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第 11 章
如果真的是你的話，那可真是……
孽緣啊。
向洛霖別過頭，快步走進隔間。
因該是看錯了吧？世上哪有這麽巧合的事情。
他對自己說。
解決完人之常情，他默默站在水池旁邊，側耳聆聽外面的動靜。
以防萬一，還是等那個人走了再出去吧。
向洛霖放輕呼吸，集中精神，仔細聆聽着水龍頭的流水聲。
嘩啦嘩啦，嘩啦嘩啦……
過了約莫兩分鐘，流水聲停止了，然後是啪嗒，啪嗒，的走路聲。
聽到聲音，向洛霖踮着腳尖走到門口，試探性地從隔間裏彈出半個腦袋來确認外面的狀況。但還沒等他看清門外，一個一身酒氣的男人火急火燎地沖進廁所。
“喂，別擋道啊！”
向洛霖立刻側身躲開，男人氣哼哼的走到內側的坑位。
“神經病啊躲在這裏！”
“神經病”向洛霖一陣尴尬，手指下意識扣起了牆皮：“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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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剛解開拉鏈，突然想到什麽，用懷疑的眼神在向洛霖身上上下掃過：“你怎麽還不走，不會是變态吧？快滾啊！”
“我，對不起我這就走！”向洛霖被吼得不敢多言，連連道歉，逃一樣地跑出廁所。
希望他已經走了，不要撞上啊。他在心裏祈禱。
命運女神沒有滿足他這個願望，他踏出隔間向那邊看，就看到那個男人仍在那裏，他一手撐着鏡子，一手捂着臉，嘴唇微微抽動着。
呼氣…吸氣…空咽…幹嘔
他盡力壓制着胃裏翻湧的反胃感，直到抗議的胃停止抽動，才彎腰，一遍遍用流水漱口。
向洛霖也得以看清他的側臉。
果然是你。
向洛霖無聲地念出他的名字。
原、時、蕭。
這張臉出現在他人生最意氣風發的時光中，現在看去也和那時相差無幾，仍然是那樣淩厲且冷漠。
原時蕭吐出最後一口漱口水，又捧起一捧水抹在臉上，水滴透過他手指的縫隙流出來，沿着他臉龐流下，滴到水池中。他垂下頭，大口喘着氣，沾了水的頭發一縷一縷的貼在臉上。他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只是因為嘔吐得過于猛烈，眼圈被生理鹽水熏得通紅。
向洛霖見過這張臉張揚的樣子，看不起人的樣子，也見過落敗後難以置信的懊悔的樣子。唯獨這樣可憐兮兮的躲在昏暗的廁所裏，搖搖欲墜快要碎掉的樣子，他從沒見過，也因此不知道該擺出什麽表情來面對。
我應該嘲笑他嗎？向洛霖垂眸思索。
要是現在跳出去放肆的譏笑，笑他的狼狽，笑他的無能，那麽原時蕭對他的好感也會一下子跌落到負數吧。
這樣自己一直以來的願望不就實現了。
實現了嗎？他在心裏問自己。
不。心裏有個聲音回答他。
完全沒有料到會在這麽狼狽的境遇下撞見，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的向洛霖只得把頭底下，匆忙打開水龍頭。
淋點水摸一摸搓一搓，向洛霖的洗手速度快的生怕手被水沾濕一樣。急匆匆甩掉手上的水滴，他将衣領子拉到最高以遮住一點臉，然後大步邁開腿，希望在原時蕭注意到自己之前趕緊溜走。
但對方似乎心有所感，明明歇息好後離開應當向外走，他卻莫名地擡頭向裏看了一眼。
這一眼，将向洛霖看的清清楚楚。
“洛霖？”原時蕭的聲音有些虛弱，還帶着明顯的顫抖。
“你…”這下向洛霖不得不擡頭面對他，他舔舔嘴唇思考着措辭。
“巧，巧啊，你也…”你也來這兒應酬啊。
但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原時蕭反而一瞬間面露慌亂，立刻用袖子遮住臉，向外逃竄。
不是正常的走，而是逃竄，不亞于犯罪後逃離現場的速度。但他身體被酒精麻痹得失去方向感，左搖右晃的剛走出去兩步路，就身子一歪，直直地向牆上撞去。
“！”顧不得思考那麽多，向洛霖趕緊一個箭步沖上去拉住他的後衣領，在他的頭距離牆只有兩指距離時堪堪将他的重心掰正，誰知原時蕭順着他的拉力向後一倒，整個人就這樣栽倒在他身上。
“哎呦喂，你…！”向洛霖咬牙切齒。身上猛然負擔了一個成年男子的重量，壓得他呼吸都暫停了兩秒，但現在一條人挂在自己身上，也不好松手讓人摔着，只好一只圈過原時蕭的腰把他扶起來，然後拖着原時蕭的胳膊搭到自己的肩上，調整發力點将他整個人都扛到背上。
