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離康熙的萬壽節,僅僅只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太子妃又被迫接手了宮務,忙得無暇分身,恨不得把自己掰成兩半。

晨起,含巧正替她上妝,瞧着她眼下的青黑,心疼不已。

“這段時間,您也太操心了,白日裏忙着也就罷了,晚上還得熬夜繼續察看,這才幾日功夫,您都瘦了好些了。”說着,手下又多上了一層妝,勉強這蓋住主子臉上的憔悴。

“本宮原也不想,本想至少拖到煦兒周歲以後,再接手宮務,誰知皇——唉,罷了,如今擔子已經接過來了,多說也無用。”

太子妃擡手扶了一下酸痛的脖子,吩咐梳頭的妙卉道:“本宮這脖子實在累得慌,今日挑些輕便些的首飾,但也不能失了體面。”

“奴婢知道了,這便替您将嵌有玉石的一律更換,換成镂空的累絲金簪,再戴上前兩日內務府送來的時興宮花,太子妃覺得如何?”妙卉謹慎,從不替主子做主。

太子妃掃了一眼妙卉選的首飾,微微颔首:“不錯,便就如你所說。”

臨出門前,弘煦剛剛從乳母處吃飽回來,他一瞧額涅的裝束,便知道她又要離開好長時間,難得任性了一回,開始鬧脾氣哭個不停。

太子妃無法,只好帶着他去找太子,“妾身今日得去親自查看各處的布置,實在無法帶着煦兒前去,今日便辛苦殿下。”

說明緣由之後,狠下心帶着人迅速離開。

留下目瞪口呆的太子,和他懷裏被突然塞過來的弘煦,父子倆對視了一眼,弘煦哭的更大聲了。

“哇——!”

“煦兒乖,快別哭了,孤、孤”太子可沒帶過這麽小的孩子,偏皇阿瑪叮囑過,太子妃不得空時,他就得親自帶着弘煦,又不能抗旨,可也确實沒有經驗,只得踢了一腳自己的貼身太監進寶。

“還不趕緊想想辦法,要如何才能哄好小阿哥啊?”

“這這、”進寶哪兒知道怎麽哄孩子,“奴才為入宮時,倒是常見民間的父母将孩子抱着來回走,輕輕搖晃,過上一會兒孩子便不哭了,興許、興許對小阿哥管用。”

于是,太子便抱着煦兒在殿內踱步。

【可別再哭了,否則孤只能将你送去皇阿瑪那兒】

比起已經知道可以聽見自己心聲的皇瑪法,煦兒還是待在笨蛋阿瑪身邊更安心一些。

他委屈巴巴地咬着自己的手指,含着一泡眼淚,将哭未哭的。

“果然有用。”

太子這頭才松了口氣,外頭就有通傳:“太子殿下,步兵統領托合齊大人求見。”

“托合齊這會子來見孤作甚?不是叫他謹慎些,罷了,傳他進來。”

托合齊乃宮中貴人萬琉哈氏兄長,十二阿哥的親舅,原本在內務府的廣善庫當司庫郎中,後經太子相助,獲得康熙信重,兩年前出任步軍統領,掌管京中守衛,負責九座城門的安防。

托合齊一進門,就趕緊恭恭敬敬地跪下行禮問安。

“奴才請太子安。”

“不必行虛禮了,怎的這時候來見孤?不是說了,有事叫人送信過來就行,如此未免太過惹眼。”

托合齊這才起身,一擡頭,就瞧見往日尊貴無比、絕世無雙的太子,竟親自抱着才滿月的嫡子親自安撫,這一幕實在是、實在是叫人瞠目結舌。

“請太子……”托合齊愣了一下,又迅速收回驚訝,繼續道:“請太子放心,今日是皇上命奴才親至東宮。萬壽節将至,各州府送來的壽禮也陸續抵達京師,人一多難免容易出事,所以臣拟了新的防務,皇上叫臣來給太子詳察。”

一聽事關防務,太子的腳步停下了。

他一停,本來已經睡着的煦兒又驚醒,一看沒有額涅,立馬就不高興了。

小嘴一撇:“哇——!”

“好好好,阿瑪繼續,阿瑪這就繼續,不哭不哭了。”太子開始焦頭爛額。

托合齊驚呆了,太子竟然如此看重嫡子?低聲下氣親自哄睡,不像是待兒子,倒像是供小祖宗。

太子當然知道這在下屬面前,有些丢臉面,便道:“托合齊,你将折子和防務圖先放在孤這兒,待孤得空看過,再回你,你先退下。”

“呃……奴才、奴才還有一事要禀。”

太子一邊不熟練地哄着孩子,一邊艱難扭頭看他,“你說便是。”

托合齊謹慎環顧左右,上前跟在太子身後,小聲道:“山東河間兩地遭了水災,不少難民已經沖着京中而來,可眼下萬壽節将至,要不要派人提前做準備,将他們提前攔下?”

太子擰眉,腳步一停,“這件事歸直隸巡撫管,李光地并沒有在折子裏說有水患,你是怎麽得來的消息?”

險些撞到太子身上的托合齊,愣是剎住了車,就是表情有些扭曲。

“奴才手底下有個山東的下屬,去年年末,他老娘病重,回鄉了一趟,前兩日回來了,這一路上親眼所見,斷然做不得假。”

“呵!好你個李光地,這樣的事也敢瞞着,他慣來報喜不報憂,只想讨得皇阿瑪高興,眼下倒好,捅下這麽大的簍子,還想把這爛攤子丢給咱們為他遮掩,替他收拾不成!”

