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另一輛馬車內,紅姑抱着妹妹,與聞振玉對坐。
聞振玉不知何時鑽到這裏來了,他垂手給小鎏金香爐裏添香,面色露出幾分受傷的蒼白和疲态,但精神卻很好,流露出一股興致勃勃。
香料燃燒,散出一陣濃香。
“你很不該這麽做。”喬紅藥看着他的手,嘴上話語雖然勸阻,但卻沒有真的阻攔,“我們已經答應和薛道長合作了。”
“姑姑,你怕什麽呢,又害不死他。”聞振玉道,“你我都自小服用過聖教的藥丸,對聖香已經免疫。何況這裏面的那種東西只對男子有效,影響不到姑姑你的。”
喬紅藥問:“你到底要做什麽?”
“方寸觀修道戒色,薛簡想必還是個純陽之身。他這樣手段狠辣的傷我,我只是讓他難堪一些,已經很是大度仁慈。”聞振玉低頭嗅聞爐中的香氣,一股甜膩味道湧入腦海,他不避反喜,神情頗有些享受,慢慢道,“我一貫這樣修行媚功,他聽了我說話,居然面色不變,一點兒反應都沒有,這家夥說不定是個天殘,根本就不能人道……”
……
江世安協助他穩定心神,可薛簡的思緒卻越來越亂。
他冰冷的手指落在身軀上,與薛簡此刻愈發滾燙的體溫形成鮮明對比,就如同一塊兒薄冰投入沸水之中,立即迸發出滋滋的震響和白霧。
江世安有些不敢觸碰他了。
道長身上太燙。他的舊傷被勾動起來,內中有損耗精神、積勞成疾,竟然一陣一陣地發起燒,連說話時氣息都熱得灼人。
薛簡很沒有安全感地抱着他,手臂越收越緊。他沒有目的、手足無措地抓着江世安的衣衫,撫摸他身上每一道傷疤、每一根肋骨,熱燙的指尖溫度從冷膚滑過。
江世安有些受不了了。他口中說了幾句“清心定神”什麽的話,如同廢紙一般被火焰燒成灰燼。他但凡有一點兒要松開、或是将兩人分開的舉措,薛簡就會立刻變本加厲地禁锢住他。
道長明明很是虛弱,臂彎和胸膛卻堅硬如囚牢。
他溫熱的唇落在臉頰上,江世安閉了閉眼,低聲叫了一聲“薛知一……”才喚了一聲名字,就感覺一雙手掐住了自己的腰,掌心緊緊地箍着、将他鎖在懷裏。
道長癡纏地貼着他的臉頰,似乎連神智都有些不清醒了。塵世萬物、戒律教條……一切都朦胧而空茫地離他遠去,天地中唯剩彼此,他的觸感、眼神、氣息,慢慢地只對江世安生效,眼底只看得見他一個人、只聽得到他近似輕言細語的聲音。
“文吉。”道長低低地喚,薄唇印在他的眉心上。
江世安被他緊密地啄吻了幾下,耳根微微發紅,試圖在腦海中給兩人的行為做出什麽恰當的解釋:“他中了旁門左道的迷香,如今緊要的是守住關竅,眼下沒有別人,磨蹭幾下又不會怎麽樣……”
想法還沒落實,薛簡的手就突然捧住他的臉,一片柔軟毫無預兆地落在唇上。
江世安瞳孔地震,身軀跟着猛然僵硬住了。哪怕上次已經被他咬過、幾乎将舌頭吞吃下去,但此刻他依舊大腦空白,心中狂跳不已。
薛簡的手從側頸上移,深入他的發間,掌心收攏起來緊緊攥着他的黑發,透着一種難以克制的掌控欲。他細密的眼睫摩擦在江世安的臉上,氣息混雜着甜香、混雜着一絲檀木氣息。
馬車裏原本是有坐席的,前方還放有一道小小的幾案。如今驟然失去了平衡,幾案被撞翻在一側,擺設的水果滾落在地面上。
江世安被他壓在車內,後腦躺在薛簡的掌心間,他被堵住口舌,發出低低的“嗚嗚”聲。青年的音調混着一絲抱怨的味道、有些輕微的沙啞。
薛簡的動作一下子頓住,他分開唇.瓣,埋首在江世安肩上吐了口氣,又重新凝望着他,眼睛濕潤。
雪白的長發落在江世安身上。
江世安腦子裏混亂地想着“道長處子之身,我卻與他如此狎昵……”一會兒又想起什麽,“惡鬼纏身吸陽氣”的說法,千頭萬緒,無所理清。就在此刻,他猛然聽到薛簡說了一句。
“漲得……好痛。”
聲音很輕,像是喃喃自語,甚至還輕微蹙着眉。
江世安愣了一下,感覺有一道旱天雷轟得一聲砸在腦子裏,他哽了哽,憋得受不了,雙手抓住薛簡的衣服道:“你怎麽能用這樣冰清玉潔的臉和神情說這種話!薛知一你、你……你……”
薛簡凝望着他的眼睛,眼底一片潮濕,态度過于親昵、簡直到了黏人的地步。他輕輕地蹭江世安的臉頰、額頭,抱着他抵磨雙唇,又撬開齒關吻進去。
江世安昏頭轉向地又親了半晌,攥着他衣服的手松了,許久才聽他問:“你會恨我嗎?”
