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課堂亂套
課堂亂套
“……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綠水青山,學堂位于樓閣之上,四邊通風,擡目即是美麗的風景,朗朗的讀書聲從課堂裏傳來。
謝道韞手拿書卷,站在一衆學子中,氣質出衆,“這是北魏流行的一首民間歌謠,講的是花木蘭替父從軍的故事。不知道在座的各位,對這首詩歌有什麽看法。”
坐在下邊的祝英臺和梁山伯齊齊舉手,兩人相視一笑,極其有默契,祝英臺把手放下,讓梁山伯先發言。
梁山伯站起身,恭謹的對着謝道韞行了一禮,“學生梁山伯。學生覺得這首木蘭詩一定是個男人所做,它寫出了花木蘭的忠和孝,卻未能寫出女子的自主意氣。”
謝道韞微笑着點頭,鼓勵道,“願聞其詳。”
梁山伯向身旁的祝英臺看去,兩人默契的對視,他對她道,“英臺,你講。”
祝英臺笑着點點頭,接着梁山伯的話,“先生,故事裏的木蘭之所以從軍,并非出于本意,而是因為‘軍書十二卷,卷卷有爺名,阿爺無長兒,木蘭無長兄’,木蘭出于忠孝,不得不女扮男裝替父從軍,其聰明勇敢,忠孝德行,令人敬佩,但遺憾的是,木蘭最後還是回到了‘對鏡帖花黃’的閨閣之中,為什麽女人就不能揮灑自己的天地,而男人總要把女人關在房裏,不讓其自主自由呢?”
謝道韞露出驚訝的神色,目光震驚的看着祝英臺。
祝英臺不解的問道,“先生,我說錯了嗎?”
謝道韞輕輕一笑,她只是對祝英臺說的話很有共鳴,于是贊道,“你說的沒錯,這首名歌,意在通過聰明勇敢的花木蘭宣揚忠孝思想,這是中原文化的傳統。難得你們二位身為男子能有如此見解,将來,兩位的夫人必讓花木蘭羨慕不已。”
袁錦陽在一旁聽的默默點頭,對祝英臺這麽開放大膽的思想很是敬佩。
同時她對梁山伯的看法也改變不少,怪不得祝英臺會喜歡他,尊重女性這一特點就為他在祝英臺心中加了很多分。
想到這裏,她向身旁坐着的馬文才看去。
他似有察覺般,第一時間捕捉到她的視線,奇怪她上着課為什麽總是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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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慫的立馬轉過頭去,唯恐被他發覺她的想法,她剛剛可是不自覺的把梁山伯和馬文才作比較了!他一向瞧不起梁山伯,若是讓他發現她用他與梁山伯作比較,鐵定生氣。
她轉過面去,便看到鼻孔朝天的王藍田舉手道,“我有問題請教!”
王藍田趾高氣昂,優越感十足的道,“自古以來便是男尊女卑,先生乃是女流之輩,何以有顏面端坐其上,讓衆男子屈居于下而面無愧色呢。”
袁錦陽聽了這不尊重的挑釁之語,又耐不住的轉過頭去觀察着馬文才,發現他正微微點頭贊同,她心中不悅,情緒低落的低着頭。
謝道韞面對為難從容答道,“‘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書院講堂自然以道高術專者為尊,以不學無術者為卑,這就是我為什麽端坐上位,而面無愧色的道理。”
謝道韞的話說完,祝英臺和梁山伯帶頭給她鼓掌。
馬文才見狀皺眉,手中的書卷微微擡起,鼓掌聲頓時都停下,衆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的身上。
袁錦陽擡起頭,看着馬文才,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馬文才站起身,沒有恭謹,帶着分輕視,“先生果然才思敏捷,口舌鋒利,不過學生嘗聞女子三從四德——”
袁錦陽突然拉住了馬文才的手,他的聲音頓住,像是受驚似的甩開她,“你這是在做什麽?”
袁錦陽只是不想馬文才跟着謝道韞對着幹,他最是重視品狀排名,而謝道韞便是考評他們的那個人。
她不想讓他日後難堪,跟男女主對着幹,他從來不會贏,最後低頭的那個人,肯定是心高氣傲的他。
馬文才把她的手甩開,她又撈上了他的袖子,緊緊的握着手中,另一只手捂着肚子,面色痛苦的仰頭道,“文才兄,幫幫我……可以把我送去醫舍嗎?”
這句話說完,她便滿面痛色假裝暈了過去。
他似是不喜別人碰他,想要再把她抓着自己袖子的手甩下去。但是她卻抓得格外的牢,他甩了兩下沒有甩掉,頓時失了平靜,有些惱怒的對着一旁的人命令道,“還愣着幹嘛,趕緊把人送到醫舍啊!”
王藍田見狀上前幫忙,縮手縮腳的不敢去碰馬文才,只敢在袁錦陽的那一邊去拽她的胳膊,但是拽了半天沒把人拽開。
馬文才見王藍田這沒用的樣子,怒火中燒,“讓你送人去醫舍,你拽他幹嘛?!”
他一腳把前邊的桌子踹開,也不再找人幫忙,直接把袁錦陽撂起來,抗在肩頭上,大步離開。
課堂上慢慢混亂起來,謝道韞維持秩序,“安靜!”