太子一時情緒激動,沒有控制音量。

懷裏的煦兒更委屈了,別人犯的錯,阿瑪竟然吼他,真是、真是太過分了!

“哇——!”

這次是真的傷心了,任太子怎麽來回踱步也不管用。

托合齊生怕太子把怒火燒到他頭上,十分有眼力見地請辭。

出去之後,揉了揉自己的兩只耳朵,自言自語道:“這小祖宗聲兒還挺大,差點沒把我的耳朵給震聾咯。”

不過他也能理解太子,畢竟這都快三十了,才得了這麽個嫡出的阿哥,更重要的是,如今這寶貝疙瘩還入了皇上的眼,可不是得好生哄着。

此時太子實在無法,只好派人打聽太子妃現下在何處,他好趕緊帶着孩子去找他額涅。

“找着了,找着太子妃了殿下!”尋覓太子妃蹤跡的侍衛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太子喜上眉梢,趕忙追問:“在何處?”

“太子妃在、在乾清宮。”

“乾清宮?正好,孤今日還未去向皇阿瑪請安,進寶,速備轎攆!”

太子抱着弘煦到的時候,太子妃就在廊下,對着太監宮女們正吩咐着什麽。

“快快快,太子妃,趕緊哄一哄弘煦,他哭的停不下來,孤實在是沒法子了。”太子快步走到太子妃跟前,把孩子塞到妻子手裏。

煦兒哭了好一會兒了,小臉和鼻尖都通紅,滿臉都是淚痕,瞧着可憐的不行。

“哎呀,怎的哭成這樣了,煦兒不哭了,額涅在呢。”

她想給孩子擦把臉,嬰兒的肌膚嬌嫩,總還是用熱水擦幹淨些更好,偏這裏是乾清宮,多有不便,正想着要不就先回毓慶宮一趟。

梁九功就出來了。

“皇上方才聽見哭聲,便知道是小阿哥來了,特意讓奴才出來,請太子、太子妃一同帶着小阿哥進去。”

夫妻倆對視了一眼,由太子出面說話。

“有勞梁公公了。”

進去之後,康熙等他們行過禮,便各自賜了座。

“朕讓托合齊去找你,沒想到你這麽快過來了,那布防可有何變動?”

太子苦笑,他哪裏有功夫看,只好直言:“還請皇阿瑪恕罪,兒臣未得空,還不曾細看。”

康熙有些詫異,他擡頭看了看太子妃懷裏的孩子,想起方才那驚人的哭聲,突然輕笑了一聲。

【都怨這小家夥,突然就哭的停不下來,怎麽哄都哄不好,差點孤這個當阿瑪的,就要給他跪下了,當真是折騰死孤了,孤哪裏騰得出心思去幹旁的】

聽完阿瑪心聲,小煦兒還覺得委屈呢,他在額涅懷裏,委屈巴巴地掉着金豆豆,把太子妃心疼的不行。

“煦兒乖,不哭不哭,額涅在的。”太子妃輕聲哄着。

康熙聽了保成在心裏的控訴,又瞧小家夥那委屈的小模樣,頓時眉毛一挑。

【阿瑪壞,欺負我不能說話,我再也不要理他了……嗚!】

小家夥的心聲小小的,還哽咽着,比起已經三十來歲的太子,康熙的心便偏了些。

【這麽說,是你阿瑪不好,他欺負你了,是不是?】康熙在心裏詢問小家夥。

小煦兒顧不得對皇瑪法的畏懼,他現在是唯一能理解自己的人。

【嗯!就是阿瑪欺負我。那個什麽光禿禿的地,他做了壞事,阿瑪卻朝我大聲發脾氣,現在還怪我】

光禿禿的地?什麽玩意兒,康熙納悶,腦中突然冒出一個人名。

【可是李光地?】

【就是他】

【他做什麽壞事了?】

【唔……水災難民,記不清了】

爺孫倆無聲交流了一番,太子與太子妃見康熙面色漸冷,還以為是方才太子犯了錯。

太子妃出面解釋道:“此事都怪妾身,妾身忙于宮務,要親自視察宮內各處,所以便把弘煦交給了太子照顧,孩子哭鬧不止,太子這才耽擱了正事。”

水災這麽重要的事,太子瞞着他,康熙本來就不高興了,一聽太子妃替他說話,當即便開口訓斥。

“當年朕親自撫養他的時候,何嘗不是一只手抱着他,一只手批折子?有時,抱着他見大臣,被他尿了一身,還不是得面不改色繼續議事。怎麽?看個孩子便什麽也做不了了?”

太子頓時滿臉羞愧。

【皇阿瑪怎麽還當着太子妃和孩子的面說這個,孤以後還如何面對他們母子】

太子妃瞥了一眼低着頭的丈夫,微微勾起唇角。

“罷了,既然你們夫妻二人都忙,這孩子便留在朕這兒幾日,等你們忙完了,再接走就是。”

太子妃和太子只得應下,夫妻二人才走,康熙便召見了佟國維、內大臣明珠、尚書馬爾漢入宮,他要親自詢問水災是怎麽回事,難民又是怎麽回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