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掉馬甲

第13章 掉馬甲

戰戰兢兢、如屢薄冰被傅知雪刻畫得入木三分。

也不全是假裝的,多數還是害怕顫抖。

她還有諸多計策未實施,蕭炫怎就按捺不住先自爆身份了!這委實超出了她的預知,腦瓜子轉不動,成了一團漿糊。

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傅知雪的雙腿開始酸疼,落在頭頂的迫人視線才移開。

她提着的一顆心依然不敢松懈,生怕下一瞬項上人頭不保。

蕭炫端坐在龍椅上,輕輕瞥了她一眼,意味不明一笑,“先前在朕面前大言不慚,怎麽這會兒像個鹌鹑?不認識朕了?”

繃着的心弦在聽到蕭炫的這番話後稍微松散了一些些,但也不敢完全放松。

傅知雪膝行上前幾步,面露惶恐答道:“回禀皇上,小女不敢,小女先前在……多有得罪冒犯天顏,懇請皇上恕罪。”

這節骨眼上蕭炫若是與她翻舊賬,她真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蕭炫仔細打量她,她跪在下方,全身繃緊,雙臂不自覺打着哆嗦。

深知此女慣會做戲,她的恐懼,蕭炫只能信一半。

“朕看你膽子大得很,鑽狗洞夜闖梅林,與侍衛私下勾搭,哪一條都犯了欺君之罪。”

傅知雪哆嗦着身體,苦不堪言,“小女不敢——小女并不知曉您是皇上——”誰與侍衛勾搭了?他不是自己罵自己?

“你心裏又在嘀咕什麽呢?”

傅知雪吓了一跳,果真伴君如伴虎,還不準她私下裏發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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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蕭炫沒真的動怒,傅知雪便生了希望,不枉她陪他唱了一出長長的戲!她的項上人頭暫且保住了!

“回禀皇上,小女心裏沒有嘀咕,也委實有些冤枉,實屬未料到您的真實身份,畢竟哪有……”

蕭炫打斷她的解釋,“你可知朕今日招你過來所為何事?”

傅知雪話音一頓,須臾她試探地開口,“皇上聖明,不願小女被屈打成招,特遣孫公公來救?”

蕭炫呵了一聲,嘲諷道:“你臉真大。”

孫懷恩悄悄松了口氣,這位傅奉儀适才差點拍馬屁怕到龍尾上,不過皇上并未真的動怒,想必對她多少産生了憐惜之情。

傅奉儀貌美,有一就有二,一來二去,不愁沒機會發展。

被罵臉大的傅知雪絞盡腦汁,終于摸索出蕭炫的心思,“小女贈與您的交引,不料引來如此風波,若是——”

“你在怪朕發現交引作假,拿此事大做文章,害你被太子妃陷害?”蕭炫不疾不徐截住她的話茬,說出她的真實意圖。

傅知雪縮着肩膀埋首磕頭,“小女不敢!”

蕭炫聽膩了她的一句句不敢,他看她敢得狠。

他擺手示意她起身回話,傅知雪踉跄着爬站起來,因跪久了,雙腿發麻,爬站不起來。

蕭炫見她動作磨蹭,慢吞吞不起來,不免蹙眉,“怎麽,還想朕去扶你?”

傅知雪心裏委屈,奈何面上只能苦笑,“小女不敢,只是腿麻了,爬不起來。”

說話時不自覺含着委屈,似在撒嬌。

蕭炫皺眉,眼神清冷。

孫懷恩不敢冒冒然上前,待瞧見蕭炫瞥向他的一眼,孫懷恩這才及時上前,“瞧老奴這眼力見,老奴該死,傅奉儀,請起。”

蕭炫點了一眼孫懷恩,狗腿子。

傅知雪沒注意到二人的眉眼官司,在孫懷恩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孫懷恩眼疾手快,立馬搬來一張椅子,示意傅知雪坐下回話。

傅知雪抖着膽子挨着椅子坐下,真到了這一刻,她反而不緊張了,畢竟與蕭炫前前後後過招好幾次,膽子早就練肥了。

“今日招你過來不為別的,還是交引一事,你詳細與朕說一說。”

傅知雪颔首,仔細回想了一番,便把上京途中,以及上輩子在冷宮裏崔嬷嬷的事融合了一遍。

崔嬷嬷的未婚夫慘遭毒手,崔嬷嬷入宮尋求真相,卻心灰意冷,遁入冷宮了卻殘生。

傅知雪曾問過緣由,崔嬷嬷不願意透露,只說了一句‘人再努力也無法與老天爺鬥’。

她猜測定是背後為非作歹之人勢力之大,等閑人無法撼動。

話音剛落,一陣咕嚕聲從腹中響起,傅知雪霎時羞紅了臉,惹來蕭炫的側目。

她強撐道:“懇請皇上恕罪,小女去延春宮前來不及墊一墊吃食。”如今兩個時辰過去,早過了午膳,她腹中饑腸辘辘。

蕭炫看了眼天色,最後叮囑她,“今日之事務必保密。”

