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雨水

第13章 雨水

抵達半生不熟的玉溪,黎哩參考評分和酒店環境随便定了家民宿。

民宿是為期一周,可随時辦理退房和續房。

飛機上氣流颠簸,被酒店分配的衛生間出了點問題,淩晨的時間點,黎哩找到前臺要求更換房間。一通東西收拾完,天色已經翻出魚肚白。

黎哩将積攢的疲憊在這一刻放大,她閉上眼,在這兒竟是一夜的好眠。

磁場果然很奇怪。

情緒緊繃的狀态下怎麽也休息不好,事情仍舊沒有被解決,但換了個新環境後,蹉跎沉重的心情竟也好受很多。

2:47PM,黎哩從睡夢中醒來。

她簡單地梳洗一通,換好衣服從民宿出門覓食。

從做出決定到現在,她來到玉溪的事情沒有告訴任何朋友,原橙子好像是今天休息,早上八點多給她發消息,問她要不要一起去游泳。黎哩坐在“春風十裏”面館等餐中途給她回去消息:【我現在不在汀南】

但好像也不是所有人不知道,消失許久的蔣闫不知道發什麽神經,突然跑來問她:【你去玉溪,是因為我嗎?】

黎哩想都不用想便知道,一定是黎駱言去奶奶那邊說了她出去的消息,而黎冰冰知道後又将這個消息同步給了蔣闫。

他明明沒有發幾個字,但黎哩看見了卻莫名地想笑。

就像鋼絲繩上的小醜不停跳腳,你明明躲開了,但他卻從繩上跳下來,拼命地站在你眼前舞動。

黎哩和蔣闫雖是同校同年級的學生,但兩人在之前卻是一點兒也不認識。就是前年時候,黎哩跟着老師出來寫生,蔣闫跟着家人一起來這邊旅游。

當時黎哩因為把時間用在這些課外愛好上惹得景芸芸不快,一通電話打過來對她破口大罵,那次景芸芸情緒激動到抨擊了她“幼稚低級”的,沒有任何價值可言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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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哩一時分不清自己堅持的意義,難受半宿。翌日一早老師布置下來的作業量大,她情緒受損,狀态低迷。她越是心急,便越是畫不出自己想要的感覺,坐在湖邊難受地畫廢了一張又一張畫紙。

直到蔣闫出現,他盯了黎哩許久,在她又要揉畫紙時出聲打斷:“你這個色彩搭配得很漂亮啊,為什麽畫一半就放棄了?”

少年心性,他語氣真誠,目光裏的疑惑一覽無餘。

黎哩面無表情地看向不速之客,冰冷地說:“不好看。”

她覺得不好看。

尤其拐角,顏色都灰了一塊,兩種極端的反差色揉在裏面,難看得要死。

蔣闫咧着嘴,他湊過來,“好看的。”

“真的好看,你信我。”

那天蔣闫的出現給了她很大鼓勵,以致後來,她心态漸漸平穩地完成老師布置的作業。

對黎哩來說,她是感謝蔣闫的,從心底的,真正的感覺。

她曾一直覺得他們是朋友,為此,她為了朋友做過許多的讓步和妥協。

可總是,不能将人想得美好。

黎哩沒有回複蔣闫的消息,不多時,他又發來一條:【黎哩,等你回汀南後我們見一面吧。】

最新的消息彈至頂部,黎哩掃了眼,點進去:【沒有必要。】

他們之間不存在有誤會一說,即使是有,黎哩也在高考前與之說清楚了。

就在黎哩預備關掉手機時,原橙子突然好奇地彈來消息:【你去哪裏啦?】

Apear:【來玉溪玩幾天】

原橙子:【我知道那邊!那邊風景很好!!聽說東西也很好吃】

原橙子:【那你在那邊好好玩!】

Apear:【好,回去了給你帶禮物】

後廚備餐完成,服務生将精美的餐食端上桌放在黎哩面前,黎哩回複最後一條消息後開始享用幾天以來唯一還不錯的餐。

玉溪有名的面館,黎哩買的招牌款,面條口感筋道,配菜的味道也出奇地美味。

比起昨日她那寡淡的面來,這一份昂貴的面顯得很好吃。

“春風十裏”店面裝修風格非常江南水鄉,店內有假山有流水,靠得近時甚至可以聽見水流動的聲音。黎哩是一個人來的,她喜歡靠近窗戶邊的位置,視野開闊,靜谧得可以欣賞窗外的景象。

火紅的巨輪太陽松松垮垮地挂在西邊,宣洩了城市溫暖的色彩。黎哩的一碗面吃完,天還是很早。

她身上背着速寫本,憑着上次來的,有且很少的記憶找到以前寫生的地點。

那是一條很熱鬧的湖邊。

黎哩還沒走到,遠遠看見湖周邊坐滿了架着畫板的人南極小動物群死二而尓武救一司企整理本文,每天更新歡迎加入,這塊兒地方白天熱鬧,晚上楊柳樹上的燈光亮起,像個夜晚的燈會,屆時這裏會變得更熱鬧。

