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之四
第4章 章之四
“豬仔的情緒還好嗎？”
卧室裏，在孩子們都紛紛道過晚安後，娜塔莉亞靠在床頭問着。
雷東多換上睡衣：“這小子現在一心都是皇馬一線隊的位置。”
娜塔莉亞聞言一笑：“果然是豬仔。”
“是啊，他還是深愛足球，愛着皇馬的。”
雷東多按下心中隐憂：這麽喜歡足球的兒子，為什麽小時候卻對足球如此排斥？
他回憶着大兒子年幼時的表現，似乎在排斥之外，還帶着一點畏懼。
稍微有些飄遠的思緒并不妨礙雷東多繼續和妻子對話：“他還是不願意說。但我猜他現在應該是徹底想起來了。就算是沒想起來，應該也想通了。”
娜塔莉亞有點激動：“真的嗎？！”
“太好了……”
她喃喃着。
畢竟大兒子曾經有過怎樣可怕的經歷，身為母親的娜塔莉亞，再清楚不過了。
至今娜塔莉亞依舊記得，他們第一次見到朱旭時的場景。
黑發黑眼的男孩有着精致的臉蛋，看着就招人喜歡，只是他的身材卻遠比同齡人瘦小，也不怎麽樂意和其他人交流。
把朱旭帶回家後，雷東多一家努力了很久，才讓這個孩子顯露出開朗的本性。只是這個孩子除了會寫會讀自己的名字，半點都不記得自己過去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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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醫生說，這是孩子的自我保護機制起了作用。
也好，難過的事情就讓他過去，現在他是我們的小王子。
那時娜塔莉亞從心理醫生的辦公室走出，看着小花園裏乖乖坐在草地上等自己的兒子，笑着蹲下身去：“等了很久嗎？好了，我們一起回家吧！”
“好的，媽咪~”
她的小王子沖他甜甜地笑，那笑容半絲陰霾都不帶。
就這樣長大吧，我的小王子。
娜塔莉亞心想。
從當初到現在，十多年的光陰一瞬而過。
朱旭開朗樂觀，熱情活潑，徹底融入這個家庭。
可他忽然提出去拉瑪西亞。
無論是雷東多還是娜塔莉亞都沒有阻止。
并不僅僅是因為他們是開明的家長，不會強硬地操縱自己孩子的人生。重要的是，那個孩子沖他們笑，笑得萬分勉強。
娜塔莉亞努力了好多年的成果，一夜之間，似乎蕩然無存。
朱旭是不是想起了什麽？
雷東多夫婦默契地把懷疑的念頭藏在心頭，強顏歡笑地說，好，你想去哪裏就去哪裏，爸爸媽媽支持你。
他們送大兒子朱旭與二兒子費爾南多去巴塞羅那，和他們揮手作別。
“休假要記得回家，媽媽會想你們的。”
娜塔莉亞沒有失望，當她在馬德裏時，幾乎每個假日，朱旭都會和小費爾南多一起回家。
可娜塔莉亞并不開懷，只因為兩個兒子的笑容，都再不複從前的輕松愉快。
直到今天，把丈夫與兒子們迎進來時，娜塔莉亞就發現她最希望看見的改變，已經發生。
“晚安吻~”
小時候會蹦蹦跳跳跑過來給自己一個晚安吻的大兒子和二兒子，今天的舉動和從前無數個日日夜夜一樣熟稔，可他倆的眼睛裏，都寫滿了徹底的放松與安心。
正是娜塔莉亞最期盼的模樣。
丈夫的話，算是徹底安了娜塔莉亞的心。
“睡吧。”
雷東多關掉床頭燈，抖開被子。
“嗯……重回皇馬的感覺如何，費爾？”
黑暗裏，雷東多閉着眼：“像回到了我們初見的時候。”
“噢，那我可要嫉妒了。”
“你不會的，娜塔。”
“太無趣的男人我可是會讨厭的。”
“但你和無趣的男人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啊，娜塔。”
“……晚安，費爾。”
“晚安，娜塔。”
…………
