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甄新娘的血色婚禮

甄新娘的血色婚禮

卞景和心知不妙,猛地回身,便看到小醜堵在衛生間門口,一雙沒有眼白的純黑眼睛裏閃爍着冰冷而興奮的惡意。

下一刻,小醜突然伸出帶着白手套的細長手指,惡狠狠地扣住了卞景和細瘦脆弱的胳膊,動作迅猛宛如某種捕食動物。

它的手指細長得仿佛節肢動物,或許是某種劇毒蜘蛛在黑暗中探出的細長分節的足,落在手臂上時,給人帶來深入骨頭縫兒的恐懼感。

卞景和努力克制住抽手的沖動。

既然規則說了是十分鐘的禁閉,小醜應當也無法做出真正傷害自己性命的事情,不如聽話一些,別讓這家夥抓到把柄。

他已經确認了,這個主持人對玩家們抱有非常大的惡意。

在游戲前不好好介紹具體規則,抓人禁閉倒是積極得要命,似乎就盼着玩家們犯點什麽錯,好揪住了懲罰。

就是不知道如果繼續玩下去的話,是否會換主持人?

其他主持人的态度又是否都和小醜一樣?

小醜拉住卞景和,見他沒怎麽反抗,倒撇了撇嘴。

下一刻,卞景和發現自己進入了黑暗中。

小醜,衛生間,或是別的什麽一切,全都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無窮無盡的深沉黑暗。

描述為黑暗恐怕也不夠準确,确切來說,卞景和似乎進入了一種虛空的狀态。

他失去了對外界的觸覺、視覺、聽覺、嗅覺,或是別的一切能幫助他感知外界環境的輔助感受,就仿佛他的皮膚耳朵眼睛鼻子等等一瞬間通通失靈了。

這種感覺能把人逼到崩潰邊緣。

卞景和嘗試着集中注意力去思考某些問題,但沒有用,一切都是虛無,他的大腦似乎被摘離出來,懸浮在了黑暗的、孤獨的宇宙中。

洪水般的恐慌焦慮席卷了卞景和的整個意識,他完全無法做出任何有效的思考,腦海中只有破碎的意識碎片。

幻覺開始出現。

而他的大腦已經無法辨別真假。

他知道這種狀态很危險。

在現代時,他就了解過一個類似的實驗,即1954年加拿大麥克吉爾大學的心理學家進行的“感官剝奪”實驗,志願者被刻意弱化了五感,很快就出現了各種各樣的病理心理現象。

人就是感官動物,必須不斷接受外界環境的刺激,來形成個體的感覺,一旦這種聯系被切斷,極短時間內可能就會造成難以換回的精神損傷。

他試圖在混亂的意識流裏凝聚出一個控制的念頭。

從小醜剛剛的動作推斷,他的身體大概率還在原地,只是大腦與身體之間的聯系被切斷了,或者說,是身體向大腦輸入信號的途徑被單方面切斷了。

這種情況下,如果他的精神陷入狂亂,那麽恐怕會操縱身體做出瘋狂的舉動,傷到自己。

恐怕一旁的小醜可不會好心保護他的身體。

當然,這是最壞的猜想。也可能他就是整個身體被傳送到了一個密閉環境,或是大腦向身體發出指令的信號途徑也被同步切斷了。

但卞景和一向習慣于考慮最糟糕的情況。

他開始數數。

一秒一數。

雖然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但起碼得找點事情幹。

可數到了一萬,他還沒出去。

卞景和明白,自己的時間感知也被徹底破壞了。沒有參照物,在五感完全斷絕的情況下,人的焦慮感受很快就會讓人失去對時間的正常把控。

時間在焦慮恐慌中無限拉長,十分鐘簡直就像是永遠。

也許是第一億年,卞景和的眼中出現了光亮。

他從地獄回到了人間。

他的意識逐漸拿回了身體的掌控權,衣料摩擦的細碎聲音此時給了他無與倫比的安全感。

徹底回神後,卞景和才發現自己已經跪趴在衛生間光潔的瓷磚地面上,冷汗早已經浸透了身上繁複的衣裳,現在幹透了,衣服黏黏糊糊地貼在身上,沉重又惡心。

他踉踉跄跄起身,在跌倒的前一刻伸手撐住洗手臺,往自己臉上連潑好些冷水,才終于徹底清醒過來。

擡頭,鏡子裏的自己臉色蒼白到可怕。

電子音适時響起,

“玩家【卞女仆】懲罰時間結束,當前時間17:12,請迅速前往甄新娘房間完成下毒任務。”

卞景和咳嗽幾聲,手指顫抖着摸向黑白裙擺中的隐兜,果然摸到了那個害自己被關禁閉的小藥瓶。

他沉默地去廚房重新拿了一份甜品,快步走向二樓。

在樓梯上,他遇到了【木演員】。

對方是個身材高挑的女性,約莫二十七八,眉眼大氣豔麗,很有壓迫感。

卞景和微微點頭,便斜着身子讓開了一些,讓這位女士先下樓去了。

到了【新郎新娘的房間】,他敲了敲門,聽到裏面一聲無力的女聲“請進”,便推門進去了。

房間裏只有甄新娘一個人,她坐在梳妝臺前,臉上畫上了誇張華麗的新娘妝,但表情卻是蒼白絕望的,此時雙眼無神地呆呆望向卞景和,視線凝聚在了他手中的托盤上。

卞景和關上門,走近了,把托盤上的巧克力慕斯端到了梳妝臺上。

整個動作過程中,甄新娘都如雕塑一般一動不動,只是視線随着那塊看起來滑嫩可口的慕斯移動。

“你來給我下毒嗎?”

