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失畫(7)
第39章 失畫(7)
當日,薛綿選的三幅畫全是出自莫瑛之手,單以畫功而論,莫瑛比之其他人稍顯稚嫩,但她的畫有一點是其餘人比不上的,那便是神韻,其中自然有她與薛書懿更熟悉親近的原因。
那些畫送到薛老夫人房中,她一眼就挑中了莫瑛的三幅,還将其中一幅懸挂起來。
雅言說:“老夫人的有個弟弟在京城做大官,多年沒見面,上個月因為差事路過笾洲,來探望老夫人,他見了小姐的畫像贊不絕口。當時老爺還沒覺得有什麽,哪知道他走了之後沒多久,皇上下令選妃,要各地上交适齡女子畫像。我家小姐本來已經和鎮遠侯的小侯爺定了親,不必參加此次選妃。可是……州府趙大人對老爺說,上頭指名要小姐的畫像,必須得交,聽趙大人的意思,這次小姐只怕是在劫難逃。”
莫瑛為許多想進宮的女子畫過像,她以為能選中入宮是件好事,便說:“入宮不好嗎?我看這笾洲許多人都想将自己的女兒送入宮中,享盡榮華富貴。”
雅言一聽,神色冷了下來,“入宮有什麽好?皇上後宮有那麽多妃子,不可能個個都受寵。那些不受寵的妃子,在宮裏過的日子還不如在薛家。而且,嫁給小侯爺遠比嫁給皇上要好多了。”
“那……怎麽辦?你來找我是想讓我幫什麽忙嗎?”
雅言看着她,嘆了口氣說:“連老爺都沒辦法的事,你能有什麽法子。我今日來不過只是因為小姐知道你還在笾洲,讓我過來确認一下而已。我一時沒忍住,多說了幾句。一會兒回去禀報小姐,她過幾日應該會來看你。”
“随時歡迎,你回去告訴書懿,我等她來。”
雅言走後,莫千禾問莫瑛,“她是誰?你和她聊了那麽久,在聊什麽?”
“她是薛書懿身邊的貼身侍婢,來跟我說些關于她家小姐的事。”
“你和薛小姐很熟嗎?”
“此事說來話長。爹,宮裏的生活是什麽樣的?”
“你問這個做什麽?”
莫瑛就把薛書懿要被選入宮一事與他說了,莫千禾聽完後,神色有些惋惜:“宮裏的妃嫔受寵與失寵都在皇上一念之間,今日受寵,明日失寵是常有的事。那個丫鬟說的對,嫁給小侯爺遠比嫁給皇上要好上太多。”
幾天後,薛家馬車停在千山畫鋪門口,薛綿請莫家父女再去一趟薛宅,這次只請了他們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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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莫瑛不僅見到了薛書懿,還見到了她的妹妹薛書菀,薛書菀生得雖不如薛書懿那樣容顏傾城,但也算是絕色佳人,她的美更多了幾分內斂。
薛綿來請莫瑛也為薛書菀畫三幅畫,這三幅畫與她上次為薛書懿所畫的必須要一樣,但也不能完全一樣。簡單來說,就是要五分像薛書懿,五分像薛書菀。
這個倒不難,莫瑛爽快答應下來,但她有個要求,在她畫完前,她必須在薛宅住上幾日,随時見到薛書菀。
薛綿同意,安排她住在上次那間客房。
莫千禾離開薛宅前,問莫瑛:“你上次說畫完畫像要給一個朋友看,這個朋友是薛大小姐嗎?”
莫瑛點頭。
你是怎麽認識她的?”
“嗯……這個……就是……那個,有次在花園遇到,就認識了。”
莫千禾知道莫瑛一撒謊就不敢看他,說話也結巴,“你不願說就算了。你可要記得,在薛老爺眼中,你是個男子,不要與薛家小姐太過親近,知道嗎?”
“知道了,爹,我畫完了就回去。”
薛家馬車接莫家父女進宅子一事很快就傳到宋圭耳中。上次為薛小姐畫畫像一事,他後來私下問過其他畫師,都無人收到銀子,他便懷疑莫千禾在騙他,這次他更加肯定是那五千兩都被莫千禾得了。
想到當初自己還好心好意為他介紹房子,宋圭覺得被莫千禾耍了,加上莫瑛一下子成了笾洲小有名氣的畫師,又多了一個和他搶飯碗的人,他們父子二人開的畫鋪也有聲有色,憤恨和嫉妒之情爬滿了他的心。
他跑到千山畫鋪,看到莫千禾又挂了些新作的畫,尖酸問:“莫大畫師又有新作了?”
