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往事
第31章 往事
茜茜又回到了那個夢境。
幼小的她抱着露比, 縮在鐵籠子的一角。
但這一次，她清醒地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
為什麽會再次夢到被馬戲團捉住的場景呢？明明她自己對這段往事的記憶已經非常模糊，只知道是爺爺救下了她們。
是潛意識在提醒她什麽嗎？
茜茜細細打量着這個夢境。
小醜裝扮的馬戲團團長殷勤地送貴族們出去後, 又回來巡視了一圈帳篷內的值錢“貨”。
他手裏拿着附魔的倒刺長棍，對着籠子裏的獸人和魔獸敲敲打打。
低低的啜泣、痛苦的呻|吟嚎叫以及驚恐的呼聲充斥着整個帳篷。
在小醜經過一個裝有母熊和它兩個幼崽的籠子時，母熊憤怒地撞向鐵籠。
巨大的聲響吓了他一跳。他退開半步, 随後惱羞成怒地狠狠揮棒重擊母熊身上流血的傷口。
見大熊兇悍地咬着鐵籠欄杆不肯屈服，他就轉而去打籠底的幼崽。
昏迷的熊崽被敲醒, 哀哀叫着。母熊慌忙轉身想去保護孩子, 然而脖子上的鐵鏈項圈牢牢禁锢着它。
它一次又一次地前撲，用血淋淋的斷掌去勾它的幼崽。然而每一次快要成功時, 小醜都會哈哈大笑着用棍子把熊崽再敲得遠一點。
母熊脖子上的鐵鏈深深地勒進它的皮毛, 那裏的毛發漸漸被染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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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它哀嚎着趴下，團長才結束了這殘忍的游戲。他又狠狠敲了一下母熊的頭部：“一個畜生, 還怕治不了你嗎！”
母熊沒有再理會他的痛打，只躺在籠底，眼神悲傷地望向自己的幼崽。
見這兇獸沒有反應, 團長無趣地轉身, 然後心氣不平地一把揪住身後籠子裏兔人少女的長耳朵，惡狠狠扯掉了她身上輕薄暴露的紗質衣物：
“沒用的東西！穿成這樣都賣不出去，你幹脆什麽也別穿了！”
兔耳獸人尖叫着蜷縮成一團。小醜緊緊拽着她的耳朵，目光上下掃視着，欣賞夠了她哭泣的臉龐，才放開了她。
他哼着小曲兒走了出去。茜茜望着他的背影, 攥緊了拳頭。
即便知道這是個夢, 她還是難以遏制自己心中的熊熊怒火，只恨自己無法改變夢境。
就在帳篷內的氣氛壓抑又低迷之時, 一股清新的草木香氣突然飄來，大家都不由得精神一震。
茜茜若有所感地擡頭望去，發現帳篷圓形的頂部被劃開了一個口子，有一個金發尖耳的“精靈”正從那裏探出頭來。
他手中的瓶子正源源不斷地向外散發出淡綠色的氣體。氣體漸漸充滿整個帳篷，大家驚訝地發現身上的傷口在漸漸愈合。
是爺爺！
茜茜望着那個将頭發高高豎起，背着長弓穿着獸皮背心，正朝帳篷裏四處觀望的半精靈，突然熱淚盈眶。
是爺爺當年還未受到死息侵蝕時，英姿勃發的模樣。
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半精靈朝她望過來。他眼中閃過愕然和憤怒：“居然還有這麽小的孩子……”
他小聲嘀咕着，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沖茜茜揮揮手示意她看過來。然後他握拳又張開，粉色的小花就從他掌心嗖嗖嗖地冒出來，漫天飛舞着，透過籠子的縫隙灑在她身上。
茜茜撿起一朵，含淚望着爺爺笑起來。
這個笑容讓半精靈加快了手中的動作，他伏在外面小心觀察了片刻後，迅速扒着帳頂的口子鑽了進來。
