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通靈

通靈

我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種很荒唐的想法，我抓不住夏知意。他看着我，将手中那一把仙女棒全部點燃，光在我們之間畫下了一道弧線，夏知意站在我的對面，平靜地看着我。

“阿淮。”

他終于開口。

“你知道，我為什麽想要和你一起來這裏嗎？”

我搖搖頭，嘗試向他靠近，他卻後退了一步，退進了我看不清的陰影之中，我無法看到他的表情，也無法觸摸到他。

“其實決定來浔島的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到了我失去了你。聽起來是不是有些可笑，我為什麽會這樣相信一個夢？其實，父親去世前的那天晚上，我也做過一個夢，夢到他說要離開了，不能再陪我長大了，他告訴我要努力變強大，才能保護想要保護的人。”

夏知意停頓了片刻，繼續自顧自說下去。

“其實一直以來，我都覺得自己是一個很膽小的人，小的時候沒能鼓起勇氣對你說聲喜歡，沒有來得及同你告別，長大之後明明有了機會重新遇到，可我好像還是沒有辦法留住這些美好時光。我好像注定是被神明遺棄的人，沒有人會願意祝福我。”

他的聲音散落在風中，顯得有些單薄，我試圖捕捉到他的表情，可是夜色太濃，看不真切。

“阿淮，你知道嗎，來之前，我曾經偷偷通靈過一次，可是答案和我夢中所見似乎并沒有什麽不同，我真的很害怕，我很害怕失去你。所以，我想啊，能不能就讓我留住這最後一段美好的記憶，我想和神明做個交換，我希望你能永遠快樂地生活下去。可是，時間好像來不及了，我好像沒有機會再擁有多一刻的美好了。”

夏知意的話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靂，在我的腦海中炸開，我反複提醒着自己要冷靜，反複消化着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那個被我苦苦尋找的關鍵點終于在此刻完完全全展現在了我的面前，但卻是以這種殘忍的方式。

我看着對面的人，他好像在夜色之中開始變得透明，就像是童話故事中的小美人魚，即将變成泡沫消失在天際。

手中的仙女棒徹底燃燒殆盡，光源消失不見，我丢掉那些燃燒過後殘餘的産物猛地沖上前抱住了夏知意。還好，觸摸到的他是實實在在的個體，而不是一片虛無。

“夏知意。你看着我，現在的我是不是完好無損地站在你面前！不要相信那些不切實際的夢，夢和現實向來都是相反的，通靈結果有時候也會有所偏差。我們活在世界上，無法準确地預知到天命，也無法知曉明天會發生什麽。如果一直逃避生活，只會把自己困住，你知道嗎！”

我感受到夏知意在顫抖，就像是跌入了一片深不見底的冰湖，整個人因為寒冷而顫栗。

我更加用力地抱住了他，其實我很清楚，他所有的夢魇，所有的心結其實都是來源于年少生活的種種波折，那段遠赴重洋的日子裏，他究竟遭遇了怎樣的磨難，我不得而知，但有一件事我可以确認，那并不是一段美好的回憶，就像他從前輕描淡寫提起父親的離去，母親的重傷，他口中那些看似波瀾不驚的一切，其實都是一場荒誕的磨難。

十幾歲的他不得不學會用自己的力量肩負起一切，而那些被他強烈壓制的悲傷和煩憂都變成了玫瑰上最傷人的刺，紮進他的心底，成為了困住他的牢籠，成為了心魔。

他瘋狂逃離過去，只想在我身邊尋找到哪怕片刻的安寧，可是越是在乎的人和事就會越患得患失，這是人之常情，而我所要做的就是做那個拉出他的人。

童話故事裏大多喜歡描述王子和騎士怎樣歷經艱辛拯救公主，但我卻覺得公主也可以強大起來，去拯救她的騎士。我想要他知道，就算是世界上所有的苦難都提前降臨在他身上，我也願意做那唯一一個偏愛他的存在。

就像是我給他講的那個故事一樣，我希望能夠治愈他心中所有的傷口，牽着他的手走出陰影，重新做回真正的夏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