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委屈
第6章 委屈
小太監被傅知雪倒打一耙的說辭驚呆了,“你撒謊!小人剛才親眼看到你抱起盤子往地上砸的!”
傅知雪不顧手心疼痛,抓住宮人話裏的漏洞反駁,“公公,從劉公公領我到秀芳殿,我一直等到天黑,都沒有一個人過來,敢問公公從何處過來的?我适才怎麽沒見到你?!”
小太監被問住了,半晌才驚覺自己跳了對方挖下的坑,他連忙找托詞,“貴人信口開河,小人适才是從門外而來——”
“公公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傅知雪猛地截住對方的托詞,“即便鬧到皇後娘娘跟前,我也是站得住腳的。”
小太監臉色陡變,不料這位崔良媛如此難纏,一時間進退兩難。
恰在此時,皇後身邊的另一名宮女春桃提着宮燈來了秀芳殿,大老遠瞄到大殿裏隐隐綽綽的人影,頓覺意識到不對。
“何人在裏頭?”
春桃腳程快,疾步奔過來,見到傅知雪時,春桃愣住。
東宮女眷搬入宮那幾日,春桃領着皇後的旨意前去東宮幫忙,自然見過相貌出衆,令人過目難忘的傅知雪。
“傅奉儀怎會來了秀芳殿?”
未等傅知雪回話,春桃眼尖,一眼捕捉到傅知雪手心的傷口,血跡斑斑,滴落在地,看着觸目驚心。
春桃忙不疊掏出手帕,上前纏住傅知雪手心的傷口,質問在場的小太監,“你在延春宮何處當值?今日又是怎麽回事?”
小太監聽到春桃稱呼眼前的貴人為傅奉儀,腦袋瓜子猶如被大鐘罩頂,直發懵!
不是崔良媛?!
春桃見小太監眼珠子愣在原地,氣不打一處來,“發什麽愣?!若不如實招來,定要皇後娘娘治你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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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監立即回神,哪裏還有先前嚣張跋扈的氣焰,早就吓個半死,在春桃的叱喝下,當即往地上一跪,也不敢說出實情,只模棱兩可交代太子妃派人送玉雕擺件一事。
“回春桃姑姑的話,誤會都是誤會,太子妃娘娘派崔良媛來送玉雕擺件,不知怎的就變成了這位傅奉儀。”
小太監嘴快,不給傅知雪解釋機會,飛快說了事情原委,聲稱撞見傅知雪故意摔了裝貢果的盤子,傅知雪非不承認芸芸。
傅知雪深知後宮吃人,皇後與太子妃是一家人,即便她受了委屈,皇後也不會替她一個妾氏撐腰。
因此,當春桃與她對峙時,她只當自己懵懂不知,睫毛一顫,泫然欲泣,嗚咽着替自己辯解。
“春桃姑姑,崔姐姐臨時腹痛,我替崔姐姐跑一趟延春宮,此乃太子妃娘娘吩咐的事,我等定然要辦妥,然而我在秀芳殿等了半天不見人過來,也不敢随處走動,肚子餓了……實在忍不住去拿貢果吃,想來菩薩也不會怪罪于我,沒想到右手失了力氣,不小心摔碎盤子,公公非誣賴我故意摔盤子……”
“春桃姑姑,我區區一個九品奉儀,饒是借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不敬皇後不敬太子妃不敬菩薩。”
春桃不動聲色打量傅知雪,仔細确認,“傅奉儀所說的崔姐姐可是崔良媛?”
傅奉儀擡手擦拭眼角溢出來的淚水,輕輕颔首,“正是崔良媛。”
春桃心裏咯噔一聲,她皇後身邊伺候的老人,入宮二十年,豈會不知小太監嘴裏的彎彎繞繞。
壞了,太子妃找茬崔玲兒,崔玲兒吃壞了肚子,托傅知雪幫忙跑一趟延春宮。
太子妃不該在秀芳殿算計太子殿下的妾氏,此事辦得好,皇後不會計較,偏偏眼前這位相貌極其出衆的傅奉儀不是蠢的,寧願把事情鬧大擔懲罰。
尚且不知崔玲兒是真的吃壞肚子還是假的,今日這事若不好好處理,定會惹來麻煩。
事不宜遲,春桃立即趕回延春宮上報。
“你且跟我去皇後娘娘跟前領罰!”
春桃親自把人帶出了秀芳殿,又領着傅知雪回了延春宮,先把傅知雪安置在一處偏廳。
“傅奉儀且在此等候片刻,奴婢去向娘娘禀告一聲。”
傅知雪連忙謝過對方,“有勞春桃姑姑。”
待春桃出了偏廳,傅知雪臉色倏地轉冷,落座到凳子上。
春桃疾步奔向寝殿,把此事禀告給薛芙梨。
薛芙梨臉色不虞,放下手中翻閱的經書,“莞兒荒唐,崔玲兒可是崔大人的堂妹,本宮還指望崔大人幫忙查清失火案,她倒好,這節骨眼上給本宮拖後腿!”
“春桃,你親自替本宮走一趟東宮——”
“等等,這事千萬不能讓旁人知曉,這樣,你叫膳房熬一碗補氣的粥,你親自送過去。”
就算被人撞見,也不會胡亂碎嘴,只會誇皇後娘娘體恤太子妃。
薛芙梨又叫春桃拿了些金瓜子和藥膏,“你好好敲打一番傅奉儀,提醒她有些話不要亂說。”
春桃颔首,“娘娘放心,奴婢知曉如何做。”
春杏把金瓜子和藥膏遞給春桃,之後走到薛芙梨身邊,憂心忡忡道:“主子,太子妃畢竟是太後娘家的人,你幫着那位傅奉儀,太子妃那裏會不會與你生嫌隙?”
