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薯條
3.薯條
“唷!花道,是龍吧?新紋身?”
“睚眦。”櫻木花道望向自己的右上臂,與那只剛搬入一周的怒目圓睜動物對視。據那老家夥說,是龍的第二個壞脾氣兒子。
紅發男子身穿黑底紅字10號球衣,手握一只奈克運動水壺,站在代代木國立競技場第2體育館內。時間是18:55分,四十分鐘後,2009年度B1聯賽的第七輪比賽,他所在的東京電擊隊對陣茨城機器人隊的比賽将要開始。
“不賴,花道,你進球時搞不好會有上臂特寫。”他的8號隊友土屋淳打趣,“今天的電視直播解說員說是小野來的,嘁,這家夥頂多就懂0.3個籃球術語,最喜歡來這招,‘朋友們!東京電擊隊的紅發10號進球了!他進球了!請看進球了!為他的隊伍大概率贏得了3分——也不排除40%可能是2分!哦!2分!計分板上确定是76減74等于2分!他沒有辜負他右上臂那只兇猛的上古巨獸!’——怎麽花道,一直往觀衆臺看?晴子今天會來?”
“嘻,是咧,八個月的大肚婆,擔心來着。”
櫻木想起一禮拜前,被阿金和五郎兩個□□分子,一定拖去紋身的光景來。“是你要紋身?喔,俺瞧瞧,那麽紋一只睚眦吧。”那恐怕300歲、穿着安土桃山時代槐花和服的老頭先令他喝一口“梅酒”,沒準是梅毒,他幾乎立撲了,叫老頭扔上了鋼臺,令人懷疑紋身刀是老家夥嘴中僅剩下三顆的尖牙,“《懷麓堂集》所言,‘睚眦平生好殺’……唔,不知多麽剛烈記仇哩,連遺像也愛擺在那刀劍的柄上。唔,俺瞧瞧,你臉上本來倒已紋着一只睚眦了,眼下臂上更紋一只,唔,兩只朋友互相照照鏡子也好。”
在小三家的聚會上,櫻木忘了是怎麽和兩個家夥提起“想紋身”的念頭的。上一次産生紋身的念頭,櫻木想着,分明是十五六年前的事了,那時為着晴子,他牙齒癢癢地痛恨着高中籃球隊裏那只狐貍。膚白得跟鬼似的,行動綱領也是鬼魅一派,處處為難着他這真正的世間大丈夫,卻令晴子那般傾心癡迷着。雖說那時人人眼拙,說他們是什麽“最佳拍檔”,讴歌他們三年聯手拿下了兩樽全國大賽冠軍獎杯。實際他每每賭咒發誓,要在整副背心上紋一出“狐貍叫惡虎咬死”的壯麗圖景……啊,是啦,恐怕是因為那天再度見到了狐貍吧。
回想起那夜,總感到是假造的紙夜似的。先是女人們嚷嚷着,八卦新聞爆料狐貍回國了。再是彩子在衆人的慫恿下,苦笑着握了電話。“我試試吧,只是試試,”一向說一不二的大姐頭說得很有餘地,“還是幾年前臺裏想策劃個體育節目,通過經紀公司要到的號碼……沒準流川早換了號碼,別太抱希望哈。”
櫻木記得,2004年,自己和晴子相戀七年、險些分手那一年,年末在剛新婚的小三家預備過最後一個在一起的聖誕夜。電視裏正播放新野弘之那耍酷的家夥彈奏《聖誕快樂勞倫斯先生》,晴子喃喃說,真帥呢,彩子問,可想他做下一任男友,晴子捂着嘴笑了,說真有一點點想。彩子報警似的掏出電話,撥號,響了三聲之後接通了,“喂?弘醬吧?祖父母可仍舊催着婚?”審訊似的一連三問,“唔,那麽正好,正式給你介紹一位非常美麗、善良的女士赤木晴——”好在大丈夫那時也當機立斷,奪走那電話飛快地按滅了,否則,他深愛的妻如今正懷着誰的胎兒實在難講呢。
那夜絕對沒人真正歡迎狐貍來,至少他櫻木可毫不歡迎。臭狐貍本來薄情寡義,只因一個卑鄙的仙道彰,因那肉麻死人的緣故,那年抱頭鼠竄着飛離了日本,同大家早已疏遠了。這些年,先是《體壇周刊》頭版,《21歲日本天才NBA首秀!首輪第15順位花落凱爾特人隊》,再幾年是《朝日新聞》頭版,《日本美人獨砍33+15 半決賽凱爾特人複仇勇士隊》,去年直接是《時報》頭版了,《31歲流川楓加冕MVP 凱爾特人暌違22年再奪NBA冠軍》。哼,自從上一年拿下了人生第一枚NBA冠軍指環,臭狐貍更俨然擺着馬拉多納、喬丹、阿裏,那世界級體育大明星的譜了。誰稀罕他參加十多年前老朋友的聚會吶!
