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失畫(4)
第36章 失畫(4)
薛書懿起床,梳洗完畢後,婢女雅言推開窗子,她愣了下,“小姐,你快過來看。”
“怎麽了?”薛書懿走到窗邊,她園子裏的幾棵白玉蘭樹被人薅禿了大半。再往下看,被薅走的白玉蘭花瓣被人拼成了一朵白玉蘭花,鋪在綠坪上。
家丁正一邊打掃着滿地白玉蘭花,一邊嘀咕:“昨晚也沒刮風下雨,怎麽落了這麽多?”
雅言聰敏,一眼就看出來說:“小姐,昨晚有人偷進園子!園子裏的人都是死人嗎?進來個人都不知道,誰這麽不知死活,連小姐的園子都敢闖。”
薛書懿說:“家裏的人是斷沒有這個膽子。”
“小姐是說外人?這幾日來的外人也就是老爺請回來給小姐畫像的那幾位畫師。定是他們當中一個,前天見了小姐,心生邪念,所以竟然敢夜闖小姐園子。我馬上去告訴老爺,查查到底是哪個混賬東西。”
雅言急匆匆就要走,被薛書懿拉住,“先別急,這事先別告訴爹,我來處理。”
地上的白玉蘭花已經被掃了一大半,樓下的人看不出地上的蹊跷,只有身在二樓的她能看到,這人是特意為她而做。
她前日在後花園待了片刻,園子裏來了許多人,她根本沒記住到底有哪些人,後來還走了大半,只留下了幾個,她也沒在意。
但她挺想知道這個人到底是誰,他用這樣的方式告訴她,他來過,他必然還會再來。這裏是薛家,還能怕他對她怎麽樣不成。
當晚,薛書懿說自己有些不舒服,想清淨一下,不想蘭馨園裏人太多,就遣散了其他人,只留下雅言,和一個家丁守着。
晚上,她在房中練習刺繡,一旁的雅言一開始還精神緊張,時不時往外看,總覺得外頭靜悄悄的園子裏藏着人。
一主一仆一直等到子時将近時,忽然聽到外頭有聲響,雅言立刻清醒過來,她看向薛書懿,不知該怎麽辦。
薛書懿還是坐定繼續繡着她的牡丹花,直到外頭響起一個泠脆的聲音:“在下莫瑛,想來見見薛小姐。”
薛書懿停下針線,示意雅言去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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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站着一個少年,身穿粗布藍衣,頭發用一根木簪挽起,露出白皙的脖頸,她歪着頭笑嘻嘻看她,眼裏是清澈的頑皮,似乎完全沒有察覺自己的夜闖是多麽不合規矩的事。
雅言上前一步喝道:“大膽,你夜闖我家小姐園子,你想幹嘛?”
莫瑛也上前一大步把雅言吓了一跳,她後退了幾步:“站住,你再往前我就喊人了,到時候老爺定要扒你一層皮。”
“有這麽嚴重嗎?我又不是什麽壞人,就是想來見見薛小姐,聊聊天。”
“小姐與你沒什麽可聊的,趕緊給我走。”
“你這丫頭真不知禮數,你家小姐都沒說什麽呢,你在這兒咋咋唬唬的,吵死了。一會兒真把人喊來,我就跟老爺說是你給我開的門,你跟我是同謀,看你怎麽辦!”
“你!你……”雅言又驚又怒,轉過頭看向薛書懿:“小姐,你看他!”
薛書懿緩緩起身:“你到底想做什麽?”
“我說了,我就是想來見見你,聊聊天,看你笑一笑,惱一惱,這樣我畫出來的畫才會是有鮮活人氣的。那天在後花園看到你面無表情,這樣的美人我雖然也能畫,但總覺得缺了點什麽。”
“就因為這個?”薛書懿微微驚訝。
莫瑛認真地點頭:“嗯,就因為這個。”
雅言在一旁說:“小姐別信他,他就是個登徒子,花言巧語就會哄騙人。”
莫瑛樂了:“誰說我是登徒子?”
她拔下木簪,一頭長發落下。一個文秀小公子立刻變成一個秀麗小娘子,薛書懿和雅言都看呆了。
雅言說:“你……你是女子?怎麽會?”
莫瑛逗她:“還不相信?不會要我脫了衣服才肯信吧。”
薛書懿說:“你為何要扮成男子模樣?”
莫瑛重新用木簪将頭發挽好說:“我從小跟着我爹大跑遍江南北,扮成男子方便些。而且我爹說,這樣以後我畫出的畫才會有人買,我才能成為天下聞名的畫師。”
薛書懿問:“女子不能成為畫師嗎?”
