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茶引
第11章 茶引
翌日早朝後,蕭炫留下戶部、刑部以及大理寺等十幾名官員問話。
年關将至,百官迎來年終考核,未被點到的官員忐忑不安,衆人對近一年的政績各自心裏有數,為大周百姓做了多少實事,真假參半。
百官們去了值所互相打聽,都探聽不出有用的消息,他們苦熬大半日,望眼欲穿。
直至傍晚,戶部、刑部兩位尚書才出了乾寧殿,據說大理寺的還未出來,可能要輪候到夜裏。
有心人想打聽幾句,只見兩位尚書搖了搖頭,只道一句日常事務,僅此而已。
上峰們把嘴捂得實緊,下面的官員愁得掉發。
啧,每逢過了重陽,官場日子便不好過。
暗衛把百官們的反應據實禀告給蕭炫,蕭炫要的就是這效果,百官擰成一股繩縱然對江山社稷有利,但也要分情況。
他把大理寺其他官員晾在偏殿裏,吩咐孫懷恩把崔昊單獨叫到北書房。
大理寺主管大周財政監察之權,崔昊是蕭炫一路提拔上來的寒門子弟,帝王直系。
北書房。
“崔大人請用茶。”孫懷恩打發伺候的宮人退下,親自給崔昊斟茶,之後便靜氣凝神,侯在一旁。
崔昊謝過孫懷恩,他等得太久,确實口渴之極。
蕭炫等崔昊飲完一杯茶,示意他站近一些,點了點桌案上的兩份茶引,“崔卿,你先辨一辨真假。”
崔昊近前,拿起兩份茶引仔細辨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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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臾,他把左手上的茶引對着燭火湊近,半晌說道:“啓禀皇上,朝廷預防茶引鹽引有人作假,會使用八寶印泥加蓋公章,采用朱砂、藏紅花、艾絨、蓖麻油、麝香和藕絲等物調和而成,有冬寒不凝,夏暑不洩、印跡清晰,永不褪色等好處。”
“次份茶引上的印章邊緣褪色,尋常人對印泥不了解,确實難以分辨不出來。”
傅知雪贈予他的這張茶引乃贗品。
證實心中猜測,蕭炫眉峰冷冽,“此事事關重大,叫提刑司的人先暗中核查各州郡縣交引鋪子。”
朝廷在各州設立轉運司,負責所屬州郡的財物申報監察,青州位于南北交界之處,商貿繁華,四通八達。
青州出現了假茶引,估摸其他州縣早已滲透,更遑論是京城,想必早已流通開來。
普通庶民幹不了這些,自古以來,跑不了官商勾結,若是更嚴重些,還能牽扯到京官,更甚至皇室宗親。
崔昊知曉事情的嚴重性與棘手程度,“皇上,微臣還有一事要禀報。”
“崔卿直言便是。”
“崇元坊前吏部侍郎劉邕宅邸走火一事,微臣有一大膽猜疑。”
崔昊此人心細如發,在事情未明朗之前絕不妄言,他既有所猜疑,想必是掌握到一定的線索,只是缺乏證據。
蕭炫示意崔昊但說無妨,一切有他兜着。
崔昊便細細道來,“微臣在劉邕官邸地窖裏查驗到成堆的朱砂……微臣懷疑劉邕或卷入茶引造假一事。”
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天子腳下高官府邸公然造假,一般人難以想到。
如此一來,失火案牽連甚廣,絕非一人之力可為。
“給朕查,嚴查!”
崔昊不會武,蕭炫撥了十名暗衛負責保護他的安危。
“撥幾個人出來,先拿京城各大交引鋪面開刀。”
孫懷恩鬥膽插了一句嘴,“皇上,會不會打草驚蛇?”
