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掃卻蒙塵
十五章:掃卻蒙塵
叮鈴鈴!
陳無夏放下身上的大包小包接電話:“喂?哪位?”
“夏夏!你去擺攤了嗎?”唐周急促的嗓音從話筒裏傳來。
“正要去呢,還沒出門,怎麽了?”
“別去了,你趕緊回家看看我轉發給你的微信視頻。”
“好。”陳無夏挂斷電話,把運出來的鹵串又運回去。
點開唐周的微信視頻,視頻封面裏正是劉慶寶和侯文博一左一右扶着快要哭昏過去的張春英。
陳無夏心顫一瞬,登時繃緊了心弦。
視頻開頭有主持人問話:“阿姨您好,您上我們這個節目是尋找誰呢?”
“尋找我的外甥陳無夏和外甥女陳曼娥,還有曼娥的女兒候檬檬。”
“好的,您可以簡單敘述一下他們失蹤前發生了什麽嗎?”
“我可以。”張春英抹了一把眼淚,細細描述來:
“事情還要從我小姑子和她丈夫出車禍死亡開始說,那時候他們出了車禍雙雙死亡只留下一對兒女,就是我要找的陳無夏、陳曼娥姐弟兩個。”
“我這妹夫那邊只有一個堂兄,不想收養這對兒孩子,當時我和孩子他舅舅立國生活還很困難,主要是立國當時聽了小姑子的話辭職了,但是我小姑子那邊給立國找工作也一直沒音訊,整個家庭全靠我賣點菜過日子。”
“我們看兩個孩子都沒有成年,就咬着牙收養了他們,辛辛苦苦拉扯他們長大,我那外甥從小調皮搗蛋愛惹是生非,十二歲那年和人打架瘸了一條腿,我們是無怨無悔給他擦屁股,又給曼娥張羅親事。”
“曼娥婚後生了女兒不想要二胎,和丈夫發生了矛盾,當時我那個辍學的外甥想去大城市裏讨生活,就撺掇他姐姐和他一起去,後來他們卷空了女婿家的銀行卡跑了,我的老天爺呀!我那女婿過不下去了上門跟我們讨要三十萬彩禮錢,我們這些年養了三個孩子,哪兒有積蓄可以拿的出三十萬呀!”
張春英哭嚎到昏厥,便發生了開頭封面那一幕,“哎呦喂!這可真是沒活路了才來求助大家夥幫我們找找我的外甥和外甥女,還有我那可憐的女婿,老婆跑了還帶走了他的心肝肉閨女,我不怪他上門要錢,他也是心裏苦,沒活路了呀!”
主持人同情的安慰道:“阿姨您先別傷心,過度傷心對身體不好,這樣吧,我們會将您的尋人啓事在時代廣場連挂三天,以來尋找您的…”
陳無夏腦袋仿佛成了一口鐘,咚咚的被人敲響,每一聲響都帶來尖銳的疼痛。
彈幕不停的在滾動:
〔真是有娘生沒娘養,舅舅舅媽把他養活了,他反手還要坑死人全家〕
〔長見識了!照片上這年輕人長的挺俊,誰能想到是這麽一頭忘恩負義的畜生!〕
〔我還以為只有我一個人這麽覺得這人長得俊〕
〔樓上舔顏的趕緊滾,這人渣克死父母,坑死舅舅一家人,誰沾上了誰倒大黴!〕
〔樓上說的有點過分了吧?現在只有一面之詞,誰知道真相究竟如何?吃瓜要理智!〕
〔加1!理性吃瓜!〕
〔……〕
“啊——”
陳無夏扔掉手機順着沙發邊委頓在地,一拳砸到牆上,手背傳來火辣辣的疼痛也抵不住半分他內心的憤怒!
他雙手顫抖給了自己兩耳光,身體抖的不成樣子,已經分不清是憤怒還是什麽其他的,他完全無法冷靜下來。
腦袋要爆炸了!
陳無夏跪坐在地上以頭抵牆,砸的砰砰響,嘴裏不停念叨:“冷靜冷靜,他們颠倒黑白那些人才會罵你,你沒有克死父母,你不是災星不是…”
邱知寒收到唐周電話先一步趕回來,一開門就看到青年撅着屁股跪在沙發旁邊撞頭,他沒聽清青年嘴裏嘟囔什麽,一個箭步沖過去圈住青年的脖頸往後拉。
“陳無夏!你在做什麽?!”
陳無夏一睜眼看到了牆上斑駁的血跡,這才後知後覺的攣縮起來:“對、對不起,我去拿濕抹布擦掉。”
邱知寒攬着他的上半身,一手抓住他的胳膊順着往下揉,聲音低沉:“沒事了,別害怕,我們都知道那個視頻裏說的不是真的,這些日日夜夜的相處,誰會不清楚你的為人?”
陳無夏死死咬住下唇,鐵鏽味在嘴裏彌漫開,邱知寒抓住他的下巴強硬捏開腮幫子。
“唔!”