莫瑛說:“我也不知,我爹說他就沒有見過厲害的女畫師。所以我打算等我成名之後,我就告訴天下人,我是個女子,女子也能成為畫師,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雙眸若星辰璀璨,說話間眉梢眼角都是自信的笑意,仿佛已經看到自己一朝成名,天下皆知時的樣子。
薛書懿也被她笑意感染,露出恬笑。
莫瑛抓着她的手說:“就是這個笑!你笑起來更好看了。”
薛書懿忍着笑意,壓了壓嘴角,“那你今晚回去是不是可以動筆畫了?等你畫完,一定要第一個給我看。”
“沒問題,我還能來找你嗎?”
“當然可以,不過別再半夜來了,我會讓雅言告訴你,你在哪裏可以見到我。”
雅言說:“你要再半夜過來,被老爺抓到,等不到你成名,世人就都知道你是個女子,你就再也成不了畫師。”
莫瑛“哼”了一聲,“不管怎麽樣,我都會成為一個畫師,只是我就想看到世人驚詫的樣子,那一定很有意思。”
薛書懿說:“那我也答應你,在你的畫沒有得到大家認可前,一定不會告訴任何人你的真實身份。”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莫千禾已經三日沒看到莫瑛離開房間,明天就是交畫的日子。那日莫瑛說要回去想想,之後就再也沒來找他,三幅圖美人圖已經畫完,他自己看着還算滿意。
不知道莫瑛畫得怎麽樣。
她門外地上還放着中午送來的午飯,已經涼透了。這三日除了早上的膳食盒是空的,中午和晚上的都一動沒動,下人怎麽送來的就怎麽拿回去。
這孩子莫不是畫得走火入魔,暈倒在房裏吧。莫千禾有些擔心,去敲她的房門:“阿瑛,你在房裏嗎?”
敲了好半天,沒人應答。
難不成出去了?
這時對門的宋圭聽到聲音出來,莫千禾問:“你見到我家莫瑛了嗎?”
宋圭搖頭,“這幾日都沒見到,他不在房裏嗎?”
“我也不知,敲門沒人應。”
宋圭安慰他,“沒事,這裏是薛宅,不會有什麽事的,你晚點再來看看。”
莫千禾點頭,準備回房,宋圭叫住他:“莫兄,這幾日都在房中憋壞了,要不我們出去走走?”
莫千禾搖頭,“不必了,我有些累,想在房裏休息。”
“好,那就不打擾你了。”
莫千禾确實畫得有些累,雖然只有區區三幅,但這三幅畫值五千兩,而且還有好幾人在他百米之內也同樣為了這五千兩而努力,想要脫穎而出就不得不灌注十二分的精神和心血。
當他畫完停筆,這種感覺就跟從前每回從宮裏回來一樣,虛脫力竭。
他希望拿到這五千兩在笾洲過幾年安穩的生活,替莫瑛尋戶好人家,等她嫁人後,他或許會繼續從前居無定所的日子,也或許就在笾洲安定下來。
那日聽到衆人在議論薛書懿的婚嫁,他忽然意識到莫瑛也不小了,也該考慮她的終身大事。
他一躺下就睡着了,等醒來時外面的天已經黑透了,也不知道是什麽時辰。他慌忙起身,打開房門,門外放着送來的膳食盒,一摸,飯菜已經涼透了。
隔壁房間地上也放着同樣的膳食盒,飯菜也是涼透了。
“阿瑛!”莫千禾有些急了,顧不得現在是晚上會吵到人,用力地“哐哐”砸門,喊着“阿瑛,你在房裏嗎?”
要是為了五千兩,賠上女兒那可太不值當了。
沒敲兩下,門就開了。
莫瑛雙眼通紅泛着血絲,整個人看上去像是幾天沒睡覺,頭發也很淩亂,人卻很精神,“爹,我畫完了!”
看到她沒事,莫千禾才放下心,“你吓死我了,你中午在房裏嗎?我敲半天門你怎麽不回答?”
“你敲門了嗎?我沒聽到。”
罷了,知道她是個畫癡,就說:“畫完就畫完了,你這樣子幾天沒洗漱了?趕緊梳洗梳洗,明天就要交畫了。”
“不行,我得去見個人,我答應她畫完之後要第一個給她看。”莫瑛腋下夾着三幅畫軸,轉身關上門。
“你要見誰?”
“爹,你就不要管了,先回去休息,我很快回來,很快。”莫瑛腳步快如風一樣,消失在夜色裏。
莫千禾尋思,她在薛宅還認識了什麽朋友?不過這樣也好,沒準這人還能幫上什麽忙。
莫千禾忽然覺得那五千兩銀子有戲了,心情不由得愉悅起來。他把膳食盒提進屋子,即便是冷飯冷菜也吃得津津有味。
直到夜半三更時分,他才聽到莫瑛回來的腳步聲,腳步聲輕快,聽上去她的心情不錯。
莫千禾本想去問問那個朋友到底是誰,剛出門,她房間門就光上了。想着她這幾日必定也是十分勞累,他就沒有去打擾。
房間的燈在莫瑛回來後亮了一陣,然後就安安心心地滅了。
莫千禾也安心回房,吹了燈,躺下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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