商業與非商業化并存的地方,城市發展迅速,這條路上養活了許多畫手。

湖邊蚊蟲很多,黎哩穿着長袖長褲将自己包了個嚴實。她随身攜帶着驅蚊包,還從便利店裏買了兩瓶礦泉水備用着。黎哩找了塊空闊的地方,旁邊自來水口處接了一壺水,她又從背包裏取出色彩豐富的小格顏料,攪拌潮濕的畫筆觸上顏料,白色的調色盤上色彩越漸豐富。

景芸芸從小就在嚴格培養着黎哩,無論是主要課業還是課外的興趣培養,她或多或少地将黎哩送去培訓過。

書法繪畫音樂還是舞蹈,黎哩都有所涉及。

黎哩小的時候就比同齡人要忙很多,印象裏,她幾乎沒什麽時間去偷懶,經常是自己背着書包在汀南公交上到處上課。

但這些興趣班裏,她最喜繪畫和書法。

喜歡書法課前的描紅,喜歡素描課時的排調子。

只有在上這兩門課的時候,可以将思想暫停,只需要按時上交一份“認真”的作業範本就好。

譬如寫生也是可以放空大腦的時候,眼前可以見到什麽色彩,畫板上跳出差不多的色在白色宣紙上堆疊就好。

她好像不會什麽技巧,就只是将所見的,用畫筆展示出來。

心靜下來時,時間就過得好快。

三個多小時的一張水彩完成,就連身後什麽時候站了人黎哩都不知道。

他們有三個人,兩個女生,一個男生,畫包上都印着三原色畫室的标,看起來像是高中生過來參加畫室組織的集訓。

黎哩雖然已經高中畢業,但看着和那些即将參加藝考的高二生沒什麽兩樣,他們站在黎哩身後看她作畫了會兒,還以為是他們這一屆的大佬。

為首的男生看黎哩閑置下來,主動上前一步搭話:“你好,我叫賈岳,你也是畫室組織過來參加集訓的同學嗎?”

突然被圍觀,黎哩有所不适應地搖搖頭,回答說:“不是,我過來玩的。”

男生愣了一下,但很快反應過來,他推了推眼鏡,又說:“可是我看你畫得很專業啊,尤其是玻璃吊橋和窗戶那一塊,畫得很靈,很生動。”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們其實都想再一遍你作畫的,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謝謝。”黎哩眼底疏而冷淡,好像對什麽都不感興趣,明确拒絕:“不過不是很方便。”

長期維持着一個姿勢,肩頸處很痛,渾身的骨頭好像都泛出酸意,黎哩此刻只想回酒店洗個熱水澡,然後躺在床上休息。

黎哩眸裏清淡冷清,不笑時給人很強的距離感。

好像她眼底藏滿了孤傲,看不上任何人,也不屑于和別人打交道。

她冷然的态度很快引起那邊同學的不滿,與之同行的有個男生臉色驟然變換,他好像翻了個白眼,陰陽怪氣地別過身:“笑死,真當自己畫得很牛了,不知道有什麽好裝的。”

黎哩的那句“不介意的話你可以明天下午三點過來”的話卡在喉間,她有些膈應到怎麽也說不出來。

天色漸晚,蚊蟲低空飛行。

黎哩抿抿唇角,默不作聲地收拾畫具。鎖好背包的拉鏈,黎哩端起地上折疊刷筆的小桶和鋪滿色塊的調色盤,她那雙淡漠的眼底冷感更重了,周身氣質冷冽,眼底是清晰可見的傲居。

她離開時經過那個喜歡閑言碎語的男生面前停留,她側身,視線盯看着男生手裏的速寫本。

他用的是質量很好的繪畫本,手中露出的炭筆也是在學生使用中的昂貴的那一批。但繪本上的線條毫無控筆力度一說,死板的,沒有深度的,醜陋的線條。

形體更是難以言喻的醜陋。

這樣的作品,即使參加考試也是最差墊底的那一批。

黎哩倏地發出一聲嘲弄地笑。

而後離開。

有些事情真的很奇怪。

明明沒和那個周身冷冽的少年相處很久,但好像學到了他笑時的習慣。黎哩驚恐地發現,她身上有了他的影子。

落霞與孤鹜齊飛,玉溪的城市燈光在那一瞬間亮起。惶恐難安的情緒過去,黎哩竟然有點想那個艱難雨夜裏幾次三番朝她施以援手的少年了。

宋馭馳現在會在幹嘛。

他不愛熱鬧,不愛說話,是在汀南大大小小的街道繼續流浪嗎?

暑假過去大半,黎哩忽然有些後悔。

和宋馭馳見面過那麽多次,她應該要個他聯系方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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