“車禍腿斷了。”栗舒荷看着醫生把女兒背到花園裏的公共長椅。

“這麽嚴重啊,那還能好嗎?”老人露出心疼的神色。

“能,就是要花好幾年,我家孩子是學體育的。”栗舒荷見梁鑫成安慰女兒,她就耐下心回答老人的問題。

“可憐的乖乖。”老人順着她的目光看向一直落淚的小孩子。

梁鑫成手裏的紙巾都用完了,栗瑾還是沒有止住眼淚,這時候一只蒼老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來跟小孩子聊聊,你先去跟她家裏人好好說道說道。”李連英示意他起身,自己坐到栗瑾身邊。

梁鑫成看了一眼穿着病號服面色嚴肅的老人,無端想起了學生時代的教導主任,他連忙點頭稱是。

梁鑫成回到栗舒荷身邊繼續把剛才沒有交代完的注意事項說清楚。

兩個人時時刻刻留意不遠處栗瑾的狀況,耳邊的哭聲逐漸變小,直到消失。

等到老人起身離開後,栗瑾不再掉金豆子,而是垂着腦袋看自己的腳。

栗舒荷走過去給她一個擁抱:“相信我們一定可以創造奇跡,世界上那麽多偉大的運動員,其中不乏靠着後天的努力克服困難,成為歷史上百大運動員之一。”

“我和你爸爸會一直陪着你,無論你做出什麽選擇,我們都支持你的決定。”

“嗯……”栗瑾小幅度地點頭,她伸出手臂:“我想在花園裏走走。”

“好,媽媽扶你起來。”栗舒荷站起身,就着力道把女兒拉起來。

栗瑾環視了一圈陽光明媚的花園,這時候一只蝴蝶停在她的拄拐頂部,停駐幾秒後又重新飛到花蕊。

栗舒荷靜靜地帶着栗瑾在花園裏轉了一圈,回到病房的路上她跟女兒聊起剛才的事情:“奶奶跟你說了什麽,你就不再哭了。”

“李奶奶她病了,得了很嚴重的病。”栗瑾回想着老人嚴厲不失溫和的話語,她心髒變得酸脹:“她說我的未來很長,充滿了未知數,讓我把目光放得長遠一些,體育世界不止有田徑一項運動。”

“雖然我不知道我還能做什麽,但是突然覺得我可以嘗試多種人生,不再将自己局限于跑道。”

栗舒荷心疼地親了親女兒的臉頰:“錦鯉真乖,我們是最堅強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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