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雨水

第32章 雨水

【32】

現在是京市時間下午四點三十五分, 從四相街那條路到黎哩家這邊至少要走半個小時。

黎哩從空調房裏坐起來,透過窗簾露出的細碎的光,僅那麽一點點的縫隙都能料想到外面的樹葉多炙熱,泥石的地板又有多燙人。

屋內屋外是冰火兩重天, 黎哩又躺回床上:【不要】

她緊接着又發:【外面太熱了我不想出去...】

這會兒太陽光還很毒辣, 熱浪隔着玻璃窗戶席來, 只有兩小時後太陽落山才是人類可以自由活動的時間。

只隔着屏幕,宋馭馳都能感受到她渾身寫滿着抗拒。

他擡眸看了眼窗外, 太陽焦灼熱浪波動, 他撈起冰箱裏的冰水旋開瓶蓋, 仰着頭猛灌了口,他低着頭在屏幕上問:想吃什麽?

他怎麽還在問啊。

黎哩皺着眉,剛要再一次拒絕他,便收到了他最新進來的消息。

yu:【我送過去】

他們這不明朗的關系,宋馭馳對她總有種形容不出來的“好”,也許他也是無聊, 在這個枯燥無味的夏天陪她玩着小孩子的游戲。

新鮮的,刺激的, 不為人知的。

黎哩還是拒絕了。

景芸芸出差回來, 成年人總陷入按部就班的生活方式,甚至都沒有個休假,很快又輾轉在醫院和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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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出差多天, 景芸芸今天不用值晚班, 剛還在微信群裏問晚飯想吃什麽。

黎哩想了會兒, 到現在還沒有主意。那件事就像無解的命題, 景芸芸對她還是不滿,黎哩這段時間都乖巧地待在家裏。

她只能拒絕宋馭馳。

就連去不去看他們打籃球的事也有待商榷。

黎家的氣氛一直沉重, 黎駱言就像個調解員一直帶動話題,忽視該忽視的,活躍該活躍的。黎駱言說着話,黎哩坐在一邊時不時回應兩句。

空氣裏好像有很多的白噪點,黎哩夾着菜時有些恍惚,印象裏她家一直都是這樣的氛圍,母親清冷嚴肅,父親溫和體貼。

黎駱言像沒有脾氣一樣,從來沒生氣過,多少年如一日包容着家人所有情緒。

大概是覺得他話實在說的太多了,景芸芸放下碗筷看他:“你等下還去不去醫院?”

她話點到點上,黎駱言想到還住在醫院的老人,飯菜早就裝在保溫容器裏還得給送過去,他立刻加快了用餐速度,“要去。”

這一頓晚餐很快結束,黎駱言提着打包盒匆匆離開。

天色昏暗見晚,太陽灼熱的光斂去攻擊性,黎哩回屋換了身輕便的淺色系衣服出來,碰上坐在客廳看電視的景芸芸視線定格在她身上打量。

母女兩生疏許久,景芸芸沒什麽情緒的別開眼,像沒看見黎哩似的繼續看向電視。

黎哩停下動作,家裏安靜得只有電視播放出的聲音,黎哩看着清冷勁兒的母親張了張嘴巴,“媽,我朋友打球,我想出去和他們一起。”

景芸芸表情波瀾不驚地看向她的方向,“你打球?”

黎哩從小就不怎麽愛運動,網球、游泳和跆拳道是景芸芸逼着去學的,其餘需要跑跳的球類更是不感興趣,小時候興趣班都抗拒着報名。

她立馬搖搖頭,抗拒的反應和小時候如出一轍,她說:“我聊天。”

兩人之間又是沉默。

景芸芸又一次移開眼,将注意力放在電視機上,絲毫不在意地說:“哦,知道了。”

她好像一點兒也不愛黎駱言,平時不想搭理他時就是這樣,默認默許任何事情發生的狀态,心裏和表情上都像一潭死水,看起來很自私只想着自己的事情,好像沒什麽能調動起她的情緒。

這氣氛好沉重,黎哩低頭有些沮喪,不知道怎樣才能協調好。

黎哩側着的手捏得很緊,指甲掐在手心上,帶着刺刺的疼,她說:“我把那輛自行車騎走了?”

現在很晚了,往宋馭馳家那個方向的公交停運,騎上單車應該會減掉很多通勤上的時間。

黎哩說完後得來的是一句很輕的“哦”。

她到玄關處換鞋,臨要走之前,她又叫了一聲景芸芸,“媽媽,我會早點回來。”

“嗯。”