甄新娘突然開口。

“沒有,這塊慕斯裏沒有下毒。”卞景和回答。

甄新娘終于動了,她把頭緩緩轉過來,直勾勾盯着卞景和,

“那麽毒藥在哪裏呢?”

卞景和想了想,從裙擺中拿出毒藥給了這姑娘。

顫顫巍巍接過毒藥,甄新娘尖利地大笑出聲。

笑聲剛歇,她猛地咬碎瓶蓋,把一整瓶黑色毒藥都灌進了嘴巴裏!

玻璃碎渣被一同吞進口中,劃拉出滿嘴的血跡,在她那張清秀年輕的臉上顯得觸目驚心。

而甄新娘甚至還毫不在意地繼續吞咽咀嚼着,口中傳出令人牙酸的牙齒與玻璃渣摩擦的聲音。

卞景和被這姑娘鎮住了,一下子竟沒有反應過來,現在才奪過對方手中剩下的藥瓶,扣着對方的嘴讓她把毒藥吐出來。

甄新娘沒有反抗,順着吐了幾口混着血沫子的玻璃渣子,便毫不在意地伸手揮開了卞景和。

卞景和下意識地先去看一旁牆壁上的鐘表時間,确認了甄新娘喝下毒藥的時間為17:20,也就是說,甄新娘将會在17:50死于毒藥。

甄新娘臉上倒是帶着解脫一般的暢快微笑,被劃拉開的嘴角咧得大大的,鮮紅的血液滴答滴答地流下,看起來竟然和小醜有幾分神似。

“我早就想死了,不用自責。”甄新娘開口,聲帶似乎也被那些玻璃渣子劃傷了,聲音嘶啞,說一句便從嘴角溢出許多血液。

“我看人挺準的,你一看就不是那種會對別人下死手的人,肯定不會對我下毒,”甄新娘轉過身,對着鏡子坐好,繼續說,

“反正我也想死,沒必要連累你再被關一次小黑屋。”

“為什麽……”

“你還有幾分鐘可以待在這裏?”甄新娘打斷了卞景和。

卞景和:“十分鐘。”

甄新娘滿意點頭:“那我就告訴你些這游戲的常識。反正,我也就這個用處了。

這個游戲是積分制的,新手剛進游戲會有10分初始分,每次犯規扣5分,推理後投票,答對問題越多獲得分數越多,達到100分就可以脫離游戲。

但要是選錯了真兇,立刻扣到1分,一分的情況下再投錯真兇,自動負分。真兇被正确投中也是這麽扣分。

一旦負分,就會脫離原本隊伍,拿到其他團隊中的死者角色。”

說到這裏,甄新娘忍不住咳嗽了幾聲,擦了擦口角邊的血跡,才繼續開口,

“死者當然可以反抗,但是每場游戲間隔當中,你們會在桃源裏休息,我們便會被關在小黑屋裏。”

她打了個寒戰,似乎是想起了極其慘痛的經歷。

卞景和倒是能夠理解她。那小黑屋自己被關了十分鐘而已,就已經神智瀕臨崩潰了,這些死者會絕望到想要放棄生命來結束游戲也正常。

“你別看我年紀小,我在沒來這個鬼地方以前就很喜歡玩劇本殺,和我一起進來的同學,她人很聰明。

我們倆運氣很好,一起贏了好多場,她99分,我92分,最後一場我是兇手。

我希望她出去,所以我告訴了她我的身份,但投票後我卻負分了,因為她不相信我!

她怕我是想坑她,就用了一張道具卡把我的分數都轉移到她身上,确保達到一百分。”

甄新娘咬緊牙關,一直以來蒼白絕望的寡淡面孔上燃燒起憤怒的火光。

卞景和卻有些奇怪:“聽這個規則,只要擅長劇本殺,100分也不難達到,為什麽她一定要冒着害死你的風險那麽做?”

甄新娘冷笑一聲:“不,越到後面,游戲本身就越危險。比如靈異本或者大逃殺本,很可能根本撐不到投票環節就會死,她當然着急了!”

“那,100分真的能出去嗎?有什麽成功先例嗎?”

甄新娘臉上閃過一絲迷茫之色:“不知道……大家都那麽說。那些到了100分的人,确實都消失不見了。”

卞景和沉思一會兒,開口詢問:“你說的道具卡,有什麽作用?”

“那東西很少見,用處千奇百怪的,我也說不清楚。反正我玩了那麽多場,也沒有拿到過一張。”

聽完,卞景和只覺得這個游戲更奇怪了,迷霧一個接一個。

他還想開口詢問,耳邊電子音卻再次響起,

“【卞女仆】看着面前這張本屬于自己的臉,心中怒火中燒,她突然覺得毒藥不夠發洩自己的怒火,她要劃爛對方的臉!”

卞景和皺眉。

坐在化妝鏡前的甄新娘拿着明悉一切的目光看着他,似乎有些哀傷,

“系統讓你再對我下狠手吧?死者就是這樣的,要受到懲罰,死得沒法體面。”

看着一動不動的卞景和,她反倒開口勸道:“沒事的,動手吧,給我一個解脫。而且這次你再不照做的話,積分就是0了。”

卞景和仍舊不願動手。

時間很快到了17:30,他該離開這個房間了。

小醜神出鬼沒般出現在卞景和身後,墊高了腳尖,拿手扣住卞景和的肩膀,聲音相當興奮,

“啊哈!又被我抓住了!不聽話的壞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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