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走進來的江汀是什麽表情，時樓樓看的一清二楚, 她下意識的看了看門口, 洛今的人已經不在那裏。

還沒等她腦中繞出一個圈子出來, 江汀就走到了她身邊，距離有點近, 她下意識後退一步。

“生日快樂。”她道。

時樓樓禮貌笑笑：“謝謝。”

她沒有再開口，片刻，江汀表情露出難明之色, 頓了頓開口道：“樓樓, 你還在介意當年的事情嗎？”

時樓樓很平靜的看她，搖頭否定, 解釋道：“大一的那個時候你的道歉，我就原諒了。”

江汀聽到立馬追問, “那為什麽你拒收我的郵件......”

“江汀，我覺得我們沒有必要有進一步的關系，”時樓樓垂眸, 繼而擡頭看她，笑笑道：“你覺得呢？”

聞言江汀臉色微變，似乎是不懂她的意思，時樓樓以為她還不明白自己說的是什麽, 微踮了腳，兩只手比劃了一下兩人的距離，輕輕的道：“我知道你想幹什麽，但是我那個時候不會答應你, 現在也不會。”

“為......”

“因為我有喜歡的人，江汀。”她看着她，表情認真。

江汀很快就變了臉色，語氣勉強，試探道：“是不是因為我是女生？”

“不是。”時樓樓很快否定，看着她的眼睛輕輕道：“其實你知道，你再怎麽問，我的答案不會變，你也不是喜歡我，你是愧疚，其實我真的不怪你，最開始進學校，也很感謝你對我的幫助。”

她态度這麽堅決，已經很說明問題。

江汀難掩失落，撇過頭将視線放在她身後，避開她的目光，半天才吐出幾個字，“我知道了。”

她從小就是天之驕女，只要她願意，從來沒有不能與之相交的人，初初見她，時樓樓還是一個害羞內斂的女孩子，她說喜歡她純淨的眼睛，兩人就這麽做了朋友，她雖然內向了些，但人很招人喜歡，很快就有了不止她一個朋友，甚至讓自己的發小松口說了喜歡，是，她不嫉妒她有更多人喜歡，但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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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她讓她逐漸活潑起來，是她帶領她進入班級的小圈子，憑什麽別人關系要和她同她一樣的好，她的刻意疏遠是逃避自己喜歡女生的事，也是對時樓樓小小的懲罰，果然，在她有意無意的冷眼冷言之下，和她交好的圈子又逐漸排斥時樓樓。

高二一年，物理競賽和班裏所有的人隔絕，江汀日思夜想，只有時樓樓那雙不再亮晶晶的黑眼眸，有的時候女生之間的交往，是有等級之分的，有些的人天生耀眼，人緣極佳，江汀就是這種人，她對于時樓樓所做的事八分愧疚，兩分是得意，這種微小的校園暴力，無形之中助長了氣焰，又使她獲得了快感，當她意識到那份喜歡，甚至覺得挽回也是胸有成竹，但現實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

心中一直覺得對不起的人輕易的松口原諒，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滿口的愧疚倒進一個黑洞，進去了看不到任何的反應。

一番話說完，江汀擦着她身邊過去了，等在門口的孟米才走進來，孟米看到裏面自家藝人和江老師的妹妹，知道兩人之前是認識的，但總覺得是不是有什麽矛盾。

兩人之間的氣氛有點怪怪的。

“樓樓，小洛導叫了。”

“開拍了？”

孟米讓化妝師給她補補妝，嗯了一聲。

這場戲是夜宴群臣，洛今加的魏入雲和衛聆風的對手戲，宮宴森嚴，氣氛肅立，然已訂婚的小兒女的情緒卻不為這宮宴的嚴肅所動，自從定下婚約，婚期在即，兩人甚少見面。

王朝風氣并不保守，趁宴會開始，各家朝臣園中游覽，兩人尋了宴外一處樹叢後相聚。

魏入雲知曉未婚夫宴後将要去往邊陲之境，鎮壓敵軍，相會之時用真心話鼓勵未婚夫，囑咐他戰場上保護自身，平安歸來。

這一段加進去是洛今同幾個編劇考量過，前後對比和氣氛對比，越發能顯出悲壯的情懷來。

然而情懷需要看整部電影，時樓樓和衛聆風的飾演者——近年來轉戰大熒幕的前任流量小生林功，主要演好這一幕就可以了。

燈關，周圍的工作人員安靜下來。

魏入雲微紅着臉，表情卻鎮定自信，笑意盈盈的鼓勵未婚夫，同他說完一番肺腑之言，眼眸純澈看着未婚夫。

衛聆風一表心跡，發誓絕不會魯莽，同時得勝歸來，就和她立馬成親。

“子存，我相信你。”少女情意綿綿，都在眼中。

将上戰場的少年繞不過美人關，手忍不住撫上身前人的白皙若雪的面龐，正情亂不已之時，小厮放風的聲音傳來。

衛聆風跳出樹叢，見到信步而來的太子和其随從，太子臉色不變，兩人寒暄走了前去。

畫面的最後，是太子回望樹叢的深深一眼。

“卡，”洛今擰了擰眉，“林功摸臉的時間短一點。”

