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阿巫
壽喜宮裏太後靠着八仙椅背正在閉目養神,丫鬟進來禀告裕王來了,太後睜開眼睛擺了擺手,又讓丫鬟多給火爐添些炭火。
裕王:“兒臣前來看望母後。”
太後:“不必說那客套話了,我叫你來是聽皇上說你主動攬下了三輔改建的事。”
裕王:“是,兒臣有些想法。”
太後:“你能主動為你皇兄分擔固然是好的,可是……”說着,太後皺起了眉,“別無他意?”
裕王跪在了地上,“絕無他意。”
太後:“你與皇上都是我的親生骨肉,手心手背相殘的事我見得多了,可我不希望看到你們倆也這樣!”
裕王:“兒臣在奪嫡之時出家修行,就是對皇位沒有企圖。皇兄從小學習經世偉略,是國君的不二人選。”
太後:“你當真這麽想?那你為何才還俗沒多久,就搶下這份差事?”
裕王擡頭直視着太後的眼睛,“不瞞母後,的确有所私心。兒臣想着在改建的時候把雁鳴湖大道旁的牆拆了。”
太後:“為什麽?”
裕王:“兒臣的朋友在那裏有家店鋪,但是因為這堵牆隔住了,所以沒有客人,已經面臨倒閉的危險。”
太後慢慢瞪大了眼睛,“雁鳴湖大道旁的是……花街?”
裕王急忙低頭叩首。
太後:“哪個朋友?”
裕王:“原戶部侍郎江賦的庶子,江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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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向後靠了靠,嘆了口氣,“是他啊……你還俗的原因也是他吧。”
裕王的額頭頂着冰涼的地面,“是。”
太後:“母後只問你一句,娶男妻和避皇上的猜疑無關?”
裕王:“無關。”裕王擡起頭來,“兒臣真心喜歡。”
太後再次閉上了眼睛,“罷了罷了,最好的結局了。”她揮了揮手,示意裕王退下。
沈郁從壽喜宮出來,沒有直接回王府,而是去了雁鳴湖。
雁鳴湖大道上人來人往,可是一牆以隔的另一邊卻是另一幅光景。
沈郁禀退了轎子,走在人群裏。
當他擡頭看到南館的那棵巨樹時,他就停在牆的跟前,雙手扶牆,額頭頂着粗糙的牆面。
“我會親自推倒這堵牆的。”
他默默地說完後,轉身向王府走去。
……
七月一邊擦着桌子,一邊說:“我覺得我們應該專門請個收拾房間的人。”
顧青:“克扣掉你的口糧應該就付得起了。”
七月白了顧青一眼,“為什麽不是你的口糧?”
顧青:“我一天跟着江離吃糠咽菜的,哪有你這天天吃雞的錢多啊?”
七月:“請一個人要花很多錢嗎?”
顧青把抹布扔在桌子上,“我來給你算算,請一個人就要管他一天的飯,還要給他房間睡覺,還要每個月給他發月錢,這裏哪個花銷我們供得起啊?”
江離:“供得起啊。”
顧青轉過頭看着江離,“得,窮瘋了一個!”
江離把一張告示放在桌子上,坐在一邊開始喝茶。
顧青覺得可疑,把那張告示展開,只見上面寫着三輔的改建通知。
顧青驚的喊了出來:“雁鳴湖大道旁邊的牆?”
江離點了點頭,七月又趕緊搶走顧青手裏的告示看。
顧青:“皇上瘋了吧?好端端地要拆牆?”
江離吹了個口哨:“哪裏的東風吹起來了啊?”
顧青:“不行,我還是覺得這個事蹊跷。”
江離:“改建負責人是裕王。”
顧青皺了皺眉:“你去求他了?”
江離:“哪趕得上?裕王這是和我心有靈犀了。”說完他得意地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髒。
顧青:“臉皮挺厚的啊?”
江離笑了笑:“我就給你說過他不是壞人。”
顧青看着他得意的眼神感覺有點奇怪,上次也是這個人理所當然的就把裕王看作他的後臺。有什麽情感是超出朋友情誼了,可是面前這個人似乎沒有感覺到。
顧青:“真的要招小厮?”
江離:“明天你去一趟市場吧,把招人的消息散出去。”
顧青:“你不親自去看?”
江離眯了眯眼睛,對面的七月擡着頭看着江離。
顧青嘆了口氣,“又安排我做事,我一個小倌都要成大總管了。”
江離笑着說:“你就是我們大總管啊!”
顧青睜大眼睛看着江離,神秘兮兮地問:“月錢漲不漲?”
江離打了個哈欠,一手捂着嘴,拿起告示溜了。
顧青:“賊人哪裏逃?”說着,拾起桌上的抹布朝江離扔了過去。
江離向右邊跳了一下,抹布堪堪落在腳邊,他得意地笑了笑,進了後院。
顧青自顧自地走過去又拾起抹布,放在盆子裏擺了擺,一會兒擡起頭對七月說:“既然明天要招小厮,那我們還幹什麽活?”
七月還在愣神中,沒聽見顧青的話,顧青敲了敲桌子,七月才緩過神來。
顧青:“你怎麽了?”
七月:“江離怎麽不自己去招人呢?”
顧青:“懶呗,還能為啥。”
七月卻在心中默默覺得,江離身上的妖氣越來越重了。
……
梶:“你怎麽又來妖市了?”
江離蹲在路邊,擡頭看見梶尴尬地笑了笑。“窮這個東西,它是個常态,段沒有你今日窮明日就不窮的道理。”
梶咧了下嘴,“這次又做了多少藥丸?”
江離:“不多,十五顆。”
梶:“還是老價錢?”
