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雖然,他很想沖到舞臺上,揉着葉蕉的腦袋說“你做得真好!你是我的驕傲!”但他現在的身份是葉蕉的“師父”,他只能把自己起伏的心緒壓下,卸掉所有的濾鏡,甚至把自己想象成一個陌生人,來去評判他的舞臺,這樣才能給葉蕉更多好的建議。
葉蕉的輪椅特技并不是特別高難度的那種,有幾個動作他還沒有學得來,那個在斜坡上滑過的動作也是最近才剛練成,幸好葉蕉有一種不怕死的勇氣,他是真的說拼就拼,在舞臺上也不害怕,使勁往上沖,因而彩排的效果對于小看他的人來說還不錯。
但是想讓評委們都高看他一眼,要讓舞臺主評委和随機明星評委都能選他,想獲得兩個10分,他還得表現得更好,更穩,表情神态更加成熟,對鏡頭更加敏感。
葉蕉一身汗地下臺,宋曉丞飛撲了過去,“哇,你真是太牛啦,你這幾天為了做輪椅特訓宿舍也不回,話也不給我們說,我還不太高興來着,想着一個星期能怎麽個特技呢,沒想到這麽棒,真是太帥了太帥了!”
葉蕉接過工作人員遞過來的衛生紙,指了指自己的腦門,“看到了嗎?一頭汗!我其實整個人都是很緊張的狀态,感覺自己手忙腳亂的,眼神一個勁不知道往哪裏看,時間還是太緊了,我還沒練好。”
宋曉丞摸着下巴回憶,“我沒注意到啊,可能因為我一看到你轉那個輪椅就很興奮地光覺得你厲害了,也注意不到那麽多小細節了。”
安俨也走了過來,聽到他們的對話,先認可了宋曉丞的看法,“你說的沒錯,葉蕉一是因為長相,二是因為受傷,讓人覺得和這麽激烈的hiphop&house的風格并不搭,因而普通人看到他突然展現輪椅特技會一下子打破自己對葉蕉的固有印象,心裏面會想着‘原來他這麽厲害呀’,然後對他的所有表演都會加上一層濾鏡。”
“普通人”宋曉丞:我好歹也是一個多年的練習生的......
安俨又看向葉蕉,給他比了個大拇指,“弧度滑行還沒有練多久,你敢在舞臺上表演,真的很厲害,其實我當時心都糾起來了。”
宋曉丞在一旁造勢,對着葉蕉連連點頭,“可不是嘛,他都站起來了,一副随時要往臺上沖的樣子,可能怕你受傷吧。”
葉蕉受到鼓勵,很開心,“嘿嘿,我自己有數的,剛才的狀态也不錯,要是覺得可能會受傷我就不表演了。”他又轉向安俨,“你剛才強調了‘普通人’,也就是說在評委面前還不夠好吧。”
安俨害怕影響葉蕉的心态,連忙搖頭,他每天都打扮得很潮,今天還帶了一條金色耳線,随着他的頭的搖動而晃動,葉蕉覺得安俨也是金色的,像太陽一樣,強大又溫暖。
安俨說了幾句發現葉蕉壓根就沒在聽,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看到葉蕉回神才裝作生氣地說:“你發什麽呆呢?跟你說了好幾句你都沒聽。”
葉蕉不好意思地收回視線,但緊接着又笑了起來,“我就是突然覺得你好帥啊,一不小心看迷了。”
安俨和宋曉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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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宋曉丞大怒,“不是,葉蕉,安俨是很帥,這不是人盡皆知的嗎?還用你一個勁強調啊,我長得也不差啊,怎麽沒見你這麽直白地誇過我?”