“哥哥，你電話響了？”
第二天早餐時間，朱旭的手機忽然鈴聲大作。
七歲的費德裏戈捅了捅坐在他身邊的哥哥的手臂。
“哥哥的手機鈴聲是巴薩隊歌？”
十二歲的魯西安娜一臉天真地提問。
激昂的巴薩隊歌仍在繼續，朱旭在自家父親的微笑下，覺得自己背後開始出冷汗了。
“誤會，誤會呀~”
朱旭高舉雙手，說完後馬上起身：“那個，爹地媽媽弟弟妹妹你們先吃，不要等我！我先接個電話！”
他一溜煙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間，迅速掏出手機。
……慘了！！！
屏幕上整整十八個來自同一個號碼的未接來電提醒着朱旭，手機一夜關機并且因為回家□□逸睡得略晚，開機也晚了是什麽後果。
“喂……”
朱旭接通電話，難得有點心虛。
“朱旭！！！！！”
電話那頭的梅西連名帶姓喊着朱旭的名字，“朱旭”兩個字身為摯友的他早就能說得字正腔圓，但像今天這樣充滿怒火地吼出這個名字，對他來說極其罕見。
“你知道我給你打了多少個電話嗎？！”
“呃，算上這次，十九次？”
梅西都快被氣笑了：“每隔十分鐘打一次，你算算我花了多少時間？”
“……”
朱旭目瞪口呆。
他大概能猜到煤球的想法，估計是覺得自己沒起來，所以隔個十分鐘就打電話試試。
但是這麽一說……
“你吃早餐了沒有？”
朱旭迅速抓到重點：“現在都快九點了，你別告訴我你一大早上起來就給我打電話早餐都沒吃？”
“煤球你不知道你腸胃很脆弱，不能随便瞎搞的嗎？！”
梅西沉默了。
他其實非常生氣。
任誰一大早跑去拉瑪西亞找自己最好的朋友，準備和他分享即将前往國家隊集訓、代表阿根廷出戰本屆世界杯興奮激動的心情，結果得到的卻是工作人員“您的朋友昨天已經離開拉瑪西亞”的消息，心情都不會好到哪裏去！
尤其是梅西本來想對朱旭說，阿根廷所有比賽的家屬票他都會給朱旭留着，這回就委屈朱旭在臺下看自己大發神威，他期待下一次世界杯，和朱旭同隊一起為阿根廷贏得榮光。
結果他得到了朱旭已經徹底離開拉瑪西亞的消息。
梅西差點原地爆炸。
等他不斷給朱旭打電話然而得到的都是對方手機關機的消息，梅西氣得差點砸了手機。
要不是看見了手機後面朱旭特意設計的貼紙，梅西真的就把手機扔出去了——一個手機而已，他買得起。
但是和朱旭一起買的手機，上面還有朱旭精心準備的禮物的手機……梅西舍不得。
他生氣又下不了手，無從排解的怒火讓他一直憋到現在。
朱旭接通電話時候他的怒氣值已經蓄滿，就差發大招了。
結果朱旭第一反應不是解釋，也不是插科打诨地求饒。
他問梅西，你是不是還沒吃早餐？
梅西的怒火奇跡般地降了下來。
“我吃過了。”
他再度開口的時候，聲音居然已經可以恢複到平和：“現在不讨論我的問題。豬仔，你是不是要給我好好解釋一下？”
“說好的要來一線隊，我們一起踢球的呢？”
“我……”
梅西的音調并不高，朱旭聽得出他甚至沒有質疑的意思。
可他的心髒為此疼痛。
這個世界的梅西和他的關系，與另一個世界的并不相同。
這個世界的朱旭出現在梅西身邊的時間，遠比另一個世界要早。
梅西與朱旭不僅僅是打打鬧鬧的最佳損友、彼此競争因而友情微妙的好友，更是知己。
機緣巧合之下，拉瑪西亞青訓營的少年朱旭認識了正處于黎明之前的梅西。
在那段對各自而言都不怎麽好受的時光裏，他們彼此敞開心扉，走入對方最絕望黑暗的過去，又一起度過艱難卻已經在逐漸變好的現在。
梅西完完全全地朝朱旭開放了自己的心。如同深海緊閉的蚌殼，只在朱旭面前，露出自己柔軟的內裏，任憑他接觸那顆被歲月與苦難打磨出的明珠。
他們有很多個只屬于兩個人的秘密約定，帶着青春的張揚，和親昵的任性。
可我注定要違背一個，又一個。
朱旭咧咧嘴，卻發現自己根本笑不出來。