跟假的似的,電話接通了,半個鐘頭後,狐貍按約出現在了小三家的庭院裏。直至一禮拜後的此時此刻,想起那夜的光景,仍十分使櫻木發着怔。更使他發着怔的是,那夜的狐貍坐在分明很真實的輪椅裏。
下意識的,櫻木望一眼體育館的觀衆席入口。他一望便後悔起了這下意識的蠢動作。土屋那家夥都注意到了。晴子一旦瞧見,必定會再一次柔聲安慰他了,“別擔心花道,流川君十分守諾呢,既然那天收下了比賽票,肯定會來支持花道比賽的。”仿佛他真正期盼那壞狐貍的支持似的……但狐貍今天恐怕并不會來吧?同那輪椅一道來。櫻木感到一陣憤懑,跟假的似的,大丈夫實在毫不歡迎狐貍和他的輪椅,還有他那令人生厭的大阪男朋友。
櫻木惡恨着做着擺腿、甩臂的熱身運動,“流川君,好久不見了啊。這些年花道總是惦念着你。”他又一次想起那夜晴子只為奉承着狐貍,言過其實的打招呼方式,“流川君的每場比賽我和花道都看呢。真的,去年凱爾特人實在打得太精彩了,尤其和公牛隊、湖人隊兩場!湖人那場第三節那三個扭轉局勢的神助攻……那個奈克廣告流川君也拍得帥極了,果真是在南極和海豹們一起拍的麽?……對了,花道看流川君打球還作着戰術筆記來的,家裏有三本了吧?花道?是從雅典奧運會回來那年開始記的吧……”
他那時故意朝狐貍撞過去,故意用力地将手肘重重拐了對方肩膀一下,“記個屁筆記咧?記他用什麽戰術把自己打進輪椅裏?”大丈夫可絕不體恤什麽輪椅不輪椅,何況晴子把他抹黑得仿佛深深崇拜着臭狐貍似的。
晴子不贊同地呵斥了他一聲:“花道!”
“白癡!”狐貍照例并不懼怕他的撞擊,也并不懼怕他的大嚷着“輪椅”,狐貍嚴正對待一樣新戰術那樣,已參透了輪椅,十多年前那樣,狐貍低冷罵着“白癡”,将一個什麽東西随手抛給了他,“推我走走。”
下意識接住傳球時——也像十多年前最後一次全國大賽總決賽中那樣,是一只圓滾、紅亮的橙。
“什麽甜不拉幾的破爛玩意!”他嚷起來,“鬼才推你呢臭狐貍!”
