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下
下
這世間是國君的世間，不是修道者的世間。
都說真龍在，天下便在，可是天下人不知道真龍在何方。
陳祈陳佑是雙生子。
剛出生時，視為不詳，只能留一子，去一子。
母不忍心放棄任何一個孩子，于是重金從民間買了個新生兒屍體交差，只把陳佑藏起來就當是死了。陳祈自是不知雙生兄弟，獨自長大。
這陰影中的孩子，現在便在方圓府中。
“陳謀士，你說這孩子就是未來的國君？”
方圓自然不信，這麽巧買個花魁也能是國君？
“所以，你是他叔叔？”
方圓知道這個陳謀士一方面賺個從龍之功，一方面曲線謀位。
畢竟花魁成為國主，怕是人心思變，這變來變去，皇位自然旁落。
這皇叔，自然是好人選。
看着這張如鏡花水月中真龍天子一般的臉，方圓倒是不疑他身份。
只是九兒……
吃下去的肉哪有吐出來的，帶回家的男人哪有攆走的。
自己手上的東西都護不住，不是要讓老娘道心不穩嗎？
看着那與九兒有三分相似的臉，讓他下去。
“該是你的，跑也跑不掉。”
另外七分，應該是百靈居的婉兒娘子。
想不到，她當年和當今聖上有一腿。
難怪傳聞她有大人照拂，只是這大人不是高低上下哪個官員而是命不久矣的皇帝老兒。
方圓掐指一算，這凡塵俗世真的不想管，可該死的手指呀，就順了那想吃瓜的腦子。
越推算越有意思，不知不覺已至深夜。
“娘子。”
九兒提燈前來尋她。
方圓收起了手，将思緒收回。
這孩子，府上四處通明，還是循了之前在百靈居的習慣，提個小燈籠。
那微弱的光，映出臉上的暖色。
仿佛這不近人間煙火的地方，多了一絲人氣。
人氣啊，方圓思索着這個神奇的感覺，又被九兒所喚娘子拉回現實。
人間真有意思，圖着飛升而去，又內心眷戀凡塵。
方圓随九兒走在庭院中，詢問起他母親有無告知他身世。
“九兒不知。”
方圓腦內靈光一閃，九兒九兒，當朝皇帝八個孩子，都比他大，那他排行老九不就是名字的來歷了嗎？
又是一夜未眠。
九兒算出今日皇帝駕崩，必将皇位傳于第九子。
而他八個兒子哪怕有所争執，也必先團結一致将這消息壓下。
方圓心裏哼了一聲，陳謀士好算計，要我來當跳板。
用我之力推九兒登基然後他以皇叔之位奪位，這樣應了天師的話，又能堵天下悠悠之口。
武琳琅在北方集結部隊，試圖收付大夏。
陳家的王朝，危在旦夕。
天師說第九個孩子能救這天下，也許是真的，也許是假的。
只是救的是這天下，不一定救的是陳家江山。
婉兒姓林，九兒姓陳。
大周的江山姓武。
方圓沒有江山，只有道心。
天方地圓，方圓在這天地之間，有自己的府邸有自己的因果。
俗話說了卻因果能飛升，實際上說的是蘭因絮果阻人向上。
向上，是哪兒，是那九天那碧天蟾宮月桂。
是我們都不知道何等的世界。
方圓自從得到陳臣，夢中離魂便越發精進了。
她也奇怪，這人好似魂魄無所依，無上一世無下一世，就憑空出現。
夢中試圖探索向上的世界，仿佛有魔力般，令人沉浸。
人人皆有攝人形影的小盒子，還能将自己修成更好看的僞形。
千裏之外可傳音傳影，還不是一次用完的符箓，能同時交流。
人可改造山河萬物，造田建湖。
鐵鳥在天上飛，鐵竹往星穹之處消失無影。
那個世界，仿佛很大。
那個世界的人，又如同我們的人一般模樣。
“娘子。”
九兒将方圓喚醒。
方圓腦子中還在想着那向上的世界，難道修成正果後，去的就是那裏？
“九兒。我有一事問你。”
方圓想到裏面有一人魂魄神似九兒，不明所以不如問一問。
九兒看方圓夢話說得神奇，又好似有些啓發。
“請講。”
“你還記得你上一世的事情嗎？比如有沒有認識陳祈陳佑之類的。”
九兒的手握了握，又松開。
該來的還是來了。
九兒上一世愛看書，當時追看一半的文斷更了。
後來有讀者群裏的人爆料說，作者起了争執。
本是陳佑天生的作者，深夜文思泉湧寫文更新。
陳祈一覺醒來看見文章便發到網上并聯系編輯。
他們共用身體互不相見，直到某一日，陳祈看見留言。
“第九篇文章寫完，我便會消失。”
陳佑給自己一個時限，完成他的作家理想。
但是別的時間裏，他想幹什麽誰都不知道。
陳祈害怕他奪走身體的主控權，于是尋求醫學，試圖用藥物将陳佑消滅在夜間。
在藥力作用下，陳佑的寫作越來越慢，直到太監。