“裏奧……”
他沒法叫出“煤球”這個調笑、輕松的稱呼，于是換上他們相處時也用得很多的親近稱呼。
“我的情況，你知道的。”
“這裏畢竟是我家啊。”
朱旭回想着自己得到的記憶，緩慢地說着。
已經完全接受這份記憶的他，同樣繼承了記憶所承載的所有感情。
比方說，他深愛着他的養父養母、弟弟妹妹，從小看着他長大的耶羅勞爾卡西古蒂一衆人，與他感情同樣深刻。
在拉瑪西亞的日子很快樂，認識梅西是意外之喜，可是這裏，終歸是不一樣的。
“……我明白。”
彼端的梅西深吸一口氣，說出這句話。
他怎麽能不明白？
朱旭跑到拉瑪西亞的原因，朱旭內心深處最渴望的羁絆，梅西一清二楚。
正如同朱旭同樣了解他內心最深處的彷徨與畏懼，弱小與自卑。
正因為如此，梅西壓根就沒有辦法再多說一句話。
因為足球之外，他更加重視的，是朱旭這個人本身。
“你沒事就好。”
“謝了，煤球。”
朱旭輕輕說。
而後他不等梅西出言調侃，馬上開始和他吐槽自己的爹：“煤球你知道昨天發生了什麽嗎？！”
“我居然被爸爸公主抱了！公！主！抱！”
“我覺得我的面子都沒了啊！”
“而且後來爸爸還和我說，之前他每次來巴薩都想各種親親抱抱，但這邊畢竟是巴薩青訓他為了我的處境着想就很克制。”
“我想了想覺得簡直可怕啊，難道說以往我爸都準備公主抱我或者當着衆人面舉高高？”
梅西毫不客氣地大笑：“你活該啊豬仔！誰叫你就對雷東多先生沒轍？”
朱旭不樂意了：“煤球你還有沒有點朋友愛？信不信下回見到你我當衆公主抱你啊？”
“你來啊！”
梅西仗着現在他倆一個在巴塞羅那一個在馬德裏，笑得格外猖狂。
“呵呵，爸爸已經說了今年我們全家一起去南非看世界杯，你說我能不能見到你？”
“卧槽？？？”
雖然說早就有準備能在南非見到朱旭，但朱旭親口說出這個消息，還是很不一樣啊！
“對啊。所以說你家屬票準備得夠不夠啊煤球？”
朱旭得意洋洋：“我們家，人可是很多的！”
“只要你來，票管夠！”
梅西拍着胸保證：“不過你确定……雷東多先生手上沒別的票？”
朱旭：“……”
哦艹。忘了親爹的社交關系絕對比現在的自己更牛！
梅西只覺得先前的郁悶情緒一掃而光：“沒想到吧豬仔？”
“以防你忘記，這回的世界杯，我還是會記得每次比賽完寫一封給Blanca女士的信的~”
梅西心情好極了。
Blanca女士？什麽鬼，煤球他女朋友不是安東內拉嗎？
朱旭剛有點疑惑，就在記憶裏找到了答案。
這答案讓他嘴角抽搐。
“盡管寫吧Lily淑女，就是記得這回別再被人搶過信當衆朗讀了！”
梅西：……
“我說了那次是意外，意外！”
“是的是的，一個讓所有人都覺得你有個深愛得不得了的女孩子的意外~”
朱旭幸災樂禍：“看我多棒？每周寫給Lily淑女的信就從來沒有出現過你這樣的意外！”
“哦，那之前B隊傳播着的‘朱旭有個叫Lily的神秘女友’的消息是我聽錯了？”
梅西毫不客氣地拆穿。
“這不一樣，不一樣的好嗎煤球！”
“我看不出有哪裏不一樣。”
梅西微笑臉。
朱旭想了想。
“區別大概在于我寫的信，內容還是只有我們倆能知道，但你寫的……起碼有一封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梅西：……
媽蛋這已經是自己心中的痛了，就不能不提嗎？！
朱旭在電話這頭非常無語。
非常非常無語。
他就覺得按照記憶裏的信息來說，自己和梅西絕對不止摯友這麽簡單！
居然相互給對方取了女名，并且約好了每次比賽之後一定要以這個女名的名義，給對方寫一封信！
信的內容主要是自己對這場比賽的總結，在場上的一些想法，下場之後的情感變化……
這個還是梅西提出來的。
