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美夢妖精

第30章 美夢妖精

被拎着後頸提起的小貓在盆上晃蕩着, “嗷嗚嗷嗚”氣憤地大吼個不停。

它彈動的後腿踢着大盆裏的水,水花四濺。

可茜茜難得露出暴君的一面,強硬地将它按進了盆裏。

可憐的小貓爪爪四處亂拍, 拼命往外跑,茜茜抓住它的腋下,又給它揪了回來。

“好嘛好嘛, 我只給你洗頭頂、背部和爪爪,不碰你的肚子和尾巴行了吧?”見它實在掙紮得厲害, 茜茜擦擦臉上的水, 只好哄它。

萊萊似乎很害羞,從不肯讓她碰肚子和尾巴。

聽到這話, 小貓才十分不情願地安分下來。

茜茜揉着它僵硬的脖頸:“我知道萊萊是講衛生的小貓咪, 我并不是嫌棄你不幹淨……”

它總是把自己打理得很好,從不讓她操心。

“只是, ”茜茜的語氣帶上了威脅之意,“偷吃小魚幹的貓咪就會接受洗澡懲罰噢~”

萊歐納德蹲在盆裏,尾巴搭在前爪上圈住自己, 弱小、可憐、又無助。

他看着女孩給自己的背上倒上香噴噴的浴液, 然後搓出了大量淺粉色的泡泡。

不光如此,她還興致勃勃地把那些泡沫順着他的脊背捏成一條三角狀相連的,像地行血荊龍那樣的背棘。

他很想把這種愚蠢的東西從背上抖下去,但看着女孩眉眼彎彎,眼神盈滿笑意,他又有點舍不得讓她失望。

“嘿嘿嘿~”女孩又笑着來撥弄他的胡子。他瞥見了她指腹淡淡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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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緞帶水母的毒素留下的痕跡。因為毒性太強, 傷疤往往要經過很長時間才會完全消掉。

他想起那晚女孩發起的高燒。

他和“黃金旋暴風”的争鬥卷出了不少深海魔獸摔到岸上。因此活動結束後, 很多藥劑師或鍛造師都冒着嘩嘩下灑的“海雨”,跑去海灘争搶難得一見的珍貴材料。

萊歐納德猜測茜茜可能是其中一員, 然後在拾撿材料時不慎碰到了緞帶水母的殘肢,不但手指受了傷,還因為體弱在淋“雨”後回來發起了高燒。

據他觀察,作為一名品階不高的藥劑師,女孩的生活并不富裕。而他的存在大概又給她增添了不少負擔。

所以她才要冒着海嘯餘波的危險去海灘撿材料,補貼家用吧。

他嘗試過直接給她送東西,可有原則的女孩往往會當面誇獎着“能幹的小貓咪”,驚喜地收下,背後又偷偷反給他補貼回來更多。

難得他能為她做些什麽,丢臉就丢臉吧。

萊歐納德嘆了口氣,心中妥協,由着茜茜在他的胡子上挂上細小的亮閃閃的星星泡泡。

“你這會兒好乖啊~”茜茜驚奇地說。

她只是手癢試一試,沒想到萊萊居然一直由着她上下其手,都沒有掙紮。

“你是知道錯了嗎?”見萊萊不反抗,她得寸進尺地又開始擺弄它的頭毛,在它頭頂用粉色浴泡堆出一個尖尖的魔法帽造型。

“嗷嗚~”萊萊回應了一聲,腦袋一動不動,很配合她的樣子。

茜茜簡直要被乖巧的小貓咪萌化了。她心花怒放地掏出魔法留影石咔咔咔一陣狂拍,留下了“地行龍”萊萊頂着“魔法帽”生無可戀蹲在盆裏的珍貴影像。

洗完澡後,她又精心給萊萊修剪了頭毛。

一整套流程下來,萊萊變得毛發更加蓬松,形象更加閃亮了。

茜茜一把抱起洗得香噴噴的小貓咪,點了點它的粉色鼻頭。

萊萊的鼻子很特別,黑色的毛毛圍着淺粉的鼻頭,勾勒出了一個心型的輪廓,可愛極了。

她本想在它鼻子上親一口。

但今晚一直逆來順受的萊萊一下用爪爪抵住了她靠過去的臉頰。

“好吧,”茜茜把它按在自己臉上的毛爪拿下來捏了捏,有些悻悻地說,“看在你今晚已經很乖的份兒上,放過你了。”

