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第 7 章
第二天,栗瑾如約來到追逐極光的馬房,她拄着拐杖一點點朝着賽馬走去。
“我來看你了。”她将手放在馬的鬓毛上摸了幾下。
栗瑾已經領悟到那種玄之又玄的感覺,她能将追逐極光身上的傷勢轉移到自己身上,代替它去養傷。
栗舒荷站在馬房外面看着女兒跟賽馬相處的溫馨畫面,若是她知道栗瑾是透支自己的健康來治療受傷的賽馬,一定會拉着她連夜回到蓉城。
“你會安靜地養傷,對不對?”栗瑾湊到小馬耳邊小聲說道。
追逐極光動了動自己的耳朵,淺棕色的瞳仁凝視着為它梳理鬓毛的女孩,它喜歡她身上若隐若現的味道,哪怕是再暴躁的情緒也會奇跡般的寧靜下來。
“你是最乖的小馬了。”栗瑾試探着在它的面部親了一口,接着又是對那只不軟不硬的尖耳朵揉捏。
追逐極光曉得這是人類表達喜愛的方式,它在賽場的終點停下來的時候,經常看到兩個人類互相親來親去,面前的幼崽喜歡自己。
它興奮地踏了踏蹄子,使得身上的支板叮了咣铛響。
“怎麽了怎麽了?”站在外面的栗舒禮聽到聲音,一路小跑來到最裏面,他看向昂起頭的追逐極光:“這是生氣了嗎?”
“不,它很高興。”栗瑾看到追逐極光頭上變成了【得意.emoji】,她第一次見到憤怒,怒火中燒,不滿之外的表情。
饒是經營馬場多年的栗舒禮也無法第一時間分辨馬的情緒,而他的外甥女竟然能做到這一點,是巧合嗎?
他打量着栗瑾的面部表情,沒看出什麽名堂,但可以肯定的是這匹暴躁的賽馬真的很喜歡他家錦鯉。
“我看極光的狀态不錯,我們多讓它休息休息,下午再來看它怎麽樣?”
栗舒禮感受着龍鳳胎姐姐在背後傳來的死亡視線,額角落下一顆黃豆大小的汗珠,他也覺得小孩應該好好養傷,至少把傷養好了再陪小馬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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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瑾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追逐極光,她小聲說了一句:“我們下午見。”
追逐極光甩了甩身後黑色的大尾巴,它喉嚨發出一陣嘶鳴聲。
“它是不是餓了?”栗瑾盯着【頭暈眼花.emoji】,她猜測地摸着追逐極光的耳朵問道。
栗舒禮順着她的目光看去,不會吧,他愣是沒有錯那張高傲的馬臉看出任何情緒.
“舅舅,先喂喂它。”栗瑾站在原地沒有動,她朝着栗舒禮伸手示意要馬吃的草料。
“那你喂完了就跟我出去。”栗舒禮将馬房裏的燕麥和麥麸摻和到一起的混合型馬糧遞給她。
栗瑾哐哐将糧食倒進飼料桶,接着将鐵桶擡到專門為它建造的臺子上,她見追逐極光遲遲沒有動靜,于是抓了一把馬糧往它嘴裏塞。
追逐極光嚼了嚼幹燥的粗糧,它不喜歡吃這個,但是看到女孩費力的模樣,還是不情不願地低下頭吃桶裏的燕麥。
“好了,我們走吧。”栗舒禮見馬可以自己進食,抱起外甥女朝門外走去。
“極光,我一定會來看你的!”栗瑾趴在舅舅的背上,向着吃飯的追逐極光喊道。
栗舒禮聽後忍不住笑了,小孩子真可愛,不管馬聽不聽得懂,也要跟馬講話。如果他在年輕二十多歲,大概也是這副光景,他小時候只有馬玩具。
