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噓——!

噓——!

替李秀儀把米駝回家後,兩人就準備回城看房去了。

李秀儀向寧平支了點用度,又去買了一些肉蛋面和布匹,再送回家去。沒想到今年還能過個好冬。

寧平既然知道了他家住何地,懶得再跟他來來回回地跑,“你采買好了,明天再來鋪子裏找我。”

李秀儀連連點頭,“知道,爺,你等着我便是。”

寧平很快騎上馬走了。

李秀儀看他策馬遠去的身影,忍不住心生羨慕,想着等哪一天他也能如此英姿飒爽地騎馬。

寧平回去找林清樂,“少夫人!”

林清樂去首飾鋪取了些宴會要用的絨花簪回來,又買了胭脂水粉,錦緞衣裙,正大包小包拿回糧鋪後院。

林清樂笑道:“寧小哥。”

寧平跳下馬,從懷裏拿了兩支油紙包裹的糖人交給她,“拿着。”

林清樂低頭笑笑,拆出來還給他一支。

寧平接過糖人,一邊道:“我們給鋪子裏的小孩辦個私塾吧,就從我的月錢裏扣一兩銀子,發給先生做工資。”

林清樂見到了去而複返的小阿豆,“他怎麽又回來了?”

寧平道:“他爹養不起。”

林清樂明白了,點點頭,“那辦哪兒去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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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平道:“問問大掌櫃吧。”

大掌櫃哪能偷個安穩的閑,“……”

“高寶。”

林清樂點頭,她也這樣想。

畢竟溫家的主産業都在高寶,上上下下上百名夥計的孩子都能就近上學。至于長豐的這幾個小孩,他們回城的時候捎一捎就行了。

私塾的事情就這麽決定了。

第二日一早,林清樂也看到了早早跑來糧鋪的李秀儀。

林清樂看看他那雙老愛游動的眼睛,滿頭問號,怎麽有點賊像?大掌櫃要這種人做什麽?

“欸?”林清樂。

大掌櫃要帶人去首飾鋪,随口對林清樂解釋,“讓他售些古董文玩。”

林清樂遲疑,小聲道:“我怎麽覺得他有點賊眉鼠眼。”

女人的第六感。

她見的人多了,直覺好像越來越敏銳了,這人有點不正派。

大掌櫃笑了一聲,“若用得當,倒也不用太拘泥。”

林清樂砸吧了一下嘴,別的不說,這人把她鋪子裏的錢沒了怎麽辦,“可靠嗎?”

大掌櫃挑眉,不置可否,“不知道,但願。”

不過手裏還有個寧平,真做過火了,寧平的拳頭也不是吃素的。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目前當然不設想走到最難堪的那一步。

林清樂默默對他豎起大拇指,用人的程度真是大膽,“咱們的目标是……不破産。”

大掌櫃哈哈笑:“虛財,能得便得,得不到拉倒。”

幾人去了首飾鋪。

大掌櫃将李秀儀交給兩個朝俸,“你跟着兩位朝俸學上半年,半年之後再回來。”

李秀儀看看兩個朝俸,趕緊彎腰見禮。看來這兩個先生就是帶他的師父了,“先生。”

朝俸點點頭。

簡單的一面算是交接過後,李秀儀還需要先安頓好城裏的家,很快跟着寧平去租賃屋子去了。

看完房子後,李秀儀暗暗掐着指頭算算,他沒有月薪,當學徒的半年還得背一筆債,這可怎麽算?

“那我這小半年吃用什麽?”

寧平笑道:“每月一石糧總比你種地強吧。”

“話是這麽說。”在城裏過日子的花銷總比鄉下大,李秀儀突然有點壓力,“寧爺,我還是先不娶媳婦了。”

寧平道:“為什麽?結婚也不耽誤你幹事。”

李秀儀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把心一橫,搖頭道:“算了,我怕我貪戀美人鄉。不差這一年半載,再等等吧。”

借東家的錢成婚和自己衣錦還鄉,這可是兩碼事,李秀儀想想還是先把眼下的事學好在說。

寧平尊重他的決定,“行,我到時候替你和大掌櫃說一聲。”

李秀儀點點頭。

寧平準備回去了,讓他自己收拾妥帖後再去首飾鋪找朝俸。

李秀儀去得很快,家裏的瑣事就交給兄弟來打理,第二天一早就跟着朝俸們去收貨。

朝俸在前兩日已經将附近的市場逛遍了,如今趕了馬車要下鄉鎮去,又去糧鋪領了兩麻袋糙米。

李秀儀跟夥計把米擡上車,“這麽點米能換多少東西?”

總共也不過三四鬥,百十來斤。

二櫃朝俸笑了一聲,問道:“會寫字吧。”

李秀儀點點頭,他好歹是上過幾年學的,雖然沒能耐舞文弄墨,識個字還是不在話下。

二櫃朝俸把一個布袋包裹交給他,說道:“按理說當學徒至少得三年,大掌櫃只給你半年時間,你可抓點緊,別耽誤功夫。”

李秀儀點頭,幸好他昨天決定了婚期暫緩,這邊的事也抓得挺緊,否則真是事趕事忙破頭了。

李秀儀摸了一下包裹,打開看了一眼,只見裏面就是一套筆墨紙硯,以及一方鋪子上的印章,并不是錢,“怎麽帶這個?”

