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說?那便一直跪着吧!

第1章 不說?那便一直跪着吧!

漆黑如潑墨的夜色中,繁星寂寥,僅有的幾顆,掩躲在烏灰的雲層之下,不敢探出頭來,似是在懼怕什麽。

皇家圍獵場。

氣溫轉涼,樹枝葉簌簌掉落,寒冷的冬日快要來臨,一片蕭瑟之景。

自燕诏帝逝世,太子李夜宸繼位,新皇登基後,為感念犒勞各部官員這一年來的辛苦輔佐其治理燕國,特舉辦圍獵大會。

而當初輔佐燕诏帝戎馬數十年的異姓王,梁允骁也在受邀之列。

皇帝此舉,引起了諸多大臣的疑慮,自燕诏帝逝世以來,沒了挾控的梁王一人手握八萬兵馬,實乃新皇心頭久久懸而未解之患,不由得讓人懷疑,陛下是欲要将梁王除之而後快。

夜幕籠罩大地,梁王帳營處,黑漆漆的一片。

一個身着灰長衫,大夫模樣的人,被一個黑衣人領着,急匆匆的進帳,許久未曾出來。

幾個侍衛神色肅然,手裏拎着一個裝滿水的木桶,跑進又跑出,無需言語,也能看出氣氛的緊繃。

此處帳營未點一處燭火,所有的行動都是在黑暗中條理不紊的進行着。

這裏沒有把守的土兵,但其實布防極為嚴密,那數個堪比獵鷹般的暗衛屏息隐匿在未知的角落裏,若膽敢有人圖謀不軌,只肖一息間,人頭就會落地。

而主帳前凹凸泥濘的地面上,跪着一個身形挺拔瘦削,身着玄衣,肢體止不住微微搖晃的人。

遠了,只能看清這裏有個人,近了才能嗅聞到柳眠錦身上濃郁刺鼻的血腥味。

可柳眠錦對此毫不在意,黑布條捆綁的發絲淩亂不堪,額頭上滿是隐忍的冷汗,順着臉頰的輪廓緩緩滴落。

黑如玄墨,眸光銳利帶着關切的眼睛,緊緊的注視着面前的主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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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衣與黑夜融為一體,柳眠錦面色蒼白,唇皮幹裂,身處在黑暗之中,活像個從地獄裏爬上來索命的厲鬼。

或者說,柳眠錦也算是鬼,畢竟都死過一次了,死後的靈魂無所寄托,執念刻骨之深,孟婆湯于他無用,黃泉輪回路走不了,飄飄蕩蕩,重回到了過去。

此次圍獵,皇帝李夜宸的目的并非表面宴請官員大臣,展示皇家威嚴那般簡單。

其弟,慶王李瑜顯更是野心昭彰。

圍獵場密林中,兩波刺客,二十多個精英級別的殺手偷襲刺殺梁王。

梁允骁身邊的護衛實力不濟,且人數較少,抵抗不住殺手的猛烈攻勢,盡數被滅殺,徒留梁王一人苦撐。

梁允骁遭了暗算,身受重傷,但令密謀之人失算的是梁允骁見起血來就是尊殺神,二十多個精英殺手均命喪他手,屍殍遍野。

為避免事态擴大,産生不好的影響,且梁允骁心知背後出手的人是誰,但并無起兵反叛的心思,密林圍獵時的暗殺便刻意壓了下來。

梁允骁對燕國的江山社稷,無絲毫強占之心,只是他手下的兵馬,随他各處征戰已久,赤血沙場,骁勇善戰,他不願這支軍隊就此埋沒。

皇帝李夜宸疑心深重,若是交還兵權,梁允骁不用想都知道,這支精銳的力量,不出三年,就會皇帝被瓦解,棄若敝履。

他們屬于戰場,此生也該灑盡熱血于邊疆之地,而非死在朝廷的陰謀政治裏。

燕诏帝逝世前,梁允骁徹底平定胡厥禍亂,邊疆安穩。

太子李夜宸一繼位便诏梁王立即回京,賜了府邸,保衛邊疆的事移交了其他的将領。

可謂是,半分不信梁王。

這燕诏帝留下的遺诏,梁允骁也算看明白了。

梁王營帳前。

時間一息一息的過去,柳眠錦的呼吸愈發的沉重,跪直的身體佝偻下來,右手摁在左肩頭,吃疼的皺緊了眉。

重生回來這日,正好是前世王爺舊疾重傷之時。

柳眠錦垂了眼睫,眸子裏盡是壓抑的痛色,臉上沒什麽表情,低低的喘了口氣。

肩頭處的衣服被利刃絞裂,血液流出,衣衫的色澤愈深,柳眠錦摁在肩頭的手放了下去,嘴角無力的彎了彎。

但現在,王爺不會再有舊疾了,一切都是可以挽回的。

肩頭被箭刃割裂流血的地方,是有毒的,只可惜,柳眠錦如今被懷疑是叛徒,哪怕他是王爺的貼身暗衛之一,地位不低,也沒人敢給他送傷藥,所以柳眠錦只能用內力暫時的将毒素死死壓住。