他輕盈地落地，敏捷地在帳篷內穿梭，揮動了幾下短劍，就将大家無法撼動的鐵籠子全部砍斷了。
獲得自由的“俘虜”們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他不知所措。
确保大家都擺脫了禁锢，并有一定的行動能力後，半精靈猛然斬出一道劍光，将附魔材料支起的堅固帳篷整個掀翻：“我們自由啦！沖啊！”
茜茜被他一把抄起，用短鬥篷裹在懷裏向外跑去。
她這才發現外面的整個馬戲團都鬧哄哄的，不光她所在的帳篷，周邊的好幾個帳篷都有動物或獸人奔逃出來。
大概是做着見不得光的生意，所以馬戲團的位置正挨着森林。
貴族們驚慌地尖叫和咒罵着，場面亂成一團。而出逃“者”都趁機四散奔進深林，很快不見了。
爺爺抱着茜茜在森林中跑得飛快，他們身後的小醜團長正帶着打手們窮追不舍。
顯然，面對無法挽回的損失，他首先選擇追回最昂貴的茜茜。
前方的樹枝紛紛為爺爺和茜茜讓開道路，又接連勾起幫他們阻攔後面的追兵。
茜茜抱住爺爺的脖頸，感受着自由的風呼呼從耳邊刮過，又看着身後小醜氣急敗壞的臉，露出了淺淺的微笑。
原來當年她就是這樣被救下的。看着爺爺在危急時刻還不忘低頭沖她做鬼臉，茜茜縮進鬥篷裏，忍住了眼底的潮意。
正在她開心又難過之時，抱着她的爺爺突然下墜。他們落入了一個漆黑的“界”中。
同樣出現在這裏的小醜團長臉色猙獰：“你這該死的家夥！竟敢來我這裏搗亂！我非要把你也抓起來當奴隸賣了不可！”
爺爺鎮定地打量着這個獨立的空間：“原來你有高階空間法器，難怪敢有恃無恐地做肮髒的生意。”
“沒錯！”小醜猖狂地大笑着，發動“界”對爺爺展開攻擊。
對方占了主場優勢，人數又多。而爺爺抱着茜茜和露比，雖然暫時沒有落于下風，可難免被對方的攻擊所傷。
爺爺身上的傷口漸漸多了起來。
茜茜怔怔地望着滴到自己手上的鮮血——爺爺剛剛為了保護她沒能躲過一道攻擊，從臉頰到肩膀被劃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爺爺笑着用鬥篷擋住不讓她看。
可茜茜還是透過鬥篷的破洞看到他随手擦了一把臉上的血，語氣輕松：“破相的話瑪朵該嫌棄我了。”
是啊，奶奶也會傷心的。
茜茜心底那股從入夢起就一直翻滾着的憤怒一下子沸騰起來。
滾燙暴烈的力量不可控地從她胸口奔湧而出。
一道強烈的金光照亮了漆黑的“界”。
在爺爺驚訝的眼神和馬戲團衆人的慘叫聲中，“界”發出了咔嚓咔嚓的破碎聲。
“這不可能！”小醜面容癫狂。他曾用這個空間法器耗死過八階魔獸，怎麽可能輕易地就被沖破。
然而他的不甘再也沒能說出口。“嘭”的一聲巨響後，“界”完全崩潰了。
小醜瞪大眼睛，口中溢出鮮血。他手裏緊緊攥着那個布滿裂紋的黑色骰子，直挺挺向後仰倒過去，再無聲息。
他身後帶着的打手們也已經七零八落地摔在四方，倒在血泊裏。
茜茜震驚地睜大了眼睛，呆呆望着眼前血腥的場面。然後一只大手很快就捂住了她的雙眼。
她耳邊傳來爺爺輕柔的嗓音：“不是你的錯，忘了它吧。等到你能真正掌握這份力量時，再來直面真相。”
一股涼涼的力量觸碰了她的額頭，茜茜眼前一眩。
原來這才是她遺忘的真相。
而爺爺并不是收養了她之後才發現她的不妥，而是一開始哪怕知道她很麻煩，卻還是收養了她。
茜茜的鼻子酸酸的。
夢境的流速加快了。
爺爺笑着将摟着露比的她放進奶奶懷裏，再一把将奶奶高高舉起，四人套娃式地抱着比自己更弱小的家人，一起露出微笑……
一望無際的美麗原野上，茜茜追着蝴蝶摔倒後哇哇大哭，爺爺不客氣地發出嘲笑，奶奶嗔怪地瞪了他，拿出手帕幫她擦去臉上的泥印，露比則氣沖沖地緊盯害她摔倒的蝴蝶，高高躍起……