“無妨,本宮在世一日,她便不敢對我不敬。”薛芙梨無奈嘆氣,“只是這孩子做事手腳不幹淨,又妒心重,若不是看在太後和阮尚書的面子上,本宮豈會容她?”
當今吏部尚書阮臨浦乃太後的族弟,阮氏一族滿門貴胄,連皇上都要禮讓阮氏三分。
阮菀太過看重元祁,也不知是福還是禍。
皇後的息事寧人,傅知雪不無意外,今日這事,她雖然傷了手,但着實不虧。
不僅替崔玲兒擋了一劫,有助于更進一步的結交,還得了皇後的賞銀,更關鍵一點,阮氏會安分一段時日,她能少受一些磋磨。
回去途中,一切順利。
傅知雪回來時,雪芝已回了繡坊。
薛環身邊的婢女芽兒侯在北苑,馬四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奉儀您總算回來了,小的還以為你出了什麽事,小的不敢去麻煩何公公,不得已去求了薛良媛。”
與馬四的着急擔心相比,蓮葉就敷衍許多,潦草關心了幾句。
傅知雪把右手藏在袖子裏,旁人不仔細瞧也看不出來。
她笑着解釋,“碰巧皇後娘娘要送東西給太子妃,叮囑我多等片刻,芽兒,麻煩替我謝過薛姐姐,我一切安好。”
傅知雪還把皇後賞賜的糕點分了一小半托芽兒帶回去。
芽兒見傅知雪一切如常,便拎着糕點放心離開。
餘下的糕點傅知雪留了一小半給崔玲兒,剩下的給馬四與蓮葉分掉。
人散了後,她才驚覺自己出了一身冷汗,粘在身上濕答答的。
傅知雪吩咐蓮葉給她備水洗漱,蓮葉此刻才注意到傅知雪右手裹着帕子,隐約還有點點血跡滲透出來。
“奉儀,你的手磕着了?”
“不小心劃了一下桌角,不礙事,不碰水過幾天就好了。”
蓮葉見傅知雪的态度漫不經心,遂也沒當回事,還算用心伺候傅知雪洗漱。
來回折騰了半日,傅知雪身心疲憊,當晚早早入睡。
翌日早起,朝霞殿那邊傳話過來,太子妃體諒衆人做繡活辛苦,免去半月的早晚點卯。
阮氏出于何種目的免掉衆人的請安,傅知雪懶得去猜,不用按時點卯,她求之不得呢,不然還得虛與委蛇。
一改前幾日的頹唐,傅知雪心情愉悅用了一頓早膳。
早膳後不久,崔玲兒主仆登門拜訪。
傅知雪一見崔玲兒滿面愁容的模樣,便猜出一二,她打發蓮葉雪芝等人去院子裏玩會兒,她和崔玲兒閑聊幾句。
果不其然,崔玲兒一開口就說重要點,“昨日傅奉儀是不是受了委屈?”
啧啧,這宮裏的女人就沒有一個是蠢的。
傅知雪不想把事情鬧大,語焉不詳道:“崔姐姐多慮了,我沒有受到委屈,就是宮人辦事不利索,拖延了一會兒。”
表情必須拿捏到位,既要透露她有苦衷,又要表現她的确受了委屈。
崔玲兒眼也不眨瞧着傅知雪,把她欲說還休的反應盡收眼底,心裏氣炸了。
拖延?
一來一回也就半個時辰的事,偏偏到宮門下鑰後才把人送回來!
崔玲兒不傻,阮莞就是拿着雞毛當令箭,趁着太子哥哥不在,故意欺壓自己。
“都怪我,我不該麻煩傅妹妹去延春宮,你若不是被那些刁奴磋磨,春桃姑姑怎會親自送你回來?”
崔玲兒拽緊手中帕子,氣呼呼道:“我知道傅妹妹擔心什麽,你怕我去找太子妃算賬是不是?”
“你放心,此次你替我受了委屈,吃一虧長一智,我暫且忍她些時日,待太子哥哥回來,我定要去告狀!”
太子哥哥。
崔玲兒對蕭元祁的稱呼令傅知雪一喜,由此可見,他們二人定是自幼相識,如此便能理解阮氏為何設計針對崔玲兒。
朝霞殿。
海棠得了慶陽殿的消息便急匆匆回來禀告給阮菀,“娘娘,崔良媛與傅奉儀交好,娘娘不擔心她們結黨營私?”
阮菀飲着牛乳,聞言冷哼,“就說崔玲兒是個蠢的,傅知雪那容貌,一旦得了接近殿下的機會,哪裏還會把她放在眼裏?也不怕被人捷足先登就去交好。”
妙雪把備好的熱帕子遞過去,“娘娘,如果殿下回來,崔良媛告狀怎麽辦?”
阮菀接過帕子仔細擦了擦嘴,“怕什麽,船到橋頭自然直,何況有母後替我兜着。”
母憑子貴,昨夜春桃傳達薛芙梨的話,叮囑她心寬一些,多為腹中孩子着想,只言片語中也沒有任何苛責。
何況還有皇祖母在背後撐腰,哪怕崔玲兒真的跑去告狀,大不了她去皇祖母面前哭一哭。
再說了,殿下還要個把月才能回京,屆時崔玲兒早把這事給忘了。
只可惜阮莞高興得太早,不等崔玲兒有所行動,傅知雪先到蕭炫面前告了一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