車庫那輛單車是去年景芸芸買的。

高中生課業壓力很大,一中距黎哩家有些遠。早八晚六的上下學時間城市道路擁擠,時長堵車,景芸芸為了節省黎哩通勤時間給她買了輛單車。

黎哩用兩天學會騎單車,第一天騎行上學就在路上出了小車禍,好在沒受什麽傷。

後來不忙的時候,都是黎駱言開車送她和黎冰冰去學校,從此那輛車一直孤伶伶地落在車庫裏,再沒人使用過它。

現在這個時間點,他們那一群人早就到了。

黎哩看了眼手機,給孫玉羽回複微信:【出來了】

那邊問:【什麽時候到?】

apear:【我騎單車,大概十幾分鐘可以到】

孫玉羽:【正好你來趕個晚場,哈哈哈哈哈哈哈。】

傍晚的溫浪随着江邊的風吹拂,導航上說前方道路通暢,最快到達目的地的騎行時間大概15分鐘。

黎哩看着前方擋路的人心裏頓了一下,如果現實真如導航上那樣說的就好了。

這是黎哩這些天的第一次出門,單車剛爬坡踩上江橋,趙雨蔓忽然像瘋了一樣沖到車前。

她好像是拿捏了車速的緩慢,所以天不怕地不怕地,就這麽大咧咧地檔過來,她們之間越發靠近的那一瞬間,她眼底的得意和興奮勁好明顯。

她身上一股酒氣,頭發被江風吹得很淩亂,腫脹的眼睛裏藏滿了紅血絲,一點也不像個精神正常的人。

單車被逼停的那一瞬,單車往旁邊倒落,停滞在地上時車轱辘還在發出着運轉的聲音。趙雨蔓拽住黎哩的手臂,她說:“終于蹲到你了。”

她長長的指甲掐在黎哩手腕上,好像使上了蠻勁,黎哩吃痛得甩開她,大概是上次她們在這兒遇到過,所以她心裏覺得不痛快了就來這裏蹲她找她的事。這種行為非常人可以做的,黎哩沉着臉,遇上這種瘋子,無奈又無語:“你真是瘋得可以。”

“你想怎樣?”距離她告訴孫玉羽的時間過去一半,黎哩不想再和趙雨蔓繼續糾纏什麽。

江橋上視野開闊,可以看到很漂亮的江景。晚飯後的時間有許多住在這附近人來這兒結伴散步,被她們這一動靜吸引來視線,或許又看着兩個女生手拉手就沒以為其他。他們收回打量的,關心的,疑惑的視線,繼續和散步搭子一起回歸聊他們方才繼續的話題。

趙雨蔓說:“我們在那兒不遠處吃飯,這不是想到你了,你一起呗。”

她臉上是笑着的,語氣上卻不夠和氣,她的人格底色是黑暗的,無非是覺得無聊了想來找黎哩的事。

她想把黎哩帶走,去一個偏僻無人的地方,然後她再當一個可以随意踐踏別人尊嚴的劊子手。

她們都站在江橋邊上,這裏的江風吹拂過來非常舒服,往下是悅耳的潺潺流水聲。

也許是吃過上一次被黎哩卸掉手腕的痛,也知道她肯定不會那麽乖巧的配合。趙雨蔓先發制人地從兜裏掏出尖銳物品抵在兩人之間,她壓低聲音警告黎哩:“如果你也不想在外面丢臉的話,你最好按照我說的做。”

尖刺而冰涼的東西抵在腰間,黎哩心理産生本能的抗拒,身上發麻一瞬,她冷靜下來,也警告地還給她:“你這樣我會報警。”

“随你咯,”趙雨蔓無所謂地笑,她傲慢的眼底藏着很多的壞心思,“但我覺得我速度會更快一點哎。”

趙雨蔓又說:“你那麽聰明,應該知道該怎麽做吧?”

城市到了特定的時間點,所有的燈光在一瞬亮起。原本被夕陽光線鋪灑的江橋變得更明亮了些,黎哩對上趙雨蔓随來的視線,即使是面對着有害的東西,她臉上仍舊那麽平靜。

黎哩點頭應了聲,她聲線平穩,如平時一樣的乖巧清甜,“我懂你意思了。”

黎哩的附和好像肯定了趙雨蔓心底的成就,她心底升上來一股成就感和放松,她正要得意開口,卻聽黎哩又說:“但是——”

“我不願意。”那道聲音也跟着沉下來,表明了她的态度和立場。

即使面對尖銳物品,黎哩也絲毫沒表現出半點慌張,江風吹散起長直的黑發,她精準地握住趙雨蔓的持着物品行兇的那只手腕。

兩人掙紮之間,黎哩說着吓唬人的話:“這條江特別深,聽說淹死過很多人,既然你那麽想整我那一起下去好了。”

黎哩的話音落下,趙雨蔓的注意力被她的話分散。

她們兩人靠着江邊半腰欄杆,生硬的觸感又冰又涼,下面被燈光打到的江水波光粼粼晃着眼睛,這會兒的江風很大,呼呼地吹在耳邊散了酒氣。

趙雨蔓心跳得很快,腦袋暈乎乎的什麽都感知不到了,她的手腳被吓出冷汗,腿軟到只能扶着東西。

認知裏只剩下黎哩掉下江橋,她感受到周圍有人靠過來詢問着情況,耳邊也是亂糟糟的吵鬧,最醒神的是迅速到達這裏的救援車和警車的鳴笛。

趙雨蔓被黎哩魯莽大膽的行為吓到,她原本也只想着吓唬她一下的,沒想真的動手。這會兒意外發生人是真的害怕了,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員到達,她腦袋瞬時清醒起來。

江橋下的流水像個吞噬人的怪物,這會兒變得波平浪又靜,她滿臉的擔心和慌張,“請你們一定救救我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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