江離點了點頭,把消味丹包好給了梶,“我能打聽一下,你怎麽要這麽多的藥,上次不是還讓四月給你送了嗎?”
梶的神态很悲傷,“有好多被白藏打傷的狐貍急需男子精氣來治療。”
江離:“城郊香豔故事?”
梶瞪了他一眼,江離閉了嘴。
沒過一會兒,江離又囑咐道:“可不敢只追着一個男的吸啊?萬一出人命了,我可成共犯了。”
梶撇下500妖幣走了,臨走時還白了江離一眼。
江離拿着錢走進上次光顧過的那家布藝店,那只蠶正在給別的顧客打包衣服。
江離就自己先挑了幾件棉布,又翻出毛皮挑選。
蠶:“要開始做冬衣了嗎?”
江離點了點頭,“人間新年快到了。”
蠶:“已經進入臘月了嗎?”
江離拿出挑好的棉布和毛皮遞了過去,蠶一邊把布料分開裝在不同的紙袋子裏,又用草繩封了口。
幸虧梶沒讓他找零錢,要不又付不起了。
江離拿着包裹出了門,一邊哼着小調。“你說窮來我說窮,吃不起馍來點不起火,新衣底下舊衣裹。”
江離走到南館外面才發現,顧青竟然領了個娃娃回來!
蘇姑娘:“你叫什麽啊?”
娃娃:“阿巫。”
蘇姑娘笑了,“你看他學老虎叫學得好像啊。”
江離愣了愣,“娘,他在說他的名字。”
蘇姑娘:“對了,大娘正問你的名字呢?你叫什麽啊?”
娃娃:“阿巫。”
蘇姑娘:“你怎麽又學老虎叫啊?”
衆人一臉尴尬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江離走近蘇姑娘,“娘,他說他的名字是阿巫。”
蘇姑娘疑惑地看看四周,只見顧青他們努力地點着頭。
江離:“哪個巫字?”
阿巫:“巫師的巫。”
江離把包裹放在桌上,拉出椅子坐下,“怎麽叫這個名字?”
阿巫:“旁人起的。”
江離:“你父母呢?”
阿巫:“父母已經故去了,只留我一人。”
蘇姑娘倒吸了口氣,江離倒是看慣了,無父無母的多了去,南館大總管還是一個呢。
江離:“還是太小了,顧青,你從哪領回來的?”
顧青坐在桌子另一邊,慢慢回答,“我一大早就去了市場,可是說起是南館招人,就根本沒人來。等到傍晚了,這小子竄到我跟前說他要來。我說我們條件不好,他也說沒關系,管吃管住就行。然後我就把他領回來了。”
江離審視了一下這娃娃,“你多大了?”
阿巫:“十二。”
蘇姑娘看着孩子可憐,急忙解釋,“十二也不小了,收了吧。”
顧青又向江離偷偷擠眼,意思是這麽便宜的人錯過就沒有了。
盡管江離還是覺得奇怪,但也不好說什麽,于是就收下了阿巫。
三月:“阿巫,去把房間裏的被子都拿出來,放到後院繩上晾晾吧。”
阿巫急忙把被子一個個抱出來搭上去,“可是今天說不定會下雨诶?”
三月摸了摸阿巫的頭,“這傻孩子,這麽大的太陽怎麽會下雨呢?”
話剛說完,連三月呼出的熱氣都還沒消失,就見天空突然一道驚雷。緊接着雲層就蓋住了紅豔豔的太陽,狂風四作,暴雨瞬起。
三月的手都還沒從阿巫的頭上拿下來……
三月:“快快快,收被子,收被子。”
盡管他們兩人還是快手快腳地收拾,被子都已經全部被打濕了。
南館的大堂成了集體烘被子的地方。
只見桌子上擺的三月四月的被子,四個凳子并起來放着顧青的被子,樓梯欄杆晾曬着七月的被子。
顧青把火爐支在欄杆下,坐在一旁給裏面添着柴火。“……就只剩蘇姑娘和江離的被子沒拿出去曬了。”
江離坐在凳子邊的地上,頓時感覺一陣惡意。“你們又在打什麽鬼主意?”
顧青盯着江離笑眯眯地說:“今天,大家一起睡?”
三四七月在一邊狂點頭。
江離:“……我床子小塞不了這麽多人。”
三月在一旁慘兮兮地說:“那就只能找蘇姑娘了,她年紀那麽大,身體也不好了,不知道半夜會不會着涼。”
江離垂下了頭,“得,還是別吵我娘了,來吧,橫着睡吧。”
于是只剩顧青在滅爐子的火,衆人一起進了江離房間。
一條被子下排排睡了五個人,都規規矩矩地把雙手平放在胸前。
四月:“我感覺怪怪的。”
七月:“我在人類的棺材裏見過他們也這樣睡。”
衆人白了七月一眼,“閉嘴,慎得慌。”
三月:“往裏擠擠,還有顧青呢。”
于是衆人平躺着向左蹭了蹭。
江離左邊睡着阿巫,他看了看阿巫,還是決定問出來。
江離:“你是妖怪吧。”
三四七月突然一齊轉頭看向阿巫。
阿巫笑了笑:“是的,被你認出來了,我是個鳥妖。”
突然的安靜襲來。
三月:“什麽樣子的鳥啊,美嗎?”
阿巫撇了撇嘴:“我覺得自己還挺美的,可是人類覺得我們一身黑一點也不美。”
四月皺了皺眉:“……一身黑?”
衆人反應過來,“烏鴉精啊?”
正在爬樓梯的顧青聽見屋內喊烏鴉,忙向四周望望,“窗戶都關好了啊,烏鴉怎麽會飛進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