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車再快點!”
“是,王爺!”
“福來,我讓你去請大夫請了嗎?”
“回王爺,已經派人提前去最近的城市請名醫了。只是這一路請的名醫都說江公子是毒已遍發全體……”
沈郁瞪大眼睛,“不可能,你看他還有氣息,他的體溫都七天了還是和常人無異啊。”
福來掀起轎簾看了看躺在沈郁懷裏的江離,面色紅潤呼吸平穩,讓人以為只是在熟睡。他擡頭瞅了瞅沈郁那蒼白而疲憊的臉,嘴咂摸了一下,放下簾子坐在車夫的身旁。
“還有幾天才到三輔?”沈郁繼續問道。
“回王爺,最快還得兩天。”車夫一邊用鞭子抽打了一下馬催促,一邊回答道。
沈郁把頭低到江離的肩窩處,額頭抵着江離的後腦勺,喃喃地說道:“江離你別吓我…”
“再快點吧。”福來轉頭對車夫說道。
“真快不起來了,把馬都累死一匹了。就這速度路上但凡有個大點兒的石塊就能把咱們都蹦出去。”
福來嘆了口氣,眼神望向遠處。本以為是個輕松的差事才在這年關出來,沒想到先是王爺船翻,派人打撈了兩天毫無結果,再是王爺毫發無損的回來了,卻帶着昏迷不醒的江公子。“還過個什麽年啊!”福來喪氣地罵道。
從前面迎面而來一輛馬拉車,轎上的車夫看見福來後大呼:“大夫來了!我把大夫請來了!”
福來立刻提起精神來,轉頭急忙拍着身旁的車夫,“停下來,讓大夫上來!”福來扶大夫上轎後就站在一旁候着。
車夫也從車上跳下來,站在福來身旁指着轎子問道:“第幾個了?”
福來回答:“九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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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一樣的結果還請他幹嘛?”
福來望着被風吹起簾而露出的沈郁,“不一樣啊,明明一次比一次更失望啊。”
兩天後沈郁終于到了三輔,便立刻把人安排在王府裏,并吩咐福來去南館接人過來照看。
“王爺您這是出門要幹什麽?”福來看着沈郁換衣不解地問。
“進宮去請大夫。”
“這種事讓小的去做就好了。”
沈郁嚴肅地看着福來,“這個人你請不來。”要出門時又回頭吩咐,“去南館時避着點蘇夫人,切勿讓她知曉了。”
所幸的是蘇姑娘仍在興善寺裏守喪并未在南館。南館衆人聽說江離受傷急火火地從南館跑到王府,連店都沒關。
“這是怎麽回事?”顧青一邊氣喘籲籲地跑着一邊問着福來。
“具體我也不清楚……呼,呼……從那天清晨王爺抱着江公子回到住所開始……呼,公子就一直昏迷。”
“究竟怎麽回事啊?江離不是在寺裏嗎?”三月納悶道。
顧青:“蘇姑娘說江離要去救沈郁,幾天前就走了。”
正說話時就到了裕王府,福來忙讓家仆帶衆人進去,自己留在門口大喘氣。
……
禦書房內金碧輝煌,燭光搖曳。皇上暴怒道:“我說了不可能,那麽多禦醫你随便用,你非要提個天牢裏的犯人。”
“皇兄你也知道随希賢是太醫院的老人了,醫術可謂是在世華佗。”沈郁急忙跪下,不敢擡頭。
“我現在就讓全太醫院跟着你去裕王府我就不信治不好個人,非要他随希賢不可了。”
“皇兄……”
沈郁正要懇求,就聽見公公禀報的聲音。“太後娘娘到。”
“一回來就吵鬧什麽!”
沈郁和皇上齊齊喊道:“母後。”
太後進來急切地拉住沈郁的手,擔心地問:“哀家聽聞你在海上遭遇大浪,怎麽樣了?”
“回母後,兒臣沒事。”沈郁從地上爬起,低着頭沮喪地說:“兒臣府中還有急事就不打擾皇兄和母後了,兒臣先行告退了。”
太後看着沈郁急匆匆的背影,“皇上剛才在跟沈郁吵什麽?”
“他要從天牢提個人。”
太後提了提眉,“哦?要提誰?”
“靖南候家的随希賢。”
“他怎麽會和靖南候家有聯系?”
“應該沒有聯系,只是聽聞随希賢醫術不錯想要他去救個人。”
“江家的二公子?”
“母後怎麽知道?”
“你啊,就是對你弟弟太不關注了。”太後嗔怪了一下皇上。
皇上摸了摸鼻子,“他剛從寺裏還俗,我怎麽能想到呢?”
……
四月湊近江離仔細觀察,用手指輕輕揭開了江離的眼皮。
“金瞳”三月站在一旁驚詫道。
三月繼續問道,“不是說中毒了嗎?”
“是中毒,蛇散裏。”
“蛇散裏?這個東西不是失傳了嗎?”三月吃驚地問道,聲音不免有些大。
“什麽蛇散裏?”顧青靠近過來。
“我們是在說江離中的毒。”四月解釋道。
顧青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江離問道,“蛇散裏是什麽東西?”