“文才兄,文才兄!”王藍田去追馬文才,走到樓梯口處已經不見了人的蹤影,他見狀又折回來,聽到謝道韞的話,罵罵咧咧道,“安靜什麽安靜,這課沒法上了!沒看有人都不堪重辱氣暈過去了嘛!”
他拿起書桌上的課本,大聲煽動道,“我們怎麽能與女子同堂上課,是男人的話就跟着我走,咱們可不能受這種侮辱!”
衆人都是牆頭草,前一刻還啪啪啪的為謝道韞鼓掌,後一刻便烏泱泱的跟着王藍田一起出去。
祝英臺見狀生氣的道,“你們回來啊,這成何體統啊!”
謝道韞皺眉看着失控的課堂,一時沒有辦法。
一時之間,偌大的課堂變得空蕩蕩,只剩下梁山伯和祝英臺、荀巨伯三個學子。
梁山伯看謝道韞面上難堪,對着她賠禮道,“是學生們的不對,害先生受辱了。”
謝道韞釋然一笑,“你們坐吧,哪怕只剩下一人願意聽本席講學,本席也願意傾心相授。”
幾人坐下,認認真真的聽講。
……
正扛着袁錦陽的馬文才在醫舍的路上走着,面上被氣的微微發紅,心中埋怨着袁錦陽讓他丢臉,大庭廣衆之下居然拉着自己不放,看他醒後他要怎麽教訓他。
他的步子邁得又快又急,沒一會兒就來到醫舍,在臺階之下便沖裏邊喊着,“來人啊,快來人接診!”
一身粉白衣裙的王蘭出來,見馬文才黑着臉便往裏沖,她忙給他引路,把他肩上扛着的人放在醫舍臨時的床位之上。
“快看看他怎麽了。”馬文才催促道。
“馬公子不要着急。”王蘭口中安慰着,手上便要撩起袁錦陽的衣袖去把脈。
袁錦陽本來就是裝的,自然不敢讓大夫看,她适時的睜開眼睛,把王蘭拿去把脈的手擡起,面色痛苦的搭在額頭上,“我這是在哪兒啊?”
王蘭柔聲道,“公子這是已經在醫舍中了,我是王蘭,醫舍中的大夫,公子把手拿過來,我來替公子把把脈。”
袁錦陽難受的坐起來,被頭朝下扛了一路,她的面色自然不好看,被馬文才堅硬的肩膀膈着胃颠了一路,她的胃裏難受極了,“我……”
她一只手捂着嘴巴,一只手捂着胃,覺得胃中翻騰,惡心感泛上來,急忙下床,剛出了屋子,便“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馬文才緊跟了出來,見狀又面帶嫌棄的回到了屋子裏,口中吐槽道,“丢人!”
王蘭幫她順着背,等她把還沒消化完的早餐都吐出來,扶着她進了屋子,“公子快躺下休息休息。”
說着便又要給她把脈,她知道大夫可以通過脈象判斷性別,自然不敢把手遞給王蘭,于是兩只手一起捂着胃坐在床上,“我這是老毛病了,吃的多了消化不良,就胃疼,喝點水就好。”
王蘭見狀不懷疑,山上的學子有胡吃海喝或者是嘴巴挑食的,把胃給吃壞不是什麽稀奇事,她站起身道,“胃疾不是小事,公子自應好好調養才是,我給公子配上一副養胃的湯藥吧。”
袁錦陽點頭致謝,“多謝蘭姑娘了。”
王蘭出去,屋子裏只剩下她和馬文才。
袁錦陽頓時感到屋子裏的氣壓都壓抑了不少,不敢擡頭看馬文才,生怕被他發覺自己裝病的事。
馬文才心中的氣來的快去的也快,這一路上的折騰,心中的惱意早就消散個七七八八。
只是袁錦陽柔弱的樣子他很是看不上眼,見他連看都不敢看他,他皺着眉頭問,“你在怕什麽?”
袁錦陽被吓得一個激靈,沒想到他看出自己在害怕,她更加的心虛,“我怕,我怕文才兄送我去見閻王爺……”
馬文才一愣,不解的看着袁錦陽,随後想起自己剛來學院時說的一句話,他不會送人去見大夫,只會送人去見閻王。
他突然發笑,罵道,“沒出息。”
見他被她糊弄了過去,她的心中松了一口氣,“謝謝文才兄送我來醫舍。”
他不在意的揮了揮手,“嗯。”
她不管是低頭還是擡頭,總是感覺馬文才在看着她,她的心中又緊張起來,“文才兄,我的臉上可是有髒東西。”
馬文才見袁錦陽在床上的身影縮成小小的一團,他皺着眉頭,想起抗着她在肩頭的感覺,身子輕的不像話,他一開始把人往肩上抛的時候,差點把人給扔飛。腰身上的肉也軟趴趴的,一點都不結實。
他臉上嫌棄道,“跟個女子一樣弱不禁風,真丢人。”
袁錦陽聽得心驚頭跳,還以為他發現了什麽,忙擡頭查看,見他只是嫌棄,并沒有其他意思。她打着哈哈道,“是啊文才兄,我從小就體弱多病,自然少了那些鍛煉的機會,這才這麽瘦小。”
他不欲陪她,“你在這待着吧,我先回去。”
她估計就算沒有他在王藍田也會帶頭鬧事,課堂估計已經鬧開了,他們現在回去也不關他們的事,于是叫住他道,“文才兄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