一遍後。

“卡，”洛今面無表情，淡淡道：“時小姐沒洗臉嗎？碰一下就走我拍什麽？”

林功：“......”

時樓樓被洛今這句話搞的臉都紅了，演戲效果更足，這次林功掌握好了時間，不太長也不太短，顯然洛今覺得還可以，沒有喊停。

畫面一轉，洛今又突然開口，“卡。”

兩人一愣，這下又怎麽了。

“摸的輕點，掉妝了。”

林功：“......”請問小洛導今晚到底是怎麽了？

化妝師補好妝，這次林功放輕了力度，對面的時樓樓妝面完整，還是美的，林動心裏暗自數着時間，看着看着突然有點晃神，恍若帶入了未婚夫的角色，眼中意動，微微低了頭。

有的時候情緒到位，加了動作導演滿意的話也沒什麽，林功的舉動是帶入人物而言，洛今無可指摘，但對面的人是她女朋友，這就很不一樣了。

“卡。”洛今臉色有點難看。

林功擡起頭，不明所以。

洛今冷冷淡淡道：“過了。”

今天的戲份全部結束，雖然時樓樓總覺得洛今完整的完成了拍攝任務，心情卻還是很差，她不知道洛今在想什麽？難道就因為江汀，那她之前表現的那麽大方做什麽？

最後一場戲完，按理說片場該亮燈，可時樓樓發現沒什麽動靜，正往前看，發現一團蠟燭飄了過來，如夜燈螢火，微微搖晃，她一愣，有點不敢相信。

大家一起唱完生日快樂歌，童鳶看見女孩飛速聚集的一泡眼淚，有點好笑，诶呀了一聲，笑眯眯的安慰道：“許個願望吹蠟燭，小洛導在拍呢，哭了不好看。”

她聽到這句話，下意識側身，洛今的臉在鏡頭之後，她看不清，眨了眨眼，才發現是眼睛有點模糊了。

她第一次碰到這麽多人給她過生日，時樓樓心想，她還幾歲那年，父母就不在了，外婆一人撫養她，每月只有低保金的補助，生日吃一個小蛋糕也沒什麽，畢竟一年只有一次，但是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舍不得是怎樣的一種情感了。

時樓樓并不覺得自己可憐，相反，正因為知足，才能時刻記住感恩和擁有感動。

她想起來外婆早上給她打的電話，心疼她工作忙不能給她煮碗面吃，除了洛今她也沒收到別人一句當面的生日快樂，她不介意，實在是因為她覺得生日也沒那麽特殊，起碼時樓樓的沒有什麽特殊的。

“哭什麽啊？”童鳶抱住她的頭，拿了紙巾給眼淚汪汪的某人擦眼淚。

“麻煩你了。”她低着頭有點害羞，抽抽嗒嗒的。

參演這部電影的大部分都是老戲骨，戲齡幾十年往上數，也都認識時樓樓，一個戲份不多的小姑娘，有事沒事就坐在小板凳上，托着下巴看他們演戲，講話也笑吟吟的，也不怕代溝，自然的尋着話題和大了許多的前輩聊天。

看着圓圓嫩嫩的小姑娘抱在一起，心裏也都充滿了善意。

工作人員也都了解時樓樓的性格挺好，平時對待工作人員也是溫溫軟軟的，沒什麽脾氣，劇組沒什麽矛盾，感情也都挺好，這一切是洛今看在眼中的。

鏡頭後面的洛今動了動手指，微斂眉，嘴角卻微微上翹，她突然覺得，小時受人喜歡，她也是很開心的，就像珍藏的寶貝，讓人知道她的好，有一份與有榮焉的快樂。

小時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她希望她全身心依賴自己，但更希望她也能有自己的事業，人格，獨當一面的能力，閃閃發光的樣子，才是她喜歡的小時。