除了橙,狐貍手裏仍捉着一大把巧克力糖果,幾枚玩具餅幹——小壽星不久前跑來跑去好幾趟,一趟趟送來“流川叔叔快吃好吃的”。
“楓,也不用麻煩櫻木吧——”
嗳,真想假裝瞧不見那推着狐貍的大阪人。
狐貍的男友——大阪人,永恒是一副疑神疑鬼的防賊面孔。五年前,櫻木記得他上一回見到狐貍,是雅典奧運會的國家隊集訓。那時身份只是狐貍經紀人的大阪人,已是這等對人人的草木皆兵。狐貍喝的水,吃的一切食物,大阪人都将一一過問、篩查,借口是2000-2001賽季,在瓦喬維亞中心球場,曾有人在狐貍的佳得樂功能飲料裏下過違禁藥品。每回集訓完,大阪人必然等在球場外飛快接走狐貍,不令他和其餘人多消遣接觸,因“每天都預約了運動後的康複性按摩”,避免“肌肉酸脹不知不覺積累到臨界值”。
櫻木還記得,那時澤北榮志的原話:
“哈,你也算見識到南烈那瘋家夥了吧?早些年我在波特蘭時,還偶爾去波士頓找流川一起玩球呢,一起開車去看過喬丹最後那場公牛對陣爵士的總決賽,嘿,打得可真夠激烈的!自從這家夥不知打哪個墳場裏鑽出來,這幾年約流川打球可算是沒戲了,那瘋家夥滿腦子被迫害妄想症,有回非要我簽字畫押‘六點半前必須把流川送回來’‘不能飲用櫻桃汽水及其他酒精含量超3%的飲品’啥啥的,拜托!我找流川那倔小子打個球而已!連飯都不吃!你壓根和他講不通道理,別不信,櫻木,那家夥腦殼有怪病,不信你現在去找流川說話,把手臂攬住流川肩膀試試,我打賭你走不進流川方圓一米內!真的,我有時懷疑,那家夥搞不好幻覺他和流川是羅密歐與朱麗葉十八世投胎轉世之類的,幻覺所有人都想搶走他的絕色美人。嘁,也是流川自己本來是個大怪胎,我打賭他至今沒發現經紀人是個他每天入睡後對着他□□的性變态——發現了也沒所謂,換個正常人,早就解約、上訴外加申請人生安全保護令了!”
“你起開!我來!”櫻木到底惡狠狠瞪了大阪人一眼,這家夥如今居然混上了狐貍的正牌男友,他示意對方松開抓住輪椅兩側握柄的手。
“楓,不必吧?”大阪人一徑盯着狐貍。一副聽不見別人,只聽從狐貍本人調度的貞潔,令櫻木湧起一股作嘔。
“你休息下,我和白癡走走。”
“就恐怕他不太熟悉這款YM09型號,這裏,後剎和一般輪椅不大一樣……”
櫻木索性一下撞開了大阪人,“起開!唠裏唠叨個屁咧!本天才再怎麽不熟悉,不至于比照顧人照顧進了輪椅裏的你本人更不可靠!”
“閉嘴白癡,又和南沒關系。”
老搭檔的維護着大阪人,令櫻木十分不痛快。固然他也看過比賽,知道狐貍這回受傷,是在六月季後賽對陣熱火隊的一場裏領受的。右腿胫骨和腓骨開放性粉碎性骨折,他仍記得《朝日新聞》體育版轉載ESPN消息時的鎮靜口吻:
“流川楓因傷報銷本賽季,或将無緣2009-2010年NBA賽季……球星近年飽受傷患影響,去歲拿下職業生涯首枚NBA冠軍戒指後,因左膝與右踝舊傷缺戰奧運,今年亦無緣備戰籃球亞錦賽……球隊與經紀公司RTA體育管理公司先後發布公告透露,日籍球星目前心态平穩,剛在多米尼加享受了兩周加勒比海陽光,下半年将全力投入二次手術治療和康複性訓練,為次年新賽季作完備準備……”
真是說大話!同樣作為年過三十的籃球手,櫻木再了解不過那傷情的嚴肅性——遠非報道裏的陽光、沙灘和假日。冗長的康複期或許要以年為計算單位。
“你閃開!”他再度不快地對大阪人嚷嚷。
“阿南,來了還沒吃烤蝦吧,記得你們大阪的習慣是只灑一點清鹽吃?”他的妻熱情地拖着大阪人,“快來,今天的蝦很新鮮呢,讓他們兩個老搭檔鬥鬥嘴……”
大阪人總算讓出了輪椅權,叫女士領着往燒烤架走去了。瞧這家夥邊走邊回頭,那醜怪表情!前幾天櫻木陪懷孕妻子看了《信長》最後一集,本能寺之變,那兵敗的大名縱火自焚前,也未必如大阪人那般眼角挂着國仇家恨哩。
“怎麽不在美國養傷?”櫻木沒好氣地問老搭檔,單單捉住輪椅握柄,并不急于推動,“在你那個豪宅——報紙裏報過,小三說‘肯尼迪住過的’。”
“南母親重病了。”
原來兩人回日本,倒是大阪人的緣故。櫻木并沒有好心進一步探問是什麽病,他又不真正關心大阪人的家庭幸福。他悄然觀察了幾秒輪椅的“新型”後剎。
“肯尼迪那騷包壞家夥真的住過?”