“什麽……”江世安模模糊糊地問。他擡手擋在眼睛前,隔絕視線,緩了幾息,他才終于反應過來似得問,“……為什麽、為什麽恨你?”
薛簡安靜了一會兒,說:“我阻擋你報仇。”
“原來道長還有很壞的時候,你不提我都要忘了。”
“如若我病重不能久留人世,你會……”薛簡只提了半句,很快又把後面的問題咽回肚子裏。他喃喃着說,“文吉,你摸摸我。”
江世安面紅耳赤,不能言語。
道長卻用那張清冷正經的臉又說了一遍,他的聲音近在耳畔,重複了幾次。難以想象下流的字眼會從他的口中說出……不,薛簡也沒有說什麽可恥的字眼,是江世安自己亵渎了,把他口中的每一個字都想得那樣意義豐富。
直到江世安聽他說:“我病了,有些發熱,是不是燙到你了?”
他的每一寸肌膚都燙,但卻不是為了肌膚的接觸而道歉。
江世安實在無法忍耐,他驀然翻身起來,決意教訓一下對方,墨眉緊斂,單手按住他的肩膀,感覺對方不安分時又用掌心掐住了他的喉嚨。
脈搏、呼吸,生命的起伏在江世安掌下流淌而過。薛簡被他扼住咽喉,卻沒有絲毫不悅,恰恰相反,他為江世安頗有掠奪性的舉止感到一陣興奮的心悸,他渾身上下的血管經脈都因此而雀躍不已——将命門交付在他手中,對薛簡而言,有一種通徹靈魂的至高快意。
掌下的喉結緩慢地動了動。
江世安忽然問他:“你的功法和戒律……怎麽辦?”
薛簡聲音低啞:“随它去吧。”
江世安意圖後退,被薛簡緊緊地攥住手腕,此刻,被鉗制者成了誤入迷路的同謀,促使着兇手順着錯誤的道路走下去,他重複道:“文吉,不要想太多,随它去吧。”
薛簡俯身過來,動物一樣舔舐他的唇,溫存地抱緊了他。
……
江世安從這片混沌的溫柔鄉中醒來時,事情已經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回神的第森*晚*整*理一眼,看到車內的幾案已經擺在了應有的位置上,滾落的水果都回歸原位,一切髒污混亂、甚至于特別的氣味,都盡數散去了。
江世安感覺到自己很明顯的變強了。
他迷惑地伸出手,掌心浮現出一道鮮紅的紋路,沿着掌紋通徹到經脈之中。他用左手摁了摁,居然有一種血肉的觸感。
他的身軀到現在還沒有重新回歸成靈體狀态?
江世安摸了摸自己的臉,又摸了摸手臂、腿腳,竟然有一種腳踏實地的感覺。他軀體的低溫也減輕了不少,有那麽一瞬間,江世安懷疑自己用不了多久就會死而複生,變成一個真正的“人”。
馬車仍在行駛。
辘辘的車輪聲,道路上飛灑的枝葉聲,千萬聲息盡數入耳。江世安發覺自己就算不借用薛簡的力量,也保存有一定的內力……雖然這道內力留存的很淺,大概只有他全盛時期的一成左右。
“薛知一。”江世安轉頭看他,發問,“我不會……真……采陰補陽了吧?”
薛簡擡起眼皮,心平氣和地問:“誰是陰?”
江世安臉色發燙,心中嘀咕“我是,我是還不行嗎?”旋即更正詞句:“采陽補陽,這總行了吧。”
“不是。”道長駁回了他的想法,“這不是什麽雙.修,我不懂合.歡門的那種功法。這是……”他頓了頓,道,“是因為,嗯,因為你是色中餓鬼。”
“……感覺在騙我,但又覺得在罵我。”
“是真的。”薛簡說謊時的表現極不自然,他根本就不會說謊,“你喝我的血就能增強魂體,吃我的……”
“好了不要再說了!”江世安立即阻止,控訴道,“你用這張臉說奇怪的話,讓我有一種仙子下凡攤煎餅的感覺,我的意思不是攤煎餅不好,是——”
薛簡忍不住露出笑容,他湊過來親昵地蹭了蹭江世安,舉止矜持盡消、分寸全無,說是癡纏黏膩也不為過:“文吉,你要對我負責。”
江世安被黏得心裏發癢,暗地裏莫名高興,嘴上卻道:“我對你元陽失守散了的那一部分內功負責。”
薛簡的眼神定了定,看得人心底發毛。江世安怕他發病,立即道:“自然也對你的清白負責。”
除了清白之外,另有問題需要解答。江世安轉折話題,問道:“我能以實體留在你身邊了麽?會不會對你有什麽損傷?”
薛簡道:“你可以随意出現,只是白日正午時需要小心……咳。”
他的舊疾被勾出來,不僅未愈,還變本加厲,五髒六腑疼痛難忍。他的長發已經完全變成雪色,連一點灰都尋覓不到了,望之如同一座冰雪雕塑,仿佛日照之時,便會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