傅知雪徹底松了一口氣,“皇上請放心,小女知曉該如何做。”

一刻鐘後,傅知雪從乾寧殿出來時,身體無力,步伐踉跄。

一是累的,二是吓的。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果真不假。

先前未曾撕破僞裝,她敢于自欺欺人,現下蕭炫主動披露身份,那股攝人心魂的氣勢一出,她險些招架不住。

薛環身邊的大宮女芽兒等候多時,一見到傅知雪從門裏出來,立馬小跑奔過去,上前攙扶。

“傅奉儀,您沒事吧?我們良媛不放心,特地派奴婢在此等候。”

久跪血氣不通暢,傅知雪雙腿酸麻,确實不能如履平地。芽兒的到來令她驚喜,有了力量支撐,她着實輕松些。

“無大礙,只是跪久了而已。”

芽兒見狀,不疑有他,頓時松了口氣,“老天爺保佑,我們良媛一直擔心着呢。”

回到慶陽殿北苑,薛環得了消息馬不停蹄趕來,見到傅知雪不像用刑的模樣,忙關切了一番。

真相定然無法宣之于口,傅知雪只能半真半假解釋,聲稱崔大人明察秋毫,令她仔細說了入宮前買交引的一些事。

“那就好那就好,你沒事就好,我生怕他們逼供你,蓮葉那吃裏扒外的狗東西!估摸前頭那位還要派個人過來盯你。”

傅知雪當時故意在皇後面前說要替換掉蓮葉,也只是吓唬一下,她其實不想替換掉蓮葉,雖然蓮葉替阮氏監視她,但此人并不聰明,很好愚弄,若是換個精明的人過來,便會生出不少麻煩。

“船到橋頭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

既然戳破了身份,那麽下一步棋該如何走,傅知雪需要從長計議,之後再去梅林便不合适。

再有月餘,蕭元祁回京,在此之前,她還需多多接觸蕭炫,最好能夠想辦法調離東宮。

若是能調到禦前當差就好了,可自古以來,沒有太子的妾氏被叫到皇上跟前當差的。

傅知雪一籌莫展。

入冬後下了第一場雨,雨水淅淅瀝瀝地拍打在屋檐上,順流而下,滴落一池水窪。

一場秋雨一場寒,今日不用去前頭請安,阮氏回了尚書府,傅知雪閉門不出,待在屋子裏繡帕子。

那日過後,何順親自來了北苑,領來一位模樣看着伶俐的宮女。

“傅奉儀,你屋子裏頭少了一名伺候的婢女,內侍監給您重撥了一個過來。”

“這丫頭叫石榴,她去歲入宮,做事麻利,您若是用不慣,回頭叫馬四說一聲,老奴再給你換了。”

石榴立馬給傅知雪見禮,“奴婢石榴,問傅奉儀安。”

傅知雪仔細打量石榴,石榴模樣瞧着小,但瞧着是個懂規矩的,眼神不亂瞥。

她示意對方免禮,佯裝受寵若驚,當何順的面謝了一遍皇後娘娘。

阮氏不會這麽快給她找人,巴不得她無人可使喚,十有八九是皇後在給阮氏找補。

傅知雪猜對了一半,重新給她添人替換掉蓮葉的确是皇後的旨意,但何順是孫懷恩的人,石榴的弟弟在禦前當差,又認了孫懷恩為幹爹,如此一來,石榴便歸屬于禦前直系。

這是蕭炫變相地在給傅知雪補償。

石榴手腳麻利,雜務處理得井井有條,也不多舌,傅知雪暗中觀察幾日,還算滿意,暫且放緩心防,但也不會掉以輕心。

再說阮菀從尚書府回來,得知蓮葉被帶去了大理寺,內侍監在皇後的安排下補了一名宮女過去,她又砸了一只花瓶。

屋子裏伺候的宮人跪了一地,曹嬷嬷朝衆人示意,衆人魚貫退出。

曹嬷嬷上前勸慰,“娘娘千萬得沉住氣,您腹中的太孫最是緊要,其他都得靠後。”

阮菀氣喘籲籲,捂着肚子靠坐在塌上,“孫公公為何來得如此快?若是被本宮知曉何人在背後偏幫那小賤人,本宮定要刮了她的皮!”

曹嬷嬷環顧四周,壓低嗓音道:“娘娘懷疑秀延春宮裏有禦前的內應?”

事關交引,阮菀本就神經兮兮,蓮葉被帶走,傅知雪被放了出來,不免叫她心生多疑。

“嬷嬷,這偌大的後宮,只要皇上想,處處皆可被監視。”

阮菀未入太子府之前,阮臨浦便叮囑過她一些事。

當今帝後二人相敬如賓,感情還不如尋常夫妻,當年做主賜婚的是太後,據傳皇上年輕時有喜歡的人,被太後幫打鴛鴦,皇上雖如了太後的心願娶了皇後,但同時又納了不少妃嫔。

王貴妃驕縱跋扈,少不了皇上背後的推波助瀾。

若她在宮裏遇到棘手難纏的事,皇後不一定幫得了她,太後可以為她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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