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羲嫔

第37章 羲嫔

王延昌之死令事情陷入僵局, 一切顯得撲朔迷離起來。

何人先一步殺了王延昌滅口?!是否早在禦史臺上奏圍水造田一事時,便有人暗中籌謀下黑手?

死了人,偌大的府邸竟無人知曉!

兇犯甚為猖狂, 殺了人還把屍體埋藏在案發之地,簡直目無王法, 比戒十更狂妄之極!

徐師爺慌了,不僅再也撈不到油水, 先前替王延昌辦的肮髒之事還得自己扛。

一想到大理寺少卿崔大人為人剛正不阿、冷酷無情, 徐師爺想死的心都有了。

這都是什麽狗屁事哎!

通判薛長興這會兒心情與徐師爺差不離, 甚至比徐師爺更加郁悶,王大人一死,越州官場徹底亂了, 大理寺的人在,薛長興想要渾水摸魚都不行。

崔昊系上面巾遮住口鼻,戴上仵作勘驗的手套, 蹲下來查看王延昌死因。

白布掀開, 圍觀衆人皆是一驚,只因王延昌的額頭、雙頰皆被用利器割爛, 勉強能從雙眼鼻子辨別出是他。

賀氏兩眼一翻正要暈過去, 影六眼疾手快在她後脖頸處穴位一點,賀氏複又清醒過來,對着王延昌的屍體哭天搶地。

哭着哭着非說王延昌之死與第三房小妾阮小娘脫不了幹系, 聲稱王延昌失蹤之前那幾日就宿在阮小娘屋裏。

“那阮小娘終日拾掇老爺吃喝玩樂,每每打扮得花枝招展出門,不是招蜂引蝶又作甚!若不是阮小娘聯合外人幹的, 我家老爺怎會好端端死得如此不明不白?!”

“青天大老爺,民婦懇請您明察秋毫為民婦做主啊!阮小娘就住在……”

“安靜!”

崔昊一聲呵斥, 賀氏當即噤聲,面色發怵跪坐在地。

傅知雪聽不下去也待不下去,仰首看向蕭炫,小聲哀求道:“公子可否帶我先走?”

她在東宮挨了板子都未曾如此可憐兮兮求助于他。

蕭炫不忍她目睹如此慘絕人寰場景,颔首應允,帶她先一步離開,把案子交給崔昊處理。

回程途中,傅知雪手心依然冰涼,蕭炫把她抱坐在腿上,玄色大氅蓋在她身上,握住她雙手替她取暖。

“嬌嬌可否告知朕,怎就覺得那西屋有問題?”

出了王延昌府邸,沒了那腐爛刺鼻味,傅知雪心神逐漸回穩,靠在蕭炫懷裏,如實禀告。

“我幼時随外祖父習針灸,他老人家會找來死掉的野狗野貓給我練習,我偶爾也随外祖父去義莊看仵作驗屍,因忍受不了死人味道,我便耍賴偷懶,外祖母護着我,每每總讓我得逞……”

“不怕皇上笑話,至今為止,我會的攏共不過那幾個穴位。”

至于她為何能治榮王的腿疾,實屬湊巧,外祖母腿腳不便,願意讓她試手,再加上外公從旁輔佐,日積月累,她自然受益匪淺。

原來如此。

蕭炫不得不承認傅知雪總是出乎他意料,帶給他太多驚喜,着實幫襯了一二。

若不是她鼻子靈敏,崔昊也能盡快破案,無非是多費些功夫排查而已。

“嬌嬌此次幫朕找到了王延昌,可向朕讨要賞賜。”

賞賜?