蕭炫把皇城外城輿圖丢給崔昊,譏道:“年關在即,朕要抓點碩鼠出來給百官多發一些薪俸。”
崔昊辦事效率高,領着大理寺上下官員僅用三日便查清了京城各大交引鋪子,委實查出不少贗品,他直接越過京兆尹,抓了幾個鋪子掌櫃押入大理寺。
此事引起軒然大波,惹來朝中震蕩。
早朝時,不待禦史臺上奏,崔昊拿京畿衙門開刀,指責這些官員不作為,有失擦之力。
蕭炫一怒之下革職查辦了大大小小十幾名官員,更是點名吏部尚書阮臨浦有失察督導之罪,政績考核不過關。
蕭炫命令崔昊繼續嚴查假交引一案,務必要抓出罪魁禍首。
深受其害的商人憤然大笑,“天公作美!終于有人抓了這幫蛀蟲!”
也有人私下議論,“京畿衙門一直按着此事不上報,這大理寺一上來就抓人,定是有人暗中舉報,越過了京兆尹,攀上了崔大人。”
“哪個王八羔子去向崔昊告的狀?!好不容易賺點油水,眼下全毀了!”
不少京官坐立不安,生怕被牽扯進去,崔昊出了名的油鹽不進,且是天子的人,可不賣人情。
有心人想要暗中打點,又怕被人盯上,只好先靜觀其變。
京城風聲鶴唳草木皆兵,這節骨眼上誰也不敢頂風作案。
阮家。
阮臨浦最近心緒不寧,食不下咽,吩咐阮夫人辦一事,“你明早叫人送信進宮,就稱你身子不适,請莞兒回府一趟。”
阮夫人不知朝堂上發生的事,一臉莫名其妙,“老爺,菀兒身子重,叫她回來不合禮數,不如我進宮一趟,老爺想托我帶話就寫在紙上。”
阮臨浦搖頭,“不可,事關重大,此事不能輕易落人口舌。”
阮夫人不便多問,只得依令辦事。
翌日午後,阮菀拿着皇後手谕,出宮回了尚書府。
阮臨浦下值回府,父女二人關在書房談話,阮菀大哥阮辰安陪坐一側。
“莞兒,想必這幾日京中發生的事你已有所耳聞,南邊傳來的消息,聖上在派人暗中徹查茶引鹽引一事。”
朝中不少大臣在京中各大交引鋪參股,有沒有人作假,只有相關的人心知肚明。
阮菀自然聽到了風聲,她爹還被皇上在早朝時狠狠訓了一頓,崔玲兒沒少在她跟前上眼藥。
她不明所以,“爹,可是南邊的鋪子出了問題?”
阮臨浦皺眉,“朝中派系林立,我等背後雖然有太後撐腰,但說句大逆不道的,太後健在,阮氏這一支自然無礙,一旦太後過世,聖上必将先拿阮氏開刀。”
太後把持朝政多年,雖已放手,聖上處理朝中事務偶有掣肘。
阮辰安不以為然,“爹,您太過杞人憂天,小妹乃是當今太子妃,将來更是一國之母,屆時您便是國舅——”
“渾話休說!不到最後一刻,一切皆有變化!”阮臨浦臉色一變,呵斥長子的言論。
太子妃頭銜又如何?若是阮氏一族犯了滔天大罪,聖上絕不會看在太子的面子上輕拿輕放。
一個太子妃倒下,千千萬萬個太子妃前仆後繼。
阮臨浦的話令阮菀心中一驚,聯想到東宮後院那群莺莺燕燕,更是不無警惕。
蕭元祁明面上看似對她體貼有加,卻并不專情,且他從不與她商談朝中要事。
思及此,阮菀不得不未雨綢缪,“爹,您想要我如何做?”
阮臨浦勸告她,“你平日在太子府嚣張跋扈,欺負太子妾室,太子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并未與你計較,眼下你已為人母,當修身養性,切不可再生是非,最重要一點,要保持低調。”
言外之意,不可總是奔着太後那裏親近,保持中立,不要招來皇上的眼。
阮臨浦敲打阮菀,提醒她拉攏其他妾室上位,以彰顯她大度。
阮菀眉頭皺得死緊,要她與那些身份卑微的妾氏以姐妹相稱,她做不到,也不願做。
可事關阮家清譽與将來,她不得不應允。
回到東宮,阮菀愁眉不展,身邊的曹嬷嬷出謀劃策,“主子不用多慮,殿下還要倆月才能回京,她們身家皆不如阮氏一族,斷然不會有人飛上枝頭變鳳凰。”
“但願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