安俨臉有些些紅,然後不自覺地捋了捋頭發,還一手插口袋并且頭微微側擡,擺了一個他覺得更帥的姿勢,“什麽啊,我哪天不帥呢?不要為你的走神找借口。”
葉蕉:那你現在從那裏擺什麽五連拍姿勢呢,一會兒換一個的。
岳音和池景宥坐到一起,池景宥正笑着向葉蕉他們那邊看去,他轉頭看向岳音,“很厲害不是嗎?如果只是看臉的話大家都會以為葉蕉是個需要被好好照顧的小孩呢,其實他又善良又堅強,我見很多人哭過了,在這兩個月的練習中,真的有太多人哭過,但是除了給父母打電話的那次葉蕉哭成了淚人,後來我就再也沒見他哭過了。”
岳音也看向葉蕉,笑了笑,“就是小孩一個,沒什麽心思,單純的要命,所以才能專心練習。”
池景宥湊近岳音,“哎呀呀呀,怎麽回事?難道是因為你今天唱跳非常少年的原因?我感覺你今天柔和了不少呢。平常多看你一眼就感覺你會吐着舌頭噴我一口毒液。”
岳音皺着眉看向池景宥,“你這也太誇張了吧,你前幾天拉我入團的時候不是還說我‘就像暗夜的貴公子,來自異國的伯爵,神秘世界的王子,就算我是吸血鬼也會吸引人來主動送上脖頸,就算我是帶有荊棘的玫瑰也會有人不惜弄破雙手只為将我采下,但到最後會發現我是那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的高嶺之花,是凡人碰不得的’?”
池景宥摸摸鼻子,有點不好意思,“你記性這麽好呀。我有說這麽多嗎?”然後他就開始耍賴,“不管,反正你考慮好沒有啊?我們隊伍有全能隊長我,還有可愛溫暖的葉蕉,還有古靈精怪的宋曉丞,呃,當然還有個很會跳舞的小子,反正人才多多,和睦友善,不拖後腿,絕對優品。”那個“會跳舞的小子”就是安俨,他其實才是最重量級的,但是池景宥為了讓岳音加入直接把他變成‘小子’了。
岳音很無語,他還能不知道這個會跳舞的小子是誰嗎?“你确定我進了團以後,這個團能和諧相處?”
池景宥倒是難得嚴肅了一下,“在我看來,咱們已經比拼到現在了,你們倆也都不是在玩,是真的在努力,想要出道的念頭應該大過一切其他的念頭了吧。如果真的能出道,等待我們的是無盡的創作和演出,等待我們的是一條很多人都在走卻不好走的路,你們倆都有着超越年齡的成熟,以我對你們兩個的了解,只要出了道,成了團,你們的重心肯定是團的發展,而不是因為互相的龃龉毀了這個團。”說到最後一句話時,池景宥因為說出“毀了”兩字,甚至已經感受到了心疼,語氣更加的低沉。
岳音默默地聽着,安靜了一會兒,而後慢慢轉過頭,“我說,池景宥,你是不是在CPU我啊?”
池景宥又恢複了他和煦的笑容,連忙擺手,“沒有沒有沒有,怎麽會呢?我是全天底下最真誠的人。”
岳音難得不優雅地“呸”了一聲,“我可是聽過你怎麽忽悠沈爾凡的,你把沈爾凡的興趣愛好都了解地一清二楚,然後就開始走知音哥哥路線,把沈爾凡唬地一愣一愣的。”
池景宥面露無辜,“怎麽能說我唬他呢,他喜歡樂器,他會彈琵琶,我會拉小提琴,他會吹笛子,我會吹薩克斯,我們都會鋼琴,這沒有問題吧。他喜歡綠色植物和小動物,我那裏也有一盆綠植和幾條小金魚啊,我們簡直天作之合好吧。”
岳音的蛇眼變成了死魚眼,“你那天還說和我是千裏姻緣一線牽,命中注定。你和每個人都說過類似的話吧。”