陳無夏大張着嘴掙紮起來,怎麽也掙不開那只鐵掌。
邱知寒嚴厲的訓斥:“你可以痛哭可以罵人甚至可以打人,但是不能自殘發洩!再讓我發現一回…”
“嗚——”
邱知寒松開手輕拍他後背,能哭出來是好事。
過了不知多久,陳無夏哭累了,半躺在邱知寒懷裏抽噎。
邱知寒沒有問任何問題,起身給他倒了一杯溫水,陳無夏雙手接過來一飲而盡,嚎啕過後嗓子的鈍痛舒緩很多。
他執拗的說:“我沒有哄騙我姐跟我一起逃出來。”
“嗯。”
“我不是災星。”
“你不是。”
“我父母不是我克死的。”這句話說出來帶了顫音,足以表達出來說出這句話的人,非常在意這個問題。
邱知寒單膝蹲下和他直視,一字一句認真說:“沒有誰可以克死誰,所有用這句話侮辱你的人都是居心不良。”
陳無夏噘着嘴,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這些負面情緒糾纏他很久了,但是猶如驚弓之鳥的姐姐和年幼的小外甥女還需要他撐起一片天,他不敢說不敢哭,今天是第一次鼓起勇氣哭出來說出來,得到的回應卻如此有力量。
足以讓他掃卻蒙塵,重煥光明。
邱知寒見他情緒穩定下來,去拿家庭急救箱放到茶幾上,“過來。”
陳無夏沒動。
邱知寒扭頭就那樣平和地看着他,陳無夏清醒過來後的無地自容突然消散了,吸了吸鼻子從地上爬起來走過去。
“伸手。”
陳無夏乖乖把骨節血淋淋的右手遞過去。
“嘶——”
醫用酒精消毒痛的他一激靈,邱知寒明知故問:“疼?”
陳無夏:“嗯。”
“忍着。”
“……”
邱知寒下手放輕了點,嘴上不饒人:“這是自殘的代價,疼就疼着。”
陳無夏小嘴一撇,什麽也沒說。
可不是他活該嘛!
這拳頭應該錘到敵人身上才算傷的有所價值!
“無夏!無夏…”唐周風風火火推開門就叫人,轉了半圈就看到了沙發上坐着的兩人,那股勁兒突然淡了,他恢複平常的模樣大步流星走來,“這手還有這頭怎麽受傷了?”
陳無夏一時不知道怎麽說,保持沉默。
邱知寒沒有看他們,自顧自收拾好家庭急救箱去放回原位,唐周見他走遠了才繼續道:“這不會是你自己弄的吧?”
陳無夏默認了。
“你真是個大傻瓜,網上那些閑言細語傻瓜才在意,你那個舅舅舅媽一看就不是什麽好茬,再說了裏面簡直漏洞百出,要是你和你姐只為騙彩禮錢,那還能生下檬檬?那個男人要是待你姐和檬檬好,那你們跑路還會帶個小拖油瓶?”
陳無夏仔細一想,哎,确實是真麽回事,邏輯不通。
唐周拍了拍他的腿,長嘆一口氣,“你呀,是對自己沒信心還是對我們沒信心?傻子都能看出來裏面的貓膩,網上那些言論你還當真了,那都是些牛鬼蛇神,別拿鍵盤俠當人看。”
“嗯,對不起,謝謝你糖糖。”
“好啦好啦,是不是掉珍珠了?愛哭鬼。”唐周給了陳無夏一個大大的擁抱。
陳無夏含着淚笑起來。
能結交到這樣的朋友們,真是他的福氣,爸爸媽媽在天上保佑着他。
“不過話說回來,寒哥是不是撞上你自殘了?”唐周很小聲問。
陳無夏點了點頭。
唐周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問:“他有沒有…有沒有做些什麽?”
“就攔下我,安慰我,給我講道理。”
“呼…寒哥現在脾氣好了許多,你不知道,程程少年時代染上了自殘成瘾的壞習慣,當時寒哥還在服兵役,有一次回家發現了他在自殘,那真的是怒發沖冠,哎呀那一天實在是太慘烈了。”
陳無夏的好奇心高高提起,急不可耐的詢問:“怎麽個慘烈法兒?”
“寒哥罵程程,你他娘的玩自殘還不如讓老子打死你省事,然後抽出皮帶追着程程抽,那哀嚎聲能把房頂掀起來,我當時吓的在門口一動不敢動。”
陳無夏狠狠咽了口唾沫,他仿佛身臨其境,全身的皮肉都開始疼了起來。
“再後來屋裏沒聲音了,吓得我哭着打120,程程幾乎被抽成了血人,住了半個月的醫院,後來他回憶說,那皮帶抽下來就是一道血印,他太疼了,怎麽逃也逃不過寒哥,求饒也沒用,當時以為自己真要被打死了。”
唐周拍了拍胸口,回想起那時候心髒仍然砰砰砰的跳。
“自打哪兒之後,程程再也沒有自殘過,有相當一段時間,見了寒哥直打哆嗦,好在那時候寒哥也不經常回家。”唐周說到這兒嘆了口氣,應該是想起來那時候的艱難生活。
“雖然寒哥平日裏溫溫和和,是一個能時刻保持理智,可靠又成熟的男人,但是你如果觸碰到他的底線,他收拾起人來可真是手黑且毫不手軟,所以我和程程吧都有這麽一點點怕他。”
唐周比劃了一個指甲蓋那麽點的怕怕。
陳無夏有點想笑,又有點想哭,他這算不算死裏逃生?
或者說他本來就是個外人,寒哥根本不會管他更不會抽他。
想到這兒,陳無夏心裏傳來一陣陣的失落。
失落過後又唾棄自己無病呻吟,不挨揍不被管難道還不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