“沒聽說過。”
“嘁,我就知道!吹牛的報道……今天剛回來?住哪兒?原來的住處是賣掉了吧?”
“昨天。嗯。南家。”
“他不是大阪的?”
“東京有房。”
“唔,預備呆多久?”櫻木嘗試着慢動作推起輪椅,“——喂,臭狐貍,你想要往哪兒走?”
“一兩個月。先向後轉。”
“向後轉?”
“嗯。”
“‘嗯’?你敢再用一個字回答本天才試試?”
“哦。”
“臭狐貍!好心沒好報!假洋鬼子!假巨星!下次一見你和海豹拍的臭廣告馬上換臺!向什麽後轉?好端端的,猛轉彎最容易出車禍都不知道的愚蠢狐貍!向後轉?看不把你一下甩出三十米遠——”
他小心握住輪椅的把手,他很有把握也攻克了新型後剎難點,他預備穩當當地向後轉——絕不令臭狐貍甩出去,他忽的望見庭院對面的水池邊,正站着一個人,大抵是剛從一樓側門走出來吧,正用那十分癡呆、十分肉麻的神色望着狐貍。他瞬間明白為什麽向後轉了。是該向後轉。絕對該向後轉。狐貍可不願再看到那混蛋,卑鄙的仙道彰。
櫻木偶爾會想起,十五年前,一九九四年那年高三暑假,狐貍不省人事地躺在他懷裏的情形。起初是接到一家叫“大東航空訂票”公司的電話,“喂?您好,請問是櫻木君嗎?請問您近兩日可與流川君有過聯絡?”開頭以為是廣告推銷,他挂了兩三次,一徑打過來,說是負責狐貍出國行程安排的公司,上周應客人要求一站式委托購買的機票定好了,近兩天忽然聯系不到客人本人,“從昨天起,流川君家中電話一直沒人接聽,昨晚通了一次,倒仿佛是怪吓人的貓在叫,往後再撥就只有忙音了,想着難不成遇到什麽事了?按照流川君填寫的緊急聯系人聯絡方式,才打了貴宅電話。打擾了,櫻木君,實在打擾了,近兩天可見過流川君呢?什麽?同他一點不熟?嗳,那可怎麽辦是好吶?緊急聯系人偏偏填的是您呀,嗳,偏偏是您呀。或許拜托上門去他家看看可好?3日東京飛印第安納波利斯的機票已經定好了,今天可是已經1日了呀!”
櫻木去過幾回狐貍家,倒記着那住址。心中不十分願去。他并不憂愁狐貍會出什麽事,能出什麽事咧?睡着覺騎了三年車都沒出事的臭狐貍……他想起他早放過話,絕不去送一心出國的狐貍,哼,瞧不起在本國打籃球麽?何況他想到會再度見到仙道彰,心情實在敗壞得很。仙道那家夥大約又是在廚房裏,正刮着魚宰着蝦吧,他想起僅有的幾回去狐貍家,那家夥一派熱情男主人的讨嫌勁,有回端出一大盤自己炸的薯條款待他吃。分明是壞心肝,肉都不肯給,讓他幹吞土豆條子!那時仙道看狐貍那癡呆、肉麻的眼神,也十分地令他牙酸,晴子總糾正他說是“深情”,但分明就是癡呆、肉麻,非要說,還有下流、無恥!那時總聽說仙道剛認識不到狐貍幾天,就成了狐貍男朋友,這一點尤其令櫻木感到反感。狐貍那家夥,時時一張冰雪臉孔。心地卻實在蠢。人人說他和狐貍是“最佳拍檔”,雖說他倒不十分稀罕,能在賽場上一個眼色就明了,也着實磨合了兩年呢!那麽快就成了男朋友?什麽狗屁“一見鐘情”?分明是遭了大騙子!老騙子!