“都是大家賞臉光顧,不然我這鋪子生意也做不下去。”
“怎麽會?五千兩銀子,就算什麽都不幹,也夠你們父子二人過幾年舒服日子。”
莫千禾臉色微變,當初騙他雖然是迫不得已,但也确實是自己不對,如今人家戳穿了,再騙下去也沒意思,于是朝宋圭拱手道:“宋賢弟,你既然知道了,我也不瞞你了。當初薛家的的确是給了五千兩,我騙你實在是不得已。我和阿瑛初來此地,不願太過招搖,抱歉,抱歉。”說完他深深鞠了一躬。
宋圭後退一步說:“不用,在下受不起。”他冷“哼”了聲,揚長而去。
他回去後越想越氣憤,約了幾家相熟的畫鋪老板出來,商量着如何将莫千禾趕出笾洲。
這幾家店鋪老板早就眼紅千山畫鋪的生意好,巴不得它早點關門。
錢老板說:“幹脆找人一把火燒了得了,省事。”
孫老板說:你以為衙門的人都是吃幹飯的?而且薛家兩次請姓莫的給薛小姐畫像,必定關系匪淺。千山畫鋪要是被燒了,薛老爺一定會替他鳴不平,告到趙大人那裏,趙大人派人認真查起來,能查不出是誰放的火嗎?”
李老板說:“畫鋪燒一次還能重開,要想把姓莫的從笾洲趕出去,就得讓這裏的人容不下他。”
宋圭說:“這個道理大家夥都明白,但具體怎麽做呢?”
李老板說:“我有個親戚在薛宅做下人,有次喝酒,他跟我說了件事,當時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但現在看來,十有八九是真的,如果這件事是真的,我擔保薛老爺第一個容不下莫千禾父女兩。”
其他人異口同聲問:“什麽事?”
“我這個親戚是在薛大小姐園子裏當差,他說有天晚上,薛小姐自稱不舒服,遣散了園子裏大部分下人,只留下她的婢女雅言和他。命他守在園子後門,沒有吩咐不許進來。子時的時候,他去了前門那邊,本來想看看小姐有沒有什麽吩咐。結果,你們猜他見到什麽了?”
錢老板不耐煩說:“別猜猜猜了,趕快說。”
“他看到那個叫莫瑛的進了小姐房間,一直呆到後半夜才出來。”
宋圭問:“真的假的?”
李老板說:“這我就不知道了,都是我那親戚自己說了,除了他,就只有薛大小姐的婢女才知道。”
孫老板說:“看不出,規矩多,家教嚴的薛大小姐竟然會幹出這種不知廉恥的事來。”
宋圭心生一計,對衆人說:“我有個辦法,能令薛家對莫家父女恨之入骨。”
莫瑛在薛宅住了幾日,她不拘小節的性子,才華橫溢的畫功很快贏得薛家人的喜愛,三少爺薛書堯與她年紀相仿,簡直把她當親兄弟般,日常相處時不時攬肩搭背。
薛書懿看在眼裏,明知她的女兒家身份,但又什麽都不能說。她原以為莫瑛會尴尬,但她大大咧咧,似乎絲毫沒有将這事放在心上。
為薛書菀畫完第三幅畫像的那天,莫瑛也是第一個拿去給她看,她看了許久,笑道:“确實很像姐姐,”她的語氣有淡淡的憂傷。
薛老爺這個要求有些奇怪,莫瑛答應下來時并未多想,此時見到薛書菀的神情,忍不住多嘴問了句:"你也是個美人,其實我可以為你單獨畫一幅,只是不知道薛老爺為何一定要我畫得與書懿那三幅一樣?”
“因為以後我就是姐姐,姐姐就是我。”
“什麽意思?”
“別問了,知道太多對你沒有好處。”
這時,薛書堯來找她:“莫瑛,你畫完了嗎?剛去你房間不在,讓我瞧瞧你畫得怎麽樣了,”他走到她身旁,将那三幅畫一一看過,誇贊道:“有兩下子,不錯啊!”
薛書懿緊随其後,不動聲色走到他們二人中間,“我也看看,确實不錯,與我那三幅幾乎是一模一樣了,但又不完全一樣。”
薛書堯又繞到莫瑛另一側,搭着她的肩膀說:“诶,你為我大姐二姐都畫了畫像,也替我畫一幅呗。”
莫瑛卸下他那只手說:“不,我只畫美人。”
“重色輕友啊,出個價,多少銀子才肯替我畫一幅?”
“多少你都肯出?”
“是。”
莫瑛摸着下巴說:“那我可得好好想想。”
薛書懿問:“畫完你是不是要回家了?你有好幾日沒見過你爹了吧。”
莫瑛點頭,“我打算一會去見薛老爺,順便向他告辭。”
薛書堯說:“你這麽快就要走了?再多留幾日,反正我們薛家客房多,你就住下來。”
薛書懿說:“莫瑛在笾洲還有家人,怎麽能一直住在薛家。”
“是,我也好幾日沒見着我爹了,該回去了。”
莫瑛交了畫,薛綿很滿意。
薛老夫人拉着她的手不舍地說:“好孩子,以後得空就來,”轉頭又問薛綿:“馬車備下了嗎?”
“已經備好。”
莫瑛擺手:“不用麻煩,我走回去就行。”
薛書堯說:“不麻煩,我送你回去。”
“那行吧。”
薛書懿想說什麽,終是沒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