大概是一年半前，梅西在郁悶了一番還要過很久才能和朱旭同隊，沒法第一時間和朱旭分享自己的心情後，梅西想出了一個自己覺得很聰明的主意。
“豬仔，我們給對方寫信吧？”
“煤球你沒事吧，我們有空就可以見面為什麽還要寫信？”
朱旭當時不是很懂梅西的邏輯。
“但比賽之後……”
“比賽之後可以第一時間打電話啊？”
“不。每一場比賽對我來說都很重要，無論輸贏。我希望這樣的心情，能夠保存得更久一點。”
“好啊。”
少年朱旭大概懂了梅西的想法。
“那就讓信紙承載這份記憶，我來幫你保存吧。同樣的，我也會和你一樣記下我的心情，這樣的私密信件，只屬于你。”
他對梅西說。
想法是很好，但等真正實施起來……
嗯，信裏的內容開始變得五花八門稀奇古怪，除了比賽相關，一些當面不怎麽好說出口的話、某天忽然看到的趣物甚至是某個瞬間的囧事，都被這倆人寫在信裏。
畢竟信雖然是比賽後寫，但給對方的時間有延遲啊，沒事就拿出來加點東西，簡直再正常不過了。
為了保持隐蔽，倆無聊的年輕人還各自給對方取了個化名。
朱旭開玩笑喊梅西“Lily”，梅西不甘示弱，開始稱呼他“Blanca”。後來這倆名字就被用在了各自的信裏，再後來梅西有次賽後剛寫了幾排 “很思念你你現在在做什麽”這種廢話，重要的內容還沒寫到，信就被人搶了，并且當衆朗讀。
于是關于“梅西的女友Blanca”的緋聞，一時間鋪天蓋地。
至于朱旭這邊，B隊的隊員當然不敢在隊長面前放肆，但是隊長寫信的次數多了，好奇心重的小年輕們抱着“這年頭誰還會用寫信這種老掉牙的方式交流”的心态，壯着膽子偷偷偷窺了一下左上角的開頭。
Lily。
哦哦哦哦哦！女孩子啊！
隊員們恍然大悟：隊長交了女友！難怪要做這種事，女孩子總是喜歡浪漫的，會要求隊長寫信太正常了！
等朱旭發現流言時，已經晚了。
而且他也沒法解釋。
怎麽解釋啊，說Lily是梅西嗎？
想想也不可能！
回憶結束。
我一個直男，都覺得這樣的行為基到不能更基……
朱旭默默吐槽。
等他結束和梅西的通話，他內心依舊無法平靜下來。
于是他完全忽略了本次與梅西的通話時長：50分46秒。
嗯，直男也會和好兄弟褒電話粥的……
作者有話要說：
過去朱旭和梅西間的事以後會有的，他們感情很深的。另外不需要擔心“這個朱旭不是原本的朱旭”“梅西愛的究竟是哪個朱旭”這種問題，不存在的，具體設定後文會寫出來。
這篇RG是現實向但是努力撒糖，不要深究“東哥難道看不出古蒂對自己的感情嗎”“娜塔莉亞怎麽可能沒發現古蒂的不對，她不會做什麽嗎”“古蒂難道不會要求更多嗎”這些問題，相信我，我有解釋但你不會想看到的……總之吃糖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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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責任番外】
本章梅西心理變化：
梅西：？？？不可能，豬仔怎麽可能會離開拉瑪西亞，我們說好了的！
梅西：真走了？！媽的豬仔你狠，這次我才不會聯系你！
梅西（一邊打電話一邊想）：好氣哦，不想吃早餐。
梅西：第八次了，手機還沒開機……
梅西（看到手機貼紙）：還是先去吃點東西吧，不然待會豬仔肯定又不開心。
梅西：第十八次！居然還不接我電話，朱旭你完蛋了，我們再也不是朋友了！
電話通了。
梅西：哎想想也正常，豬仔的情況，離開就離開吧，反正我們還有機會一起踢球。
梅西：啊，開心，豬仔會看我率領阿根廷勇奪世界杯！這次要在信裏給Blanca寫什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