池景宥像是一個瞬間被扒皮的渣男,隊長範兒岌岌可危,岳音又靠近他,一雙眼睛猶如深淵,看得他心中發麻。他連忙“咯咯咯咯”笑了起來,站起身抹抹汗,“怎麽會呢,對待你們每個人我都是真心實意的,絕無半分謊言。咳咳咳,哎,該走了該走了,快快快,一會兒大巴不等我們了。”
他起身快走,路過葉蕉的時候還滿臉驕傲地拍了拍葉蕉的頭,葉蕉也回他一個甜甜的笑容。岳音搖搖頭,這個池景宥,看着溫和紳士又體貼,盡可能去幫助弱勢的人,不讓每個人感到不舒服,但他也确實老謀深算,眼光毒辣,野心勃勃,他看人的眼光确實好,看市場的眼光也好,其實他确實很适合當一個團的隊長。
個人戰彩排過後,葉蕉和安俨幾乎是毫無休息地又進入到練習室,池景宥都無奈地讓兩人注意休息。
葉蕉和安俨用的是最大的練習室,裏面也被路冰河安排工作人員放了一面弧形假牆,葉蕉正拄着拐,看安俨坐在輪椅上重新複盤了他今天的動作,“你看這裏,你在做的時候太過專注于動作,眼睛來回看着自己的手和腿,表情也過于緊張。”他又換到另一個動作,“這個動作不夠舒展,可以再伸直一點。”
安俨說話的時候,葉蕉就一直點着頭,眼睛緊緊盯着安俨,左邊腦子接受安俨的指導,右邊腦子又感嘆安俨的好身材,還挺忙的。
安俨指導完以後,把輪椅推到葉蕉身邊才停下,“今天晚上就不要再練那幾個還沒練好的動作了吧,今天彩排的這些動作已經不錯了,我擔心那幾個動作今天要練熟還會花很長時間,練不熟就上臺的話又會很危險。”
葉蕉點點頭,很自然地把拐杖交到安俨手裏,坐到了輪椅上,“那我再練一遍?”
安俨笑着問他:“你累嗎?”
葉蕉斜着眼看他,調侃着說:“來之前我不過和岳音說了幾句話,你就老遠兇巴巴喊我還練不練了。怎麽現在又這麽溫柔啦?”
安俨就像根本不知道有這回事一樣,做了兩個拉伸手臂的動作,也是一副很無辜的樣子,“我根本沒看見你在和誰說話啊。我們倆距離太遠了,我害怕不大聲一點你聽不見。”
隔着一個練習室的距離就“太遠了”?
葉蕉也沒再接着說這個問題,而是微笑着看向安俨,聲音就像夜晚帶着露水的玫瑰花枝上的夜莺,“我不累,你彩排完就直接過來指導我,你都不累,我怎麽可能會累呢?”
安俨也笑了起來,他摸了摸葉蕉的腦袋,然後向前一指,“去吧,皮卡蕉。”
葉蕉瞪了他一眼,但也不影響他迅速向前,非常流暢地完成了一套動作。他學得很快,改得也很快,能夠很迅速地吸收安俨的指導。
雖然安俨在他做不好的時候會批他,但他內心确實覺得在葉蕉這個年齡,作為小時候沒有舞蹈基礎的小孩,已經學得很快很好了。
葉蕉做完以後就滿眼期待地看着安俨,像個求誇獎的小狗狗,“怎麽樣?有好一點嗎?”
安俨點頭,比了個大拇指,“好很多了!你比賽的時候能保持這樣肯定錦上添花。”
葉蕉受到鼓勵,不知疲倦地又跑了好幾遍,然後兩個人就一個坐在輪椅上,一個坐在練習室地上喝蘇打水。汗水順着葉蕉的額頭滴落,安俨擡頭看着,伸手在他的下巴右側抹掉了一滴。
葉蕉轉頭,眼神迷茫,自己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怎麽了?”
安俨搖頭,兩只手指默默按了按才松開,然後緩緩開口,“池景宥想邀請岳音來團裏。”
葉蕉眼睛一睜,變得圓滾滾的,像只小貓頭鷹。“他給你說了是嗎?”
“嗯,他幾天前就跟我說了。”
“你是不是不想讓岳音來啊?”