朝俸笑笑,若是尋常時候,自然是拿銀子收貨。但趕上天災,糧食反倒比銀子值錢。他們不可能帶着幾石糧下鄉,真碰上好貨,打個條讓貨主帶着貨去鋪子裏換就行了。

幾人下了鄉,在村中鳴鑼開攤。

不過一會兒,就有村民拿着家中的老物件過來換錢換米,“您瞧瞧,這東西能換幾個銅板不?”

李秀儀跟着朝俸和夥計們忙,拿來的東西十有八九是些不值錢的玩意兒,卻見朝俸多少願意給幾把米或幾個銅板。

“這種破碗要了有什麽用?”

這種缺口破碗只能給叫花子要飯吧。

夥計随手給人盛了半碗米回去,聳聳肩,“犯不上跟他們計較這一點半點的。”

換點破爛回來就換點破爛吧,都是一群種地的農民,一年到頭掙不了幾個錢,還能真指望他們家家都藏了寶貝不成,免得這群人餓死罷了。

只不過白白施舍容易被吃垮,倒是借個由頭換點出去,東西換東西,盈虧自負,裏外都沒人說了。

李秀儀驚詫,還有這樣倒着做生意的?

不過他好像也是這樣占了便宜的。

李秀儀佩服地拱拱手,他沒話說。

換的人越來越多,裏三層外三層,一行人直到将車上的米全部換空,只見太陽都快西斜了。

李秀儀将用完的筆墨收起,捏捏肩膀。

收來的貨分了兩堆,一大堆真是破爛,什麽破銅盆爛瓦片都有,剩下一小堆才是品相稍微好一點的物件。

李秀儀從小堆的物件裏翻了翻,一邊聽朝俸給他們幾個夥計學徒繼續講解。

“這小罐子還算不錯,有些年頭了,看這光澤很潤,花色也漂亮,上面畫的五福捧壽,這蝙蝠非常靈動……”

李秀儀又把筆墨翻出來,忙的時候只能靠腦子記,這會兒閑下來倒是能多寫寫。

李秀儀一邊記,瞥到被放在一旁的一個硯臺,忽然游了一下神。他又想起大掌櫃之前說的話。

這一行看人比看物要緊。

他只看了大掌櫃兩人在街上時像個閑散老爺,自然是不缺錢。但拿着破硯臺去蒙讀書人顯然容易被猜穿。

什麽人既有能力花大價錢買東西,又看不穿這東西的好壞。

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該把硯臺賣給誰?

一個望子成龍的土財主。

李秀儀又看看被朝俸放下的小罐子,一個茶葉罐,雖然品相還可以,但不算多值錢。

愛喝茶的人自然不缺這些小物件。

那賣給要送禮的人呢?

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三分在人,七分在天。

……

翌日的午時,豔陽高照,秋風飒爽。

寧平趕着馬車,将人送到宴會的宅邸。

林清樂從馬車裏出來,就見寧平手中墊着張白帕,伸在她面前。

林清樂笑笑,将手放上去,掌心的溫度透過白帕暖入她指尖,扶着寧平下車。

寧平上門遞上帖子。

門口的小厮看過後,恭恭敬敬地迎林清樂和小桃進門,唱道:“溫氏少夫人到。”

林清樂走進院門,回頭對寧平彎彎一笑。

明眸皓齒,粉黛桃夭。

金光玉澤,顧盼生香。

寧平眼裏生笑,目送她走入紅牆碧瓦之內,低頭将手中的帕子折好收起。

院內長廊曲折,環佩叮咚。

縣令千金終于見到這個身份獨特的女商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幾眼,“你就是溫林氏?”

林清樂道:“溫林氏,名清樂。有幸見過尚小姐。”

縣令千金見她一身金玉環身,實在惹眼,暗暗驚嘆做商人的財力,“你頭上這花簪,倒是比送我的那對更好看。”

林清樂笑道:“這是從京城尋回來的飾樣,樣樣新奇。尚小姐若感興趣,改日請你去我的鋪子裏逛逛。”

林清樂來得早,但會上也已經有三兩賓客,随着她入門,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林清樂取下簪,供給各位小姐們仔細賞玩。

小姐們圍上前來傳花。

只見絲綢的光澤柔美生輝,嬌香豔麗得難辨真假。

林清樂微微一笑。

陽光遍照之下,金堆之上開出了最迷人的鮮花。

……

院外的寧平要将馬車趕去後院停下。回頭的時候,正巧見楊大領着人從街角路過。

只見楊大身後跟着兩人,正擡着一塊鋪了紅布的新匾。秋風吹起布片,微微顯露出匾上鎏金的字樣。

楊大看見他,笑了一聲。

寧平跟着輕輕笑起。

……

財來自歸財道散,魔入風雲亦化龍。

天地有情道長久,此間絕色——

是無窮。

“哈哈哈哈哈……”

“噓——!”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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