她手腕上的紫楠珠串,身上穿的昂貴衣裙,蕭炫予她的兩個承諾,還有榮王妃的珍藏首飾,着實積攢了不少好東西,藏寶盒都塞不下了。

帝王親口允諾的賞賜,她不要白不要。

傅知雪擡眸看他,撒嬌試探,“皇上,我想不出來呀,您見多識廣,還是您說,無論您給我什麽,我都欣然接受。”

說來也怪,後宮妃嫔會向他撒嬌的人不少,卻總令他膩得慌。她卻不同,她每回一撒嬌,他表面上裝樣子硬撐不搭理,實則心裏已然偏向她。

大抵世上男子皆喜新厭舊,他也不例外。

蕭炫拿她沒轍,若換成後宮那些妃嫔,早就問他讨要恩寵。

也是,自打去歲冬月她來了乾寧殿,一直待在他身邊,吃穿用度樣樣精細,可謂衣食無憂。

不僅如此,她還輕易得了他的喜愛,有他看顧,自然什麽都不缺。

“那朕再贈你一個承諾?”

不提這事還好,一提就來氣,想到小衣口袋裏的金瓜子,傅知雪忍不住嗔怒,哼,他占了她便宜不說,指不定背後如何嘲笑她蠢笨呢。

“承諾不要了,還是兌換成銀子吧。”

銀子最實在,她拿去置辦宅院收租子。

蕭炫眼尖,捕捉到她眼裏一閃而過的氣急敗壞,他忍俊不禁,她屬貔貅的,只進不出,小財迷。

“傻不傻,當朕的妃子每月不缺月銀,你好歹問朕要個品階高的妃位。”

傅知雪不清楚高位妃嫔的月銀,只知曉在東宮當九品奉儀時,她月銀攏共不超過三兩,少得可憐。

“皇上逗我玩呢,即便返京入宮,依我的身份,如何就能夠得高位妃嫔?我可不想被貴妃娘娘她們找茬。”

“如何不能?朕說能就能。”

蕭炫欣賞她的識時務,可不喜歡她的退讓,屬于她的東西,她該掙必須掙,過于忍讓可不适合在後宮生存。

傅知雪稍加思忖,頃刻間領會蕭炫的用意。

啧啧,他想捧她上高位,把她當槍使,指望她橫掃六宮呢。

有他撐腰,傅知雪還怕啥,當即笑眯眯道:“即是如此,那我先厚臉讨要個嫔位,皇上覺得如何?”

嫔位,尚可,太後那邊也能說得過去,日後她有了身孕,他再給她升至妃位,誕下子嗣,封貴妃,再生一個,封皇貴妃。

她的所想與蕭炫不謀而合,“甚好,回宮後朕便叫人拟旨。”

二人閑談之間奠定了傅知雪在後宮的地位,若是被旁人知曉,定要羨慕得咬牙切齒。

有皇上的恩寵就是不一樣,能在宮裏橫着走。

蕭炫把人送了回去,不放心她一人待着,故也不再出門,只令暗衛替他出去傳遞消息。

未免夜長夢多,他安排暗衛把盧慶松與戒十提前轉走,押送至江南道,那裏有他的嫡系官員會配合查辦。

随後蕭炫又叫人送來越州妝鋪最好的衣裙首飾給傅知雪挑選,為明日赴宴做準備。

正廳廂房內,蕭炫親自給傅知雪試穿軟甲,金色軟甲勾勒出她的細腰,不盈一握,太過清瘦。

她杏眸如水,紅唇微張,實在貌美動人。

蕭炫心癢難耐,從背後摟住佳人,與她耳鬓厮磨道:“此乃天蠶絲制成的軟甲,可護住心脈,千機閣五年出這麽一件,朕特地命人快馬加鞭從京城送來給你。”

軟甲質地堅韌,又能抵禦寒風,一舉多得。

傅知雪從銅鏡裏瞥向他,巧笑倩兮,“皇上忽悠我呢,暗衛他們人手一件!”