栗瑾感受到馬房裏傳來一陣陣悸動,應該是屬于追逐極光的心情。
“走咯,我們去食堂吃飯!”栗舒禮抱着栗瑾晃了晃,吓得對方緊緊扒着他的肩膀。
栗舒荷跟在兩個人身後,她作為栗瑾的母親,看出女兒有心事。不過現在問了未必會說,還是晚上回到被窩裏講悄悄話的時候問吧。
栗舒禮給栗瑾挑了幾道不怎麽辣的川菜,他單獨拿了一個空碗,專門用來倒熱湯,幾個來回湯就不再燙嘴。
“你看舅舅對你多好,還不快說謝謝。”栗舒荷輕輕拉了一下女兒長長的馬尾。
栗瑾吃着鍋巴肉片,嘴裏含糊不清地說道:“靴靴舅舅。”
“謝什麽啊,這是我親外甥女。”栗舒禮把湯推到栗瑾面前。
栗舒禮作為馬場老板,坐在食堂裏無疑引起很多人的注目,路過的人會主動向他問好。
栗瑾小手捧着不鏽鋼碗,一雙大大的丹鳳眼打量路過的年輕人,好幾個穿着英姿飒爽的騎裝,看起來格外帥氣,襯得身姿修長挺拔。
栗舒禮看着外甥女暗中觀察的小眼神,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眼睛看哪一目了然:“怎麽,喜歡哥哥姐姐的衣服嗎?”
“嗯!”栗瑾用力點了一下腦袋,有關馬的她都喜歡。
“剛才那幾個孩子挺有氣質的啊。”栗舒荷比起栗瑾,注意到的是穿騎裝的人,一個個年齡都不大,基本都在二十歲以下,臉上洋溢着自信大方的笑容。
“可不嘛,這都是我馬場的顧客。”栗舒禮臉上的笑容變得財迷,他神色驕傲地給自己姐姐解釋:“家長把孩子送進來學馬術,畢竟馬術在歐洲上流社會是炙手可熱的技能,類比我們學鋼琴。”
“那要不少錢吧。”栗舒荷在餐桌上抽一張紙巾給女兒擦拭嘴角。
“沒有想象的那麽貴,但是也不便宜。若是想往深處發展,價錢要翻好幾倍。”栗舒禮了解過當興趣愛好和當職業的區別,這就是國內馬術運動員少的緣故,一般的家庭連馬術課程入門的錢都很難供出,更別提後期一大堆天價花銷。
栗瑾低下頭聽着母親和舅舅的談話,他們口中的數字在自己耳朵裏就是正無窮大的價格,自己玩捕魚達人都沒有那麽多錢。
栗舒禮見外甥女這麽喜歡小馬,他便讓姐姐把小孩交給自己,一個勁兒拍着胸脯保證:“肯定給你好手好腳地送回去,你不是想找好姐妹敘舊嗎?正好可以去啊。”
栗舒禮口中的好姐妹是栗舒荷從小玩到大的鄰居,前幾年從蓉城嫁到了棉城,她原本計劃帶着栗瑾一起去拜訪。
“你跟你姐妹聊天,我寶貝外甥女你肯定晾在一邊,再加上人家孩子才三歲,正是鬧人的年紀,你真不怕他給錦鯉推囊倒?”栗舒禮輕松地将栗瑾抱在自己的臂彎裏。
弟弟的最後一句話打消了栗舒荷帶着女兒上門的想法,臨走前她不放心地叮囑:“不能讓她在地上走太久,走一會兒記得歇歇。”
“知道了,你快去吧。”栗舒禮朝她擺擺手,頭也不回地抱着栗瑾向室內馬場走去。
到了目的地,栗瑾拍打着舅舅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來。
栗舒禮看到往這邊看過來的視線,他發現自己外甥女的自尊心比想象中的還要強。
“跟我們學校操場一樣大!”栗瑾眼睛環視了一圈室內環形跑道,她看出來跑道長度應該和她平日裏訓練的操場一樣。
“對,冬天下雪,夏天下雨,我們的訓練就在室內。最近幾天太熱了,我們擔心馬曬中暑了,就把訓練地點改在場內。”
“難怪來的時候我沒有在外面看到小馬。”栗瑾恍然大悟,她扒到栅欄上看場內各種各樣的馬:“它們跟極光不一樣。”