夜裏氣溫寒涼,主帳侍衛的忙活逐漸停歇。

柳眠錦黯淡的眼眸,升起絲絲光亮,擡頭定眼看去。

主帳的大夫匆匆離去,沒過多久,帳內亮起了燭光。

大概數息後,帳簾上映出了一個披着黑貂裘,身形高大的男人,走了出來。

梁允骁立在帳篷門口,遙望着不遠處,跪了一個多時辰的人。

暗十九,柳眠錦。

梁允骁微白的嘴唇勾起一抹冷笑,緩緩向着柳眠錦踱步而來。

“十九?”

來人容貌英朗俊逸,眉眼如刀峰雕刻,眼尾狹長,神态是經年積澱的肅然穩重,漠然無情的嗓音帶着難掩的病态。

柳眠錦眼底深處強壓着失而複得的歡喜雀躍,面上卻平靜到極致,無一絲多餘的神情。

“回王爺,屬下在。”

柳眠錦俯首撐地,重重的垂下了腦袋。

梁允骁鷹眸眯起,端詳着面前,長相清隽,眉眼平和,卻一臉虛弱之相的人。

腦中回想着數個時辰前,在野獸出沒的密林裏,在面對二十幾個精英殺手前,這個人義無反顧的替自已擋住那致命的一箭。

于情,這人算是對自已有恩。

梁允骁自醒來便在思索。

密林狩獵,雖早有懷疑此行不順,但暗衛之流,不适宜出現在明面上,所以從有暗衛起,他若下了命令,便無任何暗衛膽敢違令私自跟随。

可這個暗十九,柳眠錦,不僅違抗他的命令,還清楚的知曉他的去處行蹤,甚至及時出現在他的面前以身相救。

梁允骁眸光犀利,神情森寒。

“告訴本王,誰派你來的?指使你的人有什麽目的?”

柳眠錦低俯的身子因為疼痛劇烈的顫抖着,聞言,只道。

“回殿下,屬下無人指使,是……”

這一點,柳眠錦無法辯駁,甚至找不到一個合适的理由去為自已開脫。

一個被下了留帳命令的暗衛,卻出現在遠處密林裏,柳眠錦如何能說,是因為自已早已經經歷過一遍了?

他知道王爺此時孤立無援,會受嚴重的傷,乃至一輩子都不能痊愈,成了頑疾,最終因此慘死在大獄中?

可鬼神之說,完全無稽之談。

對于柳眠錦的沉默,梁允骁預料到了。

按照他以往的手段規矩,這人早該被毫不留情的一劍賜死。

但許是在密林裏,柳眠錦為他身受的那一劍,無論動機是何,都令梁允骁微微動容。

都說人眼睛裏的情緒是最純粹的,而在柳眠錦的瞳眸裏,哪怕梁允骁善于識人辨物,卻也看不出這人的心計城府有幾何。

柳眠錦支支吾吾找不到理由,但就算找到了,他違抗王爺的命令也該受懲戒,下一息,跪直了身體,拱手請罪。

“屬下知錯領罰,求殿下懲處,但屬下從未背叛王爺,懇求王爺能留屬下一命……求您……”

寒風拂來,梁允骁面容發白,輕咳幾聲,攏了攏身上的黑貂裘,對于柳眠錦的請求置若罔聞,聲音如常的沉肅。

“比起你違抗本王的命令,顯然你這番知情隐瞞不報,罪加一等,懲罰更重,一個不足道也的叛徒,也敢向本王求恩典,十九,你是第一個。”

柳眠錦聞言,心髒怦跳不止,臉上洶湧的汗意,被冷風吹幹,面色難看的厲害,卻看不出一絲的懼怕。

其實柳眠錦是怕極了的,他還有事要做,既定的命運還未改變,他不能死。

柳眠錦還想請求,可梁允骁卻沒有耐心聽了。

梁允骁心中發笑,失了興致,轉身離開,最後說了句。

“不說?那便一直跪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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