不過雖然這麽想，想到那抹挑藍的發，她還是不爽至極，如果沒有猜錯，非主流的發型想必不會是随着年齡改變的。

衆人鬧了過後，時樓樓兩邊的臉蛋不知道被誰塗了奶油，頭發上也有一點，還好摘了發髻，黑亮的長發散在身後，沒損壞道具。

童鳶非要跟她拍照，她臉上什麽也沒有，特意讓孟米幫忙拍了一張，沒等時樓樓看，手快的發到了微博上，配了兩個字，“孰美？”

微博上的粉絲們也是知道兩家有合作，童鳶的粉絲一邊維和，故意說時樓樓美，時樓樓的粉絲見狀，也紛紛說童鳶美。

時樓樓流量比起童鳶差遠了，按理說正主引戰，粉絲卻出乎意料的和諧，這一現象被營銷號弄了個段子，還帶出了“真實損友”的話題，一下子就火了，一波熱搜下來，雙方都得了好處，當然時樓樓還不知道，她回到酒店才發現奶油這麽難洗。

孟米在外面喊她，需不需要她幫忙，正說着，有人敲了門，是洛今。

晚上的時候，孟米還特意注意了洛今的舉動，發現在劇組洛今還是知道和自家藝人保持距離的，稍稍放了心，樓樓正是事業上升期，出了這種新聞，洛今沒什麽，時樓樓很大可能受到網絡輿論的攻擊。

洛今朝着孟米禮貌的笑了笑，直接說明來意，“小時呢？”

“在洗頭，說是有奶油洗不幹淨。”孟米覺得洛今會進去幫忙的，果然，她問了也沒問，打開了玻璃門。

“洗不幹淨？”一個淡淡的聲音響起，時樓樓被吓了一跳，水聲隔着有點聽不真切，她按停水，“什麽？”

“笨。”

洛今上前幫她撥過頭發，倒了一點洗發液，幫她慢慢的梳理，再用清水沖幹淨。

“燙嗎？”

時樓樓感受到她的手指在發間穿動，這種切實的接觸讓她有點心跳加速。

“有一點。”她誠實道。

“哦，”洛今頓了頓，緩緩道：“那就燙着吧。”手上卻很誠實，往另一邊扭了扭，調低了水溫。

時樓樓：“......”洛今陰陽怪氣的說話方式，按照她的了解，沒有猜錯的話，大概率是又默默的生悶氣了。

時樓樓不明所以，洛今手上動作不停，又幫她沖了兩遍，看起來才沒有奶油了。

洛今比她高，拿了毛巾給她擦頭發，又熟門熟路的拿出挂櫃裏面的吹風機。

時樓樓被她這麽弄，感受她指尖撥弄頭發，看着鏡子裏洛今的臉，眼神漸漸有點模糊。

鏡子是霧蒙蒙的，時樓樓的表情她看不清，不過她聽到了她打的哈欠，洛今安靜片刻，不動聲色道：“困了。”

時樓樓沒注意一縷頭發在她手中，迷糊的點了點頭，被拽疼了嘶了一聲，立馬清醒了。

洛今：“......”這麽笨的人出軌真的是不太可能。

她慢條斯理的拿吹風機吹了吹鏡子，讓她看清自己，時樓樓不明白的看着鏡子中的她，奇怪的看她一眼。

“你幹嘛？”

洛今挑起她的那縷頭發，時樓樓發質極好，發量也多，這一縷頭發黑亮，長至腰間，洛今聲調平和，開口道：“染個藍色怎麽樣？”

？

時樓樓皺眉，“魏入雲那個朝代有染發劑嗎？”

洛今略低頭看她鏡中的臉，挑眉道：“不好看嗎？”

洛今瘋了，時樓樓下意識想，為什麽要染藍發，她只呆了一會兒，回憶了今晚所有關于她的事情，很快她又反應了過來，洛今說的是什麽意思了。

原來她還在想江汀。

“今今，江汀從高一進來就染了，純粹個人象征，和我沒有關系的。”時樓樓想了想道。

“我們高中允許這麽非主流嗎？”洛今毫不留情的評價。

時樓樓沒注意，開口解釋道：“我們高一一個寝室，她長頭發的時候一般藏在裏面，老師也不至于看到。”

“原來你們高一一個寝室的？”

時樓樓：“......”

洛今頓了片刻，看着鏡子中的自己，緩緩道：“我也有點想去試試。”

“試什麽？”時樓樓一愣，睜大了眼睛，轉頭看她，“染發？”

洛今笑的溫柔，親親她的唇，小聲道：“你覺得我把這玩意兒染成綠色怎麽樣？”說着，洛今低頭，耳後的黑發晃蕩下來，輕輕的擦過她的臉頰。

時樓樓被癢的後退兩步，見洛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嘴裏卻問道：“她大一的時候，是不是來見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