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兩手押寶
兩手押寶
相比于之前的态度,寧平此刻軟化了許多。
寧平見他不說話,沉默了一會兒,繼續說道:“抱歉……”
寧平道:“是我不動腦子,兩百鞭我認了。你比我長半輩子,沒必要和我這種蠢貨一般見識。”
說得很好,和寧平一般見識的話,他也就是蠢貨。只有蠢貨和蠢貨才一般見識。
賭坊掌櫃冷笑一聲。
寧平說道:“我再給你惹禍你就把我埋了,我沒怨言。”
賭坊掌櫃知道他想幹什麽,十指交叉,悠閑地坐在椅子上,“想讓我把錢還給她?”
寧平默認。
林清樂一下拿出這麽一大筆錢絕對有壓力,不知道她怎麽湊出來的,沒必要花在他身上。
賭坊掌櫃笑了笑,“她喜歡你,自願給你還賬,有什麽不好的。”
他随手将寧平的欠條燒了,說道:“你去陪着她,能從她身上拿出來多少錢,你自己留一半。”
“從今以後你沒有任何壓力。”
“她長得還挺漂亮的,不委屈你。”
寧平道:“我不會。”
他不會這麽幹。換作昨天,他可能因為這兩句話又想打他,但今天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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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平終于被他磨平了棱角,開始服軟,心平氣和地和他說話,“我做不到,錢我自己還,印子錢我去收。”
“不不不。”賭坊掌櫃拒絕他的要求,“你可以去溫家,我不管你了。”
寧平心口堵着一團上不來下不去的火,深吸一口氣,“你要怎麽樣才能把錢還給她?”
賭坊掌櫃道:“你把錢還我和你把錢還她沒有任何區別。”
“我不做你的債主。”
他笑了一聲,“你如果想還,自己去想辦法把錢還給她。”
“你跟我……兩清了。”
寧平看不透他的目的,他不會退錢,也不管他做事,“那我的身契呢?”
賭坊掌櫃笑了一聲,“在我手上當然是我的。”
賭坊掌櫃看着寧平,這真是個送上門來的機會。
既然溫三不成器,溫家大掌櫃又只扶持那個小寡婦,他為何不兩手押寶?
寧平的身契在他手上,他甚至可以直接改叛門庭支持林清樂。
寧平上前兩步,終究還是沒對他動手,滿腔不忿最後化成了一句平淡的陳述,“你的心扒開來都是黑的。”
賭坊掌櫃說道:“你該謝我,寧平。”
“我很少有耐心教人該怎麽做事。”
“但你很有趣,我有時候也想看看你徹底爬不起來的樣子。”
賭坊掌櫃笑了笑,用兩指夾住杯蓋,輕輕将杯蓋在茶杯口上一刮,靜靜看着他,“就像是現在,你也不是無懈可擊……”
“去吧,做得好的話,萬一我将來心情一好,或許就真成全你們了。”
說什麽成全?
兩個主人公只怕都沒這群人這麽懂。
寧平坐在茶房的門檻上,拿了兩塊糕點吃。
事情發展得實在離奇,他很迷茫。
“寧平。”有人叫了他一句。
寧平回頭,林清樂進院子裏來了。
林清樂又回來了,她這一千兩銀子不能白丢呀,至少得來看一眼。
林清樂見他臉上有傷,驚了一下,“你的臉……”
她前兩天在街上見他還是完好無損的,怎麽才過這麽兩天,寧平就挨打了。
寧平抹了一下嘴角,他的傷還沒好,只是比昨天淡了一點,但還能明顯看出痕跡,“抱歉。”
“說什麽……”林清樂忽然又有點想哭,他們倆怎麽都是苦命人啊。
“你……別惹他們呀,他們又不是好人。”
大掌櫃不計較寧平頂撞人就不錯了,總不能指望賭坊的人還能不計較寧平這種壞脾氣。
“嗯。”寧平随手把手裏的糕點塞給她,“早點出去吧。”
林清樂見他心情不好,只能先回去。
她真想和寧平說別讓她的錢白花,但這種話到了嘴邊,又沒有意義。
她施恩這麽大筆錢的壓力并不能讓寧平好轉起來,與其唠叨這種話,她倒不如把時間留給他自己,讓寧平安靜一會兒。
白花就白花了吧。
她自願的,被騙了怪得了誰呢?最責怪不了的就是寧平。
林清樂讓馬車在半路上停了下來,這街角有座城隍廟。
她走進廟裏,點了幾柱香。以前求神仙保佑公婆身體好轉,後來又求神仙保佑家裏生意順通。
現在雖然又在神像前,她希望這次求什麽呢?
“如果這世上沒有不開心的事就好了。”林清樂說,“這樣所有人都不會難過了……”
她上好香,跪在蒲團上,深深拜了三拜,額頭緊貼着拜墊,淚流滿面。
日子還是得往下過。
林清樂第二天一早就來了當鋪,早上還有點下雨,她收起傘,當鋪才開門。
夥計驚道:“少夫人,今天這麽早。”
夥計趕緊把人迎進門,“別濕了腳。”
林清樂問道:“大掌櫃醒了嗎?”