他想起中介公司在電話裏說的,狐貍在緊急聯絡人上寫了自己的名字,竟不是仙道彰,他十足感到得意。到底狐貍嘴上不說,心裏是識貨的,他知道誰才是世間真正牢靠的大丈夫!該盡快轉達晴子才好,晴子恐怕很信仰“狐貍認證品牌”……他又想起隐隐曾聽人說,狐貍和仙道兩人已經分手了。他感到并不可信,狐貍一次也沒曾提起。何況仙道那騙子,總是一副将長久诓騙狐貍的奸臣城府。
他到底決定出發前往狐貍的住所看看。
是個下雨天,那年夏天的冷雨潮真是蒼蠅般嗡嗡嗡個不停。他冒雨來到那只宅院,院門未關,當發現入戶門也未鎖緊的時候,他隐隐知道不大對。一進門,他已見到仰面睡在沙發上的狐貍。對他的進入,狐貍全無反應。一只籃球掉在沙發邊,一匹黑狗似的大貓蹲在一角,見他走入,飛檐走壁着逃去了。他并不十分以為異樣,狐貍的嗜睡本來著名,他大嚷着“臭狐貍”,一拳錘在對方肩上,狐貍仍那般無知無覺,臉卻酡紅的,他心中一跳,知道壞事了。他嘗試把狐貍抱起來,果然是抱沙子似的,整個人便散在自己懷裏,頭、手都一徑往下滑。他摟着狐貍,注意不碰到他仍打着石膏的左臂,繃帶似乎因滲過水,微微浸出血來,他忙手忙腳地撥打了急救車電話,又一連打給暑期回了神奈川的小三、彩子。那等待似乎十分長久,當中他一直用手拍着狐貍的面頰,痛斥他快醒來,狐貍并不十分聽他的叫罵。他幾乎以為狐貍已慘死了,或許叫貓咬死的,他兒時聽祖母說貓常一晚一晚走去咬死人,全是最漂亮齊整的小孩子,“花道,可別再嚷嚷着養貓咪哩!”他茫茫地跟去了醫院,望着狐貍一徑被推進了重症病室,說是重症肺炎引發的高燒與昏迷。他并不覺得狐貍發着燒,抱在懷裏時只覺十分冰冷。好在那天夜裏,醫生說脫離了危險。
原來仙道彰真的跑掉了。他那時聽小三支支吾吾地提起,才确信兩人真的分手半年了。小三給仙道打了好幾通電話,打不通。小三也只能在醫院過道通風口啜着煙,罵着髒話。說那家夥搞不好藏到什麽海底礁石下作烏龜去了,“這半年沒人能用電話聯系到他,他媽的!搞不好要用捕撈網和電魚機!”到底彩子托人打聽到仙道一個在劄幌同項目師兄的辦公號碼,打過去,對方只沉默一時,說:“找仙道學弟?他說如果是神奈川來的電話不用再打來了,請大家多保重。”
他幾乎摔掉了小三的新款無繩電話。這個卑鄙的仙道彰,全是他的陰謀!是他先用癡呆、肉麻勾引了狐貍,讓狐貍被他迷得也癡呆、肉麻了之後,他就把癡呆、肉麻撤掉,從此不管不問了!從那時起,直到此刻,他從沒原諒過仙道彰一秒鐘。哼,他的比賽招待票,有回連清田那只讨厭猴子都給過一張,但一次也沒給過那卑鄙家夥!一次也沒有!他仍記得,十五年前那晚狐貍醒來,頭枕在病房的白色枕頭上,蒙蒙起着霧似的眼,真是十分可憐的鬼樣子,叫貓咬了,他兒時想象過叫貓咬了的小孩子的樣子,他跳着腳對狐貍嚷:“你可別再為仙道彰,再為失戀這種肉麻事再暈倒第二回!”狐貍才叫他吼醒過來般,終至于冷冷說:“他算個屁。我發燒是因為細菌,白癡。”他咧着嘴,放了心。
狐貍到底多麽忘恩負義,本不該出院的第二天,招呼都不打就逃離了醫院,逃離了日本,逃向了美國。哼,連瓶彈珠汽水、連盒雞排飯都沒請他吃哩!請問他這個救命恩人記仇嗎?他可是睚眦,他當然記!
櫻木花道再一次望向觀衆席入口通道,在應援棒、充氣旗和歡呼聲中,他昂首随隊走入了賽場。
臭狐貍,紅發男子在心中罵着,今天膽敢不來給老搭檔、緊急聯絡人、大恩公捧場,哼,休想真正的大丈夫原諒你第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