罵名，自是陳祈去承擔。
他說邀請一名幸運讀者與他一齊完成作品。
于是……
“你成了那個幸運讀者？”
方圓一下子就猜出來了。
她看着這無比真實的世界，誰能想到竟然是令一個世界之人的作品呢？
“所以你為什麽會成為幸運讀者？”
九兒思考了一下，說：“也許是因為我是4i男？更适合女尊世界？”
“什麽？”
方圓不太理解四艾是什麽艾。
但是她更相信自己可以修成正果了。
如果知道了方向，那麽再遠也不是距離。
九兒見她眼神堅定，似是作出了什麽決定。
于是跪在她面前：“請娘子賜我死。”
“現在？”
“對，就是現在。”
方圓沒有絲毫的猶豫，用最快的手法取其性命。
越快，痛苦便越少。
陳臣的魂魄果然與其他人并不相同。并沒有分化成三魂七魄，而是化為一朵如同飛龍的煙花，緩緩升上天空，成為翺翔的圖案。
方圓也随之升上，看着他的靈魂在洄游。
仿佛順着裂隙尋找來時的方向。
陳臣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是大夏的龍，總不能因為自己屬龍吧？
他只是有一種預感，方圓救了他。
不然，陳祈需要他續寫半吊子的文章，陳佑需要留他在這個世界當定海神針。
估計都不是什麽好結果。
畢竟這個以鳳為主神的世界裏，龍算不得什麽，真龍天子也不過是大夏提出的僞概念。
陳臣覺得自己身子很輕，往上飄。
忽然，有好似重力反轉，往上落入一個新的星球。
“啪！”
哎呀！
陳臣摸着腦袋，睜開眼睛就看見了水泥地板。
“你醒啦？”
室友關切地過來問他。
一個白色衣服的校醫扶他回床，給他測了測各項數據。
“沒問題了，你們扶他回去好好休息吧。”
回去的路上，恍若隔世。
“你可算醒了，都昏睡一天了。”
“校醫說你再不醒來就轉院喊家長了。”
“輔導員來過一次，還以為你要猝死了。”
603的室友們，叽叽喳喳給我複述這一天發生的事情。
可是我的記憶裏，這一天，發生了十八年的事。
自從抽中的讀者群的特等獎後，就昏迷不醒。
“九兒！”
腦海裏有個聲音在響起。
好像是個女的，好像和我很親密。
是誰呢？
第二天，讀者群解散了。
私下加過的幾個讀者罵罵咧咧，但是沒辦法，網文太監常有的事，已經付費過的vip也不會退錢。怕掉坑，大不了以後只看完結文呗。
身體還是有點不舒服，本來想翹課在宿舍宅一天。
但是舍友們說今天有轉學生，聽女生宿舍說，她很漂亮，一定要拉我去見世面。
漂亮與我何幹，我又不是那種會有女人緣的男人。
“我姓方，名圓，天方地圓的方圓。”
陳臣的頭緩緩擡起，于那講臺上的轉學生四目相對。
方圓……
腦海裏的記憶突然活了，就像冰封的河面迎來春天。
冰碎了，水漫過河岸的鵝卵石。
“娘子。”
我小聲說了一句。
旁邊的同學用肘子頂了我一下。
“你在說什麽傻話哦。”
講臺上的人仿佛感覺到了這邊的動靜，眼睛轉過來看了一下，又轉了回去。
我好似看見了她嘴角的笑意。
我是你的九兒呀。
不久以後，太監的文下出現了一篇長評，将後面的內容補完。
大夏皇帝不聽天師的預言，在流星雨之夜駕崩。新皇在八王之亂後滅殺七位兄弟登基，殘暴無度。新皇登基第二年遭逢大周遺孤武琳琅之軍南下，又被城內居民裏應外合，投降後在院子裏自缢身亡。
百靈居的林婉兒起義迎接大周，功高當賞，後成為內廷女官，常伴君側。
新晉天師方圓功成身退，飛升之日鳳舞于天，祥雲九日不散，保大周九百年風調雨順。
“故事就這樣編？”
“什麽故事，這是真實。”
“娘子……”
“怎麽？”
“我□□癢。”
“你是不是忘了你在宿舍。”
“那我們去外表過夜？”
“走。”
輕輕的關門聲。
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宿舍裏三個偷聽的老六摘下耳機。
“好羨慕啊……”
“狗糧吃撐了。”
“為愛當零也願意。”
三個狗頭軍師淚流滿面。
【完】
番外。
“娘子，輕點。”
“你之前可不這麽虛……”
“之前那是從小練舞的底子，跟現在怎麽能比。”
“那我輕點。”
“诶嘿嘿，癢……”
“看吧，還是得大力點。”
“啊，娘子！”
“陳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