原時蕭大概是酒精上頭完全蒙住了腦子，被他扛到身上的時候連一點反抗都沒有，像一攤水泥似的被他扛在肩上。
原時蕭身上一身的酒氣瞬間籠罩了向洛霖，他忍不住皺眉，一邊揮手讓又苦又刺激的氣息散去一些，一邊發牢騷道：“好大的酒味，你這是喝了多少啊？”
“一瓶…吧？”
“一瓶啤的就幹趴下了，你不行啊。”
“白的……”
原時蕭的回答聲音越來越小。向洛霖側過頭去看的時候，這人居然連眼睛都閉上了。
“喂喂，還醒着麽？”
他搖晃原時蕭的手臂，後者在他的動作稍微清醒了一點點，嗓子裏勉強擠出幾聲哼哼，眼皮微微顫抖，好像在跟眼角挂着的千斤發碼較勁，使勁好半天才勉強睜開一條縫。
“我要，回去……”他的聲音像石頭縫裏刮出來的風聲，微弱又模糊。艱難地說完一句話，原時蕭的上下眼皮就跟粘住了一樣，任憑向洛霖怎麽叫都睜不開半點。
向洛霖看着他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不知怎麽的，心中湧出一股想笑的沖動。
于是他就笑了，背着一個醉漢，站在廁所裏傻樂。
原來原時蕭也有如此窘迫，需要我來幫助的時候啊。
他讨厭原時蕭，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但是此情此景，心裏居然生出一點同病相憐的感覺。
你也和我一樣，要被人情世故的彎彎繞繞捆綁，要為了向上爬咬碎牙齒，磨爛手爪。
“我讨厭你，但看在你難得和我落到一個田地的狼狽份上，我就暫時放下私人恩怨給你破個例。”
他把原時蕭的身體往自己背上颠颠，确保這人不會滑下去。
“只幫你這一回哦。”
原時蕭比他高出三厘米，因此背着這個人走路，他的姿勢難以避免的有些滑稽。為了不被原時蕭的腿絆倒，他只能像企鵝走路一樣左一步右一步向外走。
但是，哪個是他吃飯的包廂呢？向洛霖離開洗手間，看着一樓七個房間陷入沉思。
“嘿！醒醒，你要回哪裏？”他偏頭沖着原時蕭的耳朵朗聲問。
“嗯嗯…”原時蕭皺眉，但沒醒。
要不還是把他扔在這吧。向洛霖無語地想。
“別光皺眉頭，回答我。”他提高音量又問了一遍。
這次原時蕭終于醒了。
“君竹…”
君竹包間啊。向洛霖環顧四周，目光一一掃過包廂門上的名牌，不消兩眼就找到了目标。
向洛霖清清嗓子，手在門上輕扣兩下：“您好？請問這位男士是和你們在一起的嗎？”
門內穿出碗筷碰撞的聲音，但是沒有人來開門。
“請問？您好！”向洛霖再次敲門。
“诶，來了來了！”操着一口帶着濃重鄉音的塑料普通話，開門的是一個保潔穿着模樣的阿姨。
包廂內只剩一片殘羹剩飯，幾位保潔正在收拾殘局。
看起來這裏的酒局已經吃完散夥了。
原時蕭這是被扔下了嗎？
“哎？這小夥之前在這吃飯嗎？”阿姨的詢問打斷向洛霖的思緒。
“啊，是的，這裏的人是走了嗎？”
“哎呦，他們走了十分多鐘啦，可憐的小夥子喲，都沒人管咯…”阿姨憐惜的目光落在原時蕭身上。
“啊，嗯…也不是，我是他的朋友。”
哎呦，我為什麽這麽說啊。向洛霖抿嘴。
阿姨聞言喜笑顏開：“這就對了嘛，我就說這麽帥的小夥子沒朋友的話也太沒天理了。”她拿起一把椅子上的黑色皮包和羊呢子外套遞給向洛霖：“這是這個小夥子留下的東西吧？收好。”
“唉唉…”向洛霖把原時蕭放到一把空椅子上，扶正他的姿勢不至于掉下去，将外套披到他身上。
“嘿，醒醒，你家住哪？”
沒回音。
他抽出一手，在原時蕭臉上輕拍兩下。
啪啪。
“嘿！你家在哪？”
“車鑰匙在包裏。”原時蕭好像在說夢話。
“我問你家！”向洛霖大吼。
“嗯……”原時蕭好像睡的很香。
丫故意的吧。向洛霖氣笑了，拎起原時蕭的皮包翻出他的手機。
“來，解鎖一下手機。”他拿着原時蕭的手指在屏幕上輕輕一按，手機應聲解鎖。
他沒有偷窺別人隐私的興趣，目标明确地打開通訊錄，尋找有可能把這位醉漢接回家的人。
通訊錄最頂端的是一個沒有備注的號碼，因為添加了星标而無視字母排序排在了最頂端。
好，這一看就是個很重要的號碼，向洛霖毫不猶豫的撥通。
嘟嘟。
鈴聲響了三十秒，向洛霖靜靜的等着。
嘟嘟嘟。
鈴聲響了一分鐘，向洛霖焦躁的踱步。
噠。
鈴聲響了兩分鐘後自動挂斷了，向洛霖忍不住爆了一聲粗口。
“電話都不接還置頂他幹什麽，一點愛都沒有。”向洛霖把手機塞回包裏，翻了半天确認這人出門沒帶身份證沒法住酒店後，深吸兩口氣，做了一個違背自己的決定。
他掏出原時蕭的車鑰匙，一把拎起睡夢中的醉漢。
“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你睡沙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