“如果是之前,那肯定是有他沒我,有我沒他。但是現在,我看到他每天也都練到很晚,那天還不小心看到他對着鏡子做各種惡心人的表情(岳音努力彰顯少年氣息的表情),我就意識到他是認真的。如果他想加入,而他的加入又有益于我們團,按理說我不應該拒絕。”
“所以你考慮更多的是他有沒有認真對待比賽并且對團有沒有益處?”
安俨沒有回答,他一只腿伸向前,一只腿蜷着,後背倚在牆上,頭微微仰起,下巴的線條淩厲而流暢,喉結微微顫動。
大家都知道他們倆關系不好,但是自從那一次打架風波後,他們倆基本上就沒有過交集了,就算碰到了也只是像陌生路人一樣。所以就算很多人去猜他們倆關系不好的原因,也只能聯系上安俨和DP的解約,但是大家也不知道安俨為啥和DP解約,所以他倆的關系就變成了未解之謎。
葉蕉當然也有過許多猜測,但是他知道安俨不想說,他也不會直接問他。
“岳音是不是很嚴重地得罪過你啊?”他猶豫着說道。
安俨冷哼一聲,而後又嘆了口氣,很洩氣地說:“他,算是我遷怒的對象吧,也可能是我嫉妒的對象?”
葉蕉不理解岳音有什麽值得安俨嫉妒的?他認為安俨在各方面都是頂尖的。但是安俨已經不打算再說什麽了。
他把腿收回來,蹲在葉蕉面前,擡頭看着葉蕉,葉蕉也低頭看着他。
安俨的眼睛平常都是淩厲有神的,他沒有表情的時候看你一眼會讓你有點害怕接近他,他的眼角稍有些向下,即使他蹲着向上看,也不會有矮人一頭的感覺,而是一種瞧不起你的模樣。
但是今天卻沒有,此時的安俨帶着淺淺的微笑看着葉蕉,眼睛裏面醞釀着一些情緒,有平常難以見到的傷感和煩惱,也有葉蕉已經見了很多的溫柔和剛強,不過所有這些情緒轉瞬即逝,又變成了欠扁的戲谑表情,“所以你的壓力很大,你得努力進團啊,只要這個團有你,有十個岳音也沒關系了。休息夠了就繼續練吧。”
葉蕉本來手都快伸過去想呼嚕呼嚕安俨那一頭黃毛了,結果中道崩殂,只能在背後假裝搗了他幾拳,而後認命地推出輪椅去練習。
但他心裏把安俨最後的話來回咀嚼了無數遍,沒有意識到絲絲甜味已經漫溢到胸口,只覺得開心,原本有些疲憊的神經驟然得到了安撫。
除了努力練習的他倆,岳音沒有回公司而是直接回了宿舍,池景宥也沒有繼續練習,而是去了這一段時間他常常呆着的編曲房。
現在公司雖然依然有禦用的作曲作詞人、編曲人,但公司非常鼓勵自家藝人創作歌曲,所以花了大價錢準備了錄音混音室,主要是放着合成器、鼓機、計算機等,他想把每一個聲部的樂器再完善一遍。
最近齊潇珑和金逸也經常往錄音混音室跑,齊潇珑本身就是一個經常寫歌的rapper,他應該也為自己的團做了歌,倒時候的團戰可能就是完全的自創歌曲對戰了。
但是,還要考慮到這是要播出的一場節目,如果只有兩個團的自創歌曲比拼,時間會不會太短了一點呢?
池景宥嘆了口氣,對于路冰河這個老板,他太熟悉了,畢竟這個公司剛成立沒有幾年他就來當練習生了,他到現在還記得路冰河當時說的“還音樂以市場而不是給市場以音樂”,有人質疑他所推崇的練習模式和打歌模式是抄襲國外時,他就說在培訓模式和商業模式上談抄襲有沒有必要都要另說,而且這也不是抄襲,甚至不是借鑒,因為那本來也是我們的傳統,只不過多年來大家都不當回事了而已。現在換了一些名字,換了一些方式,不過是想讓這種傳統再次回歸,而最終的目的是讓更好的音樂再次回歸大衆。
他撐着腦袋翻着曲譜,心裏覺得路PD肯定還會有其他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