萊萊讓她捏了兩下,第三下時像是忍無可忍,嗖的一下抽回爪,從她膝蓋上跳下來奔進衣櫃底下看不見了。

心情已經變得很晴朗的茜茜對這點微弱的反抗并不介意,她愉快地跟萊萊道了一聲晚安,興沖沖地睡覺去了。

而櫃底的萊歐納德用掌心肉墊按住鼻子,女孩溫熱呼吸噴灑在上面的觸感仿佛還殘留在那裏。

涼涼的肉墊不但沒有幫忙降溫,反而被鼻子傳染得發燙起來。

萊歐納德惱羞成怒地團成一團,急促的心跳久久無法平息。

直到半夜,他才再次探出頭來,豎起耳朵聽了聽動靜。

聽到女孩平靜均勻的呼吸,腦海中浮現出她給自己潑水時耀眼的笑容,萊歐納德的心跳又加快了。

半晌,他用爪子蹭蹭臉,重新集中精力。

他跳上桌子晃了一下尾巴,一道黑色的魔力閃過後,桌上出現了一瓶高階安魂藥劑。

這是水母活動第二名的獎勵,不過他又托老師找更好的藥劑師在裏面融入了不少稀缺的珍貴藥材。

他知道自己直接贈送,茜茜只會反過來讓“萊萊”喝掉,所以他決定直接偷偷給女孩用了。

其實經過這段時間的研究,他已經發現使用安魂藥劑的并不是茜茜,而是她胸前的那塊“希望之心”。

這個亡靈法器裏似乎封存着一個破碎的靈魂。是這個靈魂承托了他殘餘的亡靈法陣,并連接了他和茜茜,形成了一個三者互利平衡的鏈接。

茜茜難過的時候,總會習慣性地握住胸前的項鏈。那裏沉睡着的可能是她很重要的人吧。

萊歐納德決定要為女孩做出些什麽。他已經把凝聚靈魂的亡靈法術研究放進了今年的研究計劃,并請導師幫忙搜尋資料了。

一邊想着,他一邊推倒瓶子,滾動着它從中抖出一大滴藥劑,然後在其落地前用魔力控制住。

黑色的魔力包裹着淡紫色的藥劑,緩緩向茜茜的方向飛去。

女孩正沉沉的睡着,雙手交疊放在腹部,睡姿安然恬靜。

她胸前的綠寶石在黑夜裏閃着淡淡的熒光。

萊歐納德精準控制着藥劑,使其平穩地落在寶石中央。

綠寶石表面泛起細微的漣漪,吸收了那滴落下的藥劑。

有效!驗證了自己猜想的萊歐納德很驚喜。

據他推斷,那個靈魂一晚上大概可以吸收5滴左右。

他輕手輕腳地忙碌着。

然而就在今晚的最後一滴藥劑即将成功落下時,萊歐納德察覺到自己胸口發悶,魔力輸送也開始變得斷斷續續。

是今天損耗得太多了,他的身體還沒有恢複過來。

那滴藥劑在空中發着抖,艱難地前行。不想浪費珍貴藥劑的萊歐納德忍着胸口的陣陣刺痛,爪下不自覺用力,堅持向前輸送魔力。

然後就在那滴藥劑即将落到寶石上時,他僅剩的魔力突然完全消失,那團藥劑失控飛出去,砸在了茜茜唇上。

女孩睡夢中無意識地舔了一下嘴唇。

糟了!萊歐納德耳朵一下立起來。

他忍住身體的不适,飛速跳下桌。因為落地太急,前爪重重折了一下。

萊歐納德踉跄後飛快起身,奔到茜茜床邊,扒着床沿查看女孩的情況。

藥劑已經起效了。

稀薄的月光透過窗簾未合嚴的縫隙,将蕾絲花邊繁複的影子印在女孩瑩白臉頰和眼角上。

一滴碩大又晶瑩的淚珠迅速從那裏劃過,镂空的影子随着淚水一路微微晃漾。

萊歐納德心中一震,如火燒般灼痛起來。

他忍痛擠出一點魔力,檢查了茜茜的身體情況,發現并無問題。

可她為什麽在睡夢中哭泣呢?