繁華的街市小巷，奶奶付錢後遞來的冰棒被爺爺猛然搶過咬了一口後，她氣憤的面孔；
矮小的蘑菇旅店，爺爺送來美麗花束時奶奶甜蜜的眼神；
神秘的龍骨城堡，露比第一次變成人形後大家驚喜的表情；
月夜的帳篷中，她發病時大家焦急的神色……
一幕幕畫面快速閃過，茜茜參與着，旁觀着，追望着這些逝去的美好時光，內心盈滿了幸福，又萦繞着淡淡的憂傷。
她什麽時候才能救回爺爺，找回這樣歡樂的時光呢？
她又突然來到了那個入學時見過的，滿是金色星星的世界裏。
金色的星星一見到她，就瘋狂地朝她湧來。
夢境已經告訴她，這份力量一直存在。只是她被爺爺保護着，為了避免它帶來的傷害，而選擇了遺忘。
再次下定決心的茜茜無所畏懼。她直面着這份狂暴力量的沖擊，咬牙堅持着。
就在熟悉的窒息感再次降臨時，她突然感覺到手心被什麽毛茸茸的東西掃過。
可她低頭望去，手中空無一物。
胸口的綠色光芒再次亮起。遠處一直朝她奔湧而來的金色星流也莫名放緩了速度，似乎有看不見的力量融入進去，調和着，阻擋着。
暴動搖晃的世界慢慢變得平和下來。茜茜極力望去，那莫名出現的力量……是黑色的嗎？融在深深的夜空裏，她并不能看得真切。
耳邊傳來了什麽破碎的聲音，她再次被彈出，陷入了黑沉的夢裏。
*
茜茜精神飽滿地醒來，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神清氣爽。
她剛想起身，就被身側的被子攔了回來。
茜茜朝阻力的來源望去，發現萊萊正壓着她的被沿沉沉地睡着。小貓咪居然肯上|床陪她睡啦！茜茜心中頓時充滿了驚喜。
她攥着手裏毛發順滑的尾巴，嘴角止不住地上揚。
撥弄了一會兒尾巴後，茜茜又眼饞地觀察着小貓咪圓鼓鼓的毛絨肚子，那圓潤的弧度一起一伏，上面的細絨毛毛随風起舞。
茜茜屏住呼吸，悄悄伸手過去。
然而“啪”的一聲，一只黑爪爪壓住了她的手背。
茜茜心虛地擡眼望去，看到了小貓咪嚴肅的表情。
在那雙翠綠眼睛的緊緊盯視下，茜茜遺憾地收回了手。早知道不猶豫那麽久了，不然肯定能摸上。
萊萊醒後，立刻變回了高冷傲嬌的姿态，拒絕了她清晨的抱抱，飛速跳下床，好像剛剛在床上酣睡的貓不是它一樣。
茜茜望着小貓咪冷酷無情的背影，癟了癟嘴。
離開了“是非之地”的萊歐納德跑回櫃底，用尾巴圈住自己。
他枕着還帶有酥麻之感的尾巴，心中無比懊惱。
居然在女孩兒的床上睡着了！
他暗暗在心中向女孩道歉。想起茜茜還用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想摸他的肚子！他立刻甩了甩頭。
剛才有那麽一刻，他居然想沒有原則地屈服。
他轉移注意力似的活動了一下前爪。
剛才落地時，他察覺到那裏傳來一陣刺痛。應該是昨晚心急之下的扭傷沒來得及治療。
萊歐納德打算趕在女孩看出端倪前，飛速調用魔力治好它。
然而下一秒，他就被自己體內充沛的魔力驚到了。他若有所思地探頭看着女孩容光煥發地出門，再次肯定了自己關于她和亡靈法器的猜想。
*
茜茜前往核心區的帝企鵝堡壘。
又到了導師為她檢查身體的時候了。因為她的鬥氣增長太快，導師總是憂心忡忡。
反倒是茜茜自己很樂觀，雖然小時候吃了一些苦頭，但在爺爺力量的庇護下，她這些年過得都很安穩。
回憶着昨晚的美夢，茜茜心情愉快地走進了導師的辦公室。
安珀兒導師像以往一樣露出熱情又親切的笑容飛奔過來，将她高高舉起轉起圈圈。
萊斯卡恩則依然憨厚地沖她微笑。
突然，安珀兒停了下來。
她握住茜茜的手，有些怔然地問道：“茜茜，你什麽時候升的五階？”
茜茜大吃一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