“當然啦,除了固定品種外,馬的毛色都不一樣。”栗舒禮揉了揉她的小腦袋。
“不是,我說的不是毛色。”栗瑾搖了搖頭,她可以感受到場內馬匹溫和與世無争的心情,還有頭頂一直保持的【微笑.emoji】、【斜眼笑.emoji】等。
“我不知道哪裏不同,就是感覺,極光跟它們不是一類馬。”
栗舒禮看着她認真的眼神,揉腦袋的手慢了下來,他的馬場是業餘的馬場,只有追逐極光一匹馬擁有賽馬血統,其餘的馬都是選擇了性格溫和的小馬駒培養起來,專門給富家子女上騎術課用的。
“因為極光是真正的賽馬。它跟它們的使命注定不一樣。”
他看着栗瑾眼中沒有絲毫掩飾的想法,輕聲問道:“錦鯉想成為騎師嗎?”
“我想成為馬術運動員。”栗瑾一字一頓地說道。
“不是因為逃避普高生活?”
“不,我……”栗瑾感受到胸腔的心髒咚咚跳的聲音,她在栗舒禮鼓勵的目光下說出自己一直以來的內心想法:“我可能不是那麽喜歡跑步。”
“诶?”栗舒禮沒想到這句話會從她嘴裏說出來,要知道栗瑾受傷前可是國家隊的指定人員。
“我媽是排球運動員,我爸是網球運動員,他們認為我繼承了他們的球類天賦,實際上我小學要花很長時間才讓自己看起來毫不費勁地成為全校體育最好的人。”栗瑾坐在室內馬場的長椅上,她把自己從小到大的心聲倒豆子一樣講了出來。
“直到學校四百米跑缺人,老師讓我代替那個同學上場,我輕松地破掉學校建校以來的記錄,那個時候我的教練正好來看我們學校的比賽。他說我是他見過最有天賦的孩子。”
“于是小學畢業後我就跟着教練來到了體校,別人花很長時間鍛煉出來的成績,我只需要稍微練習就能跑出來。”
栗瑾摸了摸自己受傷的那條腿,受傷以來她就在想,自己當時的絕望是因為後半生可能殘廢,還是因為再也無法回到跑道。
“每個看到我成績的人都會誇我,他們會成為女版的劉飛。教練和父母都在期待我未來能為國争光,我也把跑步看作我人生的全部。”
“你怎麽知道你沒有那麽熱愛跑步?”栗舒禮扭頭看向始終低着腦袋的栗瑾。
“在我知道自己的跟腱會恢複,不用再去跑步。那個時候的我反而松了一口氣。”栗瑾放在膝蓋上的手攥成拳,她覺得自己這種心态是可恥的,教練付出那麽多心血培養她,她卻慶幸自己不用再去跑了。
“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車禍也不是你想要的。”栗舒禮将手覆蓋在她的手背上,安撫地拍了拍。
“我對待田徑的心情不是那麽純粹,我是因為想要聽到別人的誇獎才去努力訓練。”栗瑾覺得自己甚至不如相宜,至少後者是真心喜歡短跑這一項目,而她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
“人都有虛榮,這不是什麽壞事,它恰好可以成就你的跑步成績。”栗舒禮低聲說道,他耐心聽着小孩的內心剖白:“你現在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嗎?”
“嗯,我想要成為馬術運動員,帶領極光出現在賽場。”栗瑾神色堅定地說道。
作者有話說:
馬術和賽馬不是一個東西,外行可能會搞混,實際上這兩者的差別極大,國際都不是一個組織。
本文大概涉及到這兩項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