便宜沒占到,蕭炫也不惱,擡手撓了撓她的臉,“他們身上穿的軟甲不如你這件精貴,你不會武,若遇到麻煩跑都來不及,理應得穿最好的。”

“如此貴重我可不敢要,還是給皇上穿。”

“朕有,不需你謙讓。”

蕭炫松開她,示意她轉身,抓着她的手放到他胸膛上。

傅知雪正大光明撫摸了一把他健碩的胸口,随後曲指握拳敲了敲,一絲絲清脆的铿锵聲入耳。

她幹脆解開他的領口,探頭朝裏看,蕭炫內衫裏的确罩着一層黑色軟甲。

未等她擡頭,後背被他的大手用力一按,她撲進他懷中,下一瞬,耳畔落下他密密匝匝的細吻。

“嬌嬌……”

傅知雪嬌羞一笑,踮起腳尖擡手圈住他的脖頸,她一偏頭,蕭炫的唇便尋了過來。

二人在廂房裏磨蹭了好久才出來,期間等候在外的妝鋪裝櫃與配妝的婦人壓根不敢催促,四五名黑衣大漢虎視眈眈盯着他們呢。

暗衛見怪不怪,傅姑娘找到了王延昌的屍體,回來時神色恹恹,定是吓到了,皇上當然得好好哄一哄。

傅姑娘心情好了,皇上自然心情愉悅,他們一群人也能有好日子過。

影七從外面回來,奔至二進院,見到一群人堵在正廳門口,眼珠轱辘一轉,等了等,沒等到傳召,心中頓時有數,複又退了出去。

廂房內不時傳出笑聲,守在門外的暗衛眼觀鼻鼻觀心,對廂房內傳出的調笑聲充耳不聞。

廂房內,蕭炫調侃傅知雪,“就這麽點子力氣?若是朕寵幸了你,你豈不是要吞下一頭牛?”

傅知雪頓時漲紅了臉,嬌嗔地拍打他,哼,他就會嘴上說,也沒見他實際行動。

稍後,二人出了廂房,定好了衣裙與妝容。

沒多久崔昊趕了回來,查出許多疑點,要呈報給蕭炫。

蕭炫不讓傅知雪旁聽,打發她去廚房做糕點,傅知雪猜到蕭炫的用意,他不想她再被吓着,找點事給她做,遂聽話地給他們騰出地方。

小麥粉是現磨的,廚房裏正好有石磨,暗衛們有的是力氣。

影四等人自告奮勇打下手,燒火、和面、備餡料,傅知雪僅負責指揮,不用親自動手。

大半個時辰後,三籠熱氣騰騰的糕點被端上了桌,棗泥餡的、桂子餡的,蜂蜜餡的,豬肉野菜餡的,葷素搭配,應有盡有。

粗略一數得有百八十個,廚房那裏還有暗衛在繼續和面呢,他們一人就要吃十個,三籠不夠分的,就連端正守禮的崔昊也破格多吃了兩塊。

各式餡料的糕點,蕭炫皆嘗了一塊,他狠狠誇贊了傅知雪一番,“羲嫔手藝絕佳,朕甚是欣慰。”

一聲羲嫔落下,一衆暗衛紛紛叩謝行禮,問羲嫔娘娘安。

大理寺少卿從四品上官職,嫔僅正六品,故崔昊無需向傅知雪叩首,只需微微欠身行禮。

“微臣恭賀羲嫔娘娘。”

傅知雪未料蕭炫突然宣告她返京入宮後的新身份,一時半會兒還不太适應,忘了叫衆人起身,還是蕭炫替她解了圍。

“都起來吧,明日杭威壽宴,給朕護好羲嫔,若是有人傷了羲嫔,可先斬後奏。”

衆暗衛齊聲颔首,“屬下遵命!”