安魂藥劑往往有安撫精神的功效,萊歐納德不敢輕易叫醒她,只能急得團團轉。

突然,他在窗簾上看到了晨鐘花的倒影。

于是他轉頭躍上窗臺,用腦袋頂開窗戶,撥動着晨鐘花的葉片發出了一陣輕柔的韻律。

“誰叫我?”樂聲剛停,一個拇指大的身影就迅速劃過夜空,抖落着閃閃發亮的熒粉,朝這裏靠近。

小小的美夢妖精被萊歐納德帶到茜茜身邊。

她快速扇動着自己淡紫色的透明翅膀,發出“叮鈴~叮鈴~”的悅耳聲響。然後她深深嗅了一下:“啊……是美夢的味道。”

萊歐納德皺眉:“你嚷那麽大聲會吵到她!”

美夢妖精跺跺腳:“我們妖精說話是精神交流,人類又聽不到!”

萊歐納德這才反應過來。他用前爪抹了把臉,深吸一口氣,因為太過慌亂,他都忘了。

美夢妖精喜歡給心思純淨的人送去夢引,然後又通過他們的美夢飽餐一頓,獲得力量。

此時她正圍着茜茜的枕頭高興地跳舞:“好棒的夢,好吃好吃……”

“可她還在哭啊!”萊歐納德用前爪輕輕接住了茜茜又一次滾落的淚水。

美夢妖精被他不善的語氣吓了一跳。

她往後飛開一點距離,惱火地嚷嚷道:“你瞎吼什麽!你難道比我更知道美夢嗎!人類有種情緒叫喜極而泣!你個鄉巴佬懂不懂!”

萊歐納德已經無暇顧及妖精的冒犯了,他滿心滿眼都是茜茜滾滾而下的淚珠。看着爪背被沾濕的毛毛,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心煩意亂。

美夢妖精斜觑了他一眼。獸人就是粗魯。這個腦子缺根筋的種族雖然心思純淨,但他們的美夢永遠都是吃到好吃的或者打架贏了,單薄又乏味。

她只有在吃膩了珍馐美味,想調劑一下的時候,才會去吃他們的美夢力量。

但這個女孩兒的就不同了。

驚吓、刺|激、歡笑、自由、幸福等種種複雜的情緒中又隐隐鋪着一層悲傷的底色。對美夢妖精來說,就像一個入口微苦但綴滿各式清甜水果的黑巧克力蛋糕。

她剛想張嘴再吸一口,就被萊歐納德一把揮開了。

“你幹什麽!”眼看難得的美味近在眼前,卻被人阻撓吃不到,美夢妖精急了。

萊歐納德臉色沉沉:“我找你是讓她不要哭的,不是來請你吃飯的。”

“都說了這是個美夢了!美夢!喜極而泣!”眼看美味溜走了一大截,美夢妖精翅膀扇得叮叮叮響。

“我不懂什麽喜極而泣。”獸人永遠都是開心就歡笑,悲傷就流淚。萊歐納德前爪彈出鋒利的指甲,“我只知道她很難過,你給她換一個夢。”

“我換不了!”望見他寒光閃閃的尖尖指甲,小小的美夢妖精眼中閃過畏懼之色,“我們的夢引只能将噩夢換成美夢,美夢怎麽能換美夢呢?她自己也很喜歡這個夢啊!”

萊歐納德的心徹底沉了下來。他無心再應付這個沒用的妖精,于是一爪拍飛了她。

“啊——”美夢妖精尖叫着被拍出窗外,憤怒地高喊着,“你等着!我會讓你後悔的!”

可萊歐納德根本不将她的威脅放在眼裏。

他扒在床沿觀望着。猶豫了片刻後,他後腿一蹬,第一次跳上了女孩的床。

他心焦地趴下來,壓住茜茜的被邊,把毛茸茸的長尾巴放進她的手心。

女孩微涼的手指輕輕彈動了一下,無意識地攥緊了尾巴。

萊歐納德忍住脊背上過電般的感覺,緊張的望着茜茜。

她終于在睡夢中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

萊歐納德心跳一頓,突然感受到了清涼的夜風正徐徐拂過。

帶着花香的微風吹走了室內的焦灼,一下撫平了他灼痛了一晚的心。

奇怪,他剛剛為什麽沒有感受到這麽好的風呢?

萊歐納德舔了舔自己脹痛的前爪,枕着茜茜柔軟的被邊。他側頭凝視着熟睡的女孩,心一下變得很安定。

他想将女孩甜蜜的睡顏印在眼中,可眼皮卻越來越重……

眼前漸漸模糊,帶着淡淡馨香的被子吞沒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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