蛇散裏這種毒原本是蛇族用以保全自身的劇毒,但因為用毒的結果往往是兩敗俱傷,所以很多蛇族都拒絕使用,慢慢就失傳了。但這些怎麽向顧青解釋呢?
四月曾聽禁地裏的乘黃講過,金瞳是這種毒的标志,象征着寄主已經以身獻蛇。
四月:“這種毒極為少見,我也是聽別人當故事講的。只是如果連毒本身都很少見,那麽解藥……”
顧青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阿巫在一旁反應過來,“如果這種毒是江離自願吃的呢?”
“怎麽可能自願呢?”七月說道,“又不是什麽糖果。”
“我是說如果是江離自己制出的毒,那麽他肯定也會制出解藥啊!”阿巫解釋道。
衆人聽完都愣住了。
“別說還真有這可能……”顧青自言自語地說道。
三月回頭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江離,“我們這公子不僅是個藥仙還是個毒師啊!”
四月:“那解藥會放在哪裏呢?”
顧青想了想說,“肯定在寺裏吧,在這之前他又沒出過寺院。”
“興善寺!”
顧青連忙轉身要走,阿巫卻攔住了顧青,“還是我來去吧,我比你快些。”
四月看了看阿巫應和道,“還是讓阿巫去吧。”
顧青壓下心裏的疑惑囑咐道,“江離的禪房在走廊最末端。”話音剛落,阿巫就轉身出了門,走到後院無人的角落,搖身一變,只見一只黑色的烏鴉從院裏飛出來。
“都冬天了哪來的烏鴉啊?”與阿巫一牆之隔的仆人放下掃帚,納悶地望天。
這興善寺遠在城郊的山脈之中,阿巫越往上飛就覺越加疲累。又因為天空早已飄起大雪,阿巫飛一陣子就要落在樹枝上抖落抖落積在翅膀上的雪。正當他低頭用鳥喙梳理自己翅膀上的毛時,就見樹下有兩個人的身影十分面熟。
“王爺您不回王府看江公子來興善寺幹什麽?”
“祈福。”
沈郁繼續解釋說,“自出家起,我年年都在除夕夜敲祈福鐘,如今江離病重便更要來了。”
兩個人漸走漸遠具體說什麽阿巫就聽不清了,他梳理好自己的羽毛後繼續向山巅的興善寺飛去。“破寺廟非要建這麽高!”阿巫不滿的抱怨。
先是在寺院裏的松樹上停留了一會,看了看四周無人便偷偷化成人形從樹上滑下來,一溜煙兒地鑽進了江離的禪房。
蘇姑娘登時正在大殿裏念經拜佛,覺得後面有響聲便轉頭回看,只見松樹上厚厚的積雪不住地往下落。
阿巫在房子裏搜了半天沒見什麽丸藥,便跑出來去廚房搜尋。僧人們正在收拾碗筷,阿巫只好躲在門外趁他們出去挑水的時候進去搜尋,遍搜無果。阿巫撓了撓頭,“這次沒用大鐵鍋熬藥嗎?”
廚房後面有一圍牆,旁開一小門。阿巫從小門出去後只見後面就是陡峭的懸崖,崖邊立一大鐘,全由青銅鑄造。阿巫猜想這就是沈郁說的祈福鐘了,便坐在鐘下思量。
“江離會把解藥藏在哪呢?”想着想着就覺不對,一拍大腿喊道,“不會沒有制出來吧。”阿巫洩氣地用兩手撐地,頭往後仰正好被祈福鐘所括。
“要是有解藥應該長什麽樣子呢?”
“說不定和這鐘裏的金鈴铛長得一樣……”
“這不是鈴铛……”阿巫說完便鑽進鐘裏準備仔細看。還沒瞧個大概,就聽見僧人的腳步聲。“快去把鐘收拾收拾,裕王要來敲鐘。”
阿巫一聽有人來趕緊要逃,只見僧人已經穿過後院的小門了,便趕緊變成原形飛了出去。
“怎麽會有烏鴉?”一個僧人問道。
“怕是覺得這山間冷在這裏取暖吧。我們快些收拾收拾,說不定鳥還在裏面築巢了呢。”
大殿內,蘇姑娘放下手裏的佛經轉頭看着沈郁,“裕王怎麽會在這裏,江離呢?”。
“江離他……無事,我來敲鐘是每年的慣例了,蘇夫人不用顧及我,我給江老爺上完香就去後面了。”
沈郁腳步匆匆地從大殿裏出來,急忙向祈福鐘走去。僧人已将後院收拾完畢,鐘前擺滿着竹箦包裹的佛經。從後院的小門到鐘前有一條長長的淡黃色的地毯,地毯盡頭有兩排僧人面朝祈福鐘跪着,智世大師在衆僧前站立,手捧一卷佛經,地上散落着用來包裹佛經的竹箦。
公公守候在門內,沈郁從毯上走過到鐘前伫立,由一旁的僧人起身遞過敲鐘的木柱。
“咚!”鐘聲一響,四周的樹木都落下厚厚的積雪,枝桠上的阿巫吓得直接飛起。它向祈福鐘遠遠望了望,在一片冰雪中他分明看到沈郁的衣衫上有金色的顆粒在閃爍光芒。
“你把藥藏到鐘裏是料想到這一切了嗎?”山間傳來烏鴉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