傅知雪被整齊劃一的氣勢震得回神,她忙擺手,不敢居功,笑道:“皇上,都是影四他們的功勞,他們幫忙打下手,省了我不少力氣。”

“話雖如此,也是你教的好。”蕭炫牽過她,一起落座到桌旁,夾起一塊桂子餡的糕點遞至傅知雪嘴邊。

傅知雪大大方方咬住,就着蕭炫的手慢條斯理吃完糕點,蕭炫怕她噎着,還不時喂她飲茶。

崔昊眸光微閃,垂首專心享用棗泥糕。

傅知雪忙活了一通,洗漱後不多時便起了困意,沾枕即睡。

夜裏卻惡夢頻頻,火光沖天,哭喊求饒聲四起,她淚流滿面喊着娘親,可憐至極。

須臾,她被納入一個溫暖的環抱,對方在她耳邊輕聲呢喃,“嬌嬌別怕,有朕在。”

她漸漸睡得安穩,似兒時那樣躺在娘親懷裏,右手搭在娘親的肩頭,聞着娘親身上的香味,安心入睡。

蕭炫被她一鬧,後半夜困意全無,就這麽借着外間燭火的微光,靜靜打量她的睡顏。

她睫毛翹長,說話時撲閃撲閃,像一把扇子,扇住了人心。

養在他身邊一段時日,身子骨豐腴了些許,臉色也紅潤了不少,出來十幾日,人又清減了。

今晚在暗衛與崔昊面前透露她的身份,是給她一個交代,也是在給她立威,早早讓她适應,以免她軍心不穩,被旁人勾去。

杭思遠不值一提,至于元祁,想必她也相不中,否則也不會想方設法來撩撥他。

先前的确是他多慮,猜測崔昊與她進宮前的心上人長相相似,他這倆日暗地裏觀察了幾次,二人并無多少交集。

除了那日早膳故意找茬外,這丫頭轉首就把崔昊抛之腦後。

思及此,蕭炫自嘲一笑,他竟然也淪落到了今日這般地步,果真風水輪流轉。

大抵上輩子欠了她,這輩子被她輕易牽着鼻子走。

直到天明破曉,蕭炫才松了一口氣,阖眼歇息。

得加快腳步,趁早辦完越州的事回宮,擡了她的嫔位,好好疼寵她,也好晚間讓她睡得踏實些,沒精力胡思亂想。

早起,外面還在落雨。

春雨寒涼,傅知雪懶洋洋的不願動彈,眼角餘光掃到蕭炫靠坐在床頭,手裏翻閱折子,她一愣,而後頗為驚喜。

之前她每次醒來,他都早早起來。

“皇上。”她喚了他一聲,爬起來靠過去。

蕭炫絲毫不知懷中人撥打的小算盤,伸手攬她入懷,又替她掖好被角,“朕吵醒你了?”

“沒有,妾身睡醒了。”

“今日上午無需出門,你再多睡會兒,朕不走,留下來陪你。”杭威壽宴在晚上,他們只要傍晚之前到達就行。

得了蕭炫的這句話,傅知雪彎了彎唇角,“嗯,妾身不煩您。”

蕭炫一邊摟着她一邊翻閱影七送來的八百裏急報,任由她霸占他不放。

半個時辰後,二人起床,早膳還未送來,蕭炫坐在書案後提筆批閱折子,傅知雪站在一旁替他磨墨。

外間有人叩門,“主子,早膳好了,可要用膳?”

蕭炫喚人進來,影四見到上首如膠似漆的二人,臉上的谄笑越發明顯,忙殷勤地替二人擺膳。

今日膳食是豆腐鮮肉羹,羹湯美味。

傅知雪一鼓作氣喝完,蕭炫見她吃得香,也跟着用了半碗。

影四腦子活絡,回去便告訴孫公公,以後擺膳時,還得請羲嫔陪着,如此皇上也能多用一碗飯。

一晃到了傍晚,一行人乘坐馬車前往遠在越州城城東的杭家大宅。

一路上前往城東杭家大宅的馬車絡繹不絕,蕭炫一行人的馬車夾在其中絲毫不起眼。

待順利入府已是半柱香後。

自有門人招待貴客随從去茶廳飲茶,傅知雪跟随在蕭炫身邊,二人自一踏入杭家大宅門檻,便吸引了四面八方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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