她今天找大掌櫃有事。
夥計道:“也才起呢,還在後院。”
林清樂道:“那你替我去通報一聲。”
大掌櫃過來見她的時候長出了一口氣,這個小姑娘躲了他一個多月,終于要求見他了,“難得你這麽早。”
林清樂經歷了前兩天的事後,忽然發現大掌櫃想讓她做的事遠遠沒有她想象得那麽可怕,“掌櫃的,溫家有你真好。”
林清樂給他沏了杯茶,“我今晚回去見公公,您要去嗎?”
大掌櫃接過茶杯,沒有急于回答,打量她片刻,反倒說道:“一個人的性情忽然發生改變,必定是發生了什麽,你有什麽事情瞞着我?”
林清樂佩服他的老辣,差點被他問得心裏一慌。
她抿了一下嘴唇,被看出來就被看出來吧,“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秘密,這是我的秘密。”
“好吧。”大掌櫃說,“那我還挺喜歡這個讓你深受打擊的秘密的。”
他說道:“你是想要我跟你去?”
林清樂沉默了一會兒,她一個人還是底氣不足,“我希望你在。”
原諒她還是有點膽怯。
大掌櫃點頭,“我會跟你過去。”
“三七分,這已經給三房很多了,這個底線很寬泛,你盡管這樣要求。”
林清樂明白,她以前不覺得什麽,總認為這筆錢不是她的,分多分少都和她無關。但現在仔細看來,每年給三房一千五百兩銀子的花銷确實已經非常充足。
林清樂難免還是有些緊張,一天時間裏都在打腹稿。
等到當鋪打烊,林清樂跟着大掌櫃坐上馬車回溫府。
大掌櫃笑道:“別緊張。”
林清樂吐出一口氣,問他,“大掌櫃,你以前有緊張的時候嗎?”
大掌櫃道:“當然有,也是我第一次做生意的時候,但還好沒有搞砸。”
林清樂又忍不住追問,“那你有搞砸過的時候嗎?”
大掌櫃一笑,“沒有人不會犯錯。”
林清樂和他聊了兩句,很快放松了一些。
連大掌櫃都曾經緊張過搞砸過,她還有什麽好怕的。
馬車停了下來,林清樂下車,只見管家已經等在府門口接人。
“大掌櫃來了。”管家早就接到了消息,“少夫人。”
林清樂點點頭,“家裏備好晚飯了嗎?我們還沒吃。”
“備好了。”管家說道,“夫人也等着你們回來呢。”
林清樂吐出一口氣,跟着大掌櫃一起進入宅子裏。
溫夫人終于等到他登門,心裏頗有些高興,“先吃飯吧。”
林清樂跟着兩人坐下,她得吃飽飯才有力氣去和公公争論,“娘,你也多吃一點。”
大掌櫃說服她婆婆,她去說服公公,這樣最好了。若是放任她一對二肯定招架不住。
林清樂吃飽喝足,擦了把手,“娘,我想見見公公。”
溫夫人早就知道大掌櫃的來意,這件事拖了這麽久,總該有個定論了。
她長長嘆了口氣,“去吧。”
溫夫人道:“大掌櫃,請您留在偏房喝杯茶吧。他……不太想見到你。”
大掌櫃點頭,自然猜到這個結果。他和東家對于繼承人的決定分歧十分嚴重,東家自然不願和他争吵起來。
林清樂獨自來到公公的寝屋外,遠遠就見屋中亮着燈,裏面有幾個人影照出來。
這段時間陪公公最多的反而是三房的那幾個孩子和婆媳。
“二哥,我和阿合也想過了,再過兩天,就讓海兒娶一門小妾過門,給你沖沖喜。到時候這二房生的孩子,就讓他們續你的香火!”二房夫人興高采烈地說。
這種無本萬利的買賣,她自然願意,先把這個半只腳邁進棺材的病秧子哄開心了,立好遺囑再說。
溫三今日也在府內,坐在一旁和溫二閑聊,“我覺得這樣挺好。”
他吃了兩口酒,把懷裏早就拟好的字據拿出來,“二哥,咱們也別磨叽了,我們溫家可就剩我這一脈了,你不向着我,你向着誰?”
“你也別覺得我這是着急想要你的財産,你不想想你現在做不了主,萬一真遇到事了,得鬧出多少麻煩來。”
溫二擺擺手,抱着三房的小孫女玩,“我明白……我明白……”
林清樂站在門外偷看。
她公公現在身體消瘦了很多,神态也蒼老了,只不過面對三房的人時,反倒顯得有了一些精神。
林清樂暗暗嘆了口氣,什麽神仙妙藥都比不過這種其樂融融。
她公公和三房終究是血脈相連,二房的子嗣單薄讓他更加執着香火。
溫二放下孩子,“拿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