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攬抱
第8章 攬抱
“貪玩”嬴無疾原本顧忌她的病,怕惹出變故,是以才親自來瞧。此刻被戳起前塵,不過一句話,就叫他眸中晦暗湧動,忍了再三,到底一把甩袖回敬:“你趙太子親飄飄的一句貪玩,就能抵我娘一條命去麽!”
許是用力過猛,尾音落時,但見那人已被他甩跌去了牆角。
趙姝嘶聲捂着肩頭傷處,又劇烈地咳了咳,就那麽倚在牆邊,回頭驚懼無措地看他。
除了趙王盡殺公主府近侍那一回,她平生就再未向何人低過頭,更遑論如此低聲下氣地懇切道歉,反倒叫人暴怒着指斥回敬。
即便是有易容膏遮掩了些,她容色依舊是頗為清俊。尤其是那一雙杏眼,叫畫濃了些的眉梢一壓,此時再蘊了兩分薄霧三分驚懼,端的便似被人欺負狠了,走投無路般的無助。
而她的眉眼五官又天生較旁人稚氣些,是那等頗秀美的娃娃臉,但凡将那股子驕縱無人的氣勢斂了,就這麽不說一字地望着人時,就能叫人不自覺着理虧。
嬴無疾略偏開頭,長眉皺起避開了她的視線。
昨夜王急诏,雖是斥責了公子翼,卻仍将城東新軍五萬交了他。雖說如今鹹陽兵權大體是在他與蒙家手裏,可眼見着祖父年老病增,任何一個可能除掉公子翼的機會,他都絕不會輕易放過。
也不知怎的,這三年來,他在人前恭順謙和,甚至能獨得了父君嫡妻雍國夫人芈氏的信賴,可一見了趙姝,就時常克制不住心緒。
“以德報怨是聖人所為。”他忽然也坐到床榻上,兩手朝她腿邊撐了,幾乎将她整個人罩在陰影裏,俯身貼上那瑩潤耳垂,呓語般:“本君屢屢救你,怎麽,趙太子覺着,往後我就該供着你養着你麽”
他這話已然說的溫煦無比,可趙姝畢竟識他久矣,當下就聽懂了這話中的森冷惡意。
昨夜高熱渾噩時,她便反複地想,這人救她或許是為了大局亦或是為了洩憤,可他竟然主動将英英也一并接來安置,且還令成戊一定要給英英單辟一個院落,又是何故
黃鼠狼給雞拜年,她雖不谙世事,思來想去,亦只能想出一個道理來——這人或是對戚英……存了非分之想!
思及此,她是越想越心驚。
戚英雖然寤生魯鈍,小姑娘豆蔻年華,那容貌身段卻是豔麗嬌俏,原本在趙國時,那來她府上求親的大夫亦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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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嬴無疾的身份地位自然是比那些大夫高,可他若是觊觎戚英,那絕非是什麽善緣。
趙姝的眼眶漸漸紅了。
于她而言,戚英是比父兄母後更清晰溫暖的存在,她前十七年的喜怒悲歡,皆是同戚英一道過的。她不嫌戚英傻,戚英也不惱她狂。她曉得那傻丫頭一心愛慕廉羽,同她一樣,如出一轍的,愛而不得。
趙姝甚至想過,日子既過的那般暢快肆意,倘若她兩個皆無緣婚事,索性就那麽一道混一輩子也是痛快。
早知如此,她就該盡早尋個老實靠譜的宗室子弟,安安穩穩地将戚英嫁了了事。
一想到自己可能護不住她,趙姝一顆心,便是比降國入質還要煎熬。
“阿生……”她猛地握了他手掌,原本是跽坐歪着,此時甚至借了股子力道半跪起來,語意哀求鄭重:“是孤錯了,當年是我輕狂縱意,你……你若是要我的命,我還便是。”
他兩個離得太近,嬴無疾覺出掌心一段綿軟,心口一跳,他垂了眼視線不住朝她面上逡巡。
但覺那鼻尖俏麗,櫻唇若蕊,那兩汪霧眸映着斜陽,只叫他覺着莫名地……想要拂拭。
他不自覺地放緩了聲調,卻依舊叫人骨髓生寒:“即便不是你,阿娘亦不能活着回秦國。小公子覺着,本君若想要你的命,你今日還能有說話的機會”
娘親的死是一根刺,時過境遷,或許他永遠也不會知是何人所為。而他對趙姝的惡念,自然不僅僅是這一樁。
當年他被府上人視作男寵娼優般作賤,嬴無疾自認非是豁達君子,本質上來說,他如今對權勢地位的追崇,原本都是被從前那些苦澀晦暗逼的。
他冷着臉,未曾立刻放開她的手。
“堂堂宗周子弟,卻連射禦之藝都不通,這指骨倒同女兒家一般養的好。”
指節被摸索的力道不輕,趙姝忍着心裏不适,垂眸避開他的話,顫聲問:“既不要命,那王孫若為過去仇怨要出氣,我盡受着。”
嬴無疾輕笑,放開手,粗粝指腹一寸寸索着那左臂鞭痕上去:“不論我做什麽,你皆受着”
屋裏頭地龍燒的旺,他能覺出那薄薄中衣下,此子膚質柔膩,應是吹彈可破,倒比那臉上的好太多。
臂間鞭傷隐痛,趙姝未作他想,為着盡早可以将戚英讨回來,她乖順點頭,抿唇凄然作悔悟狀:“原是我混賬,乾坤颠覆,自該都還了你。至于怎樣還,悉聽尊便。”
下一刻,她後背一緊,整個人被淩空撈起。
再回神時,股間竟是坐在男人膝上,鼻尖堪堪要撞在他胸前。
正詫異怔愣之際,耳邊拂來溫熱潮意:
“主上這是在……勾引本君麽”
這一句喑啞低沉,似是帶了克制。
那底下克制壓抑的念頭不似作僞,趙姝腦中轟然,她下意識地便想要去确認裹胸的存在,待看清了他眼底的嘲諷後,她及時反應過來,停下了動作。
她曾經……的确算是……‘欺壓’過他。
不過她一個女兒家,也并非是真的對他有意,那一段實在是有些兒戲又尴尬。原本第一回 重逢時,嬴無疾不提,她便也只當那事是稚子玩笑,或許他都已經記不清了。
背上那只手緩緩下滑,順着脊背直至後腰。
幾乎偎貼的親昵,讓她不得不臉色發白地想到當年初遇時的荒唐事——她曾用折扇挑起他的臉,玩笑着說要他做自己的娈寵。
可是她真的什麽也沒做,其實又能做什麽呢,不過是有時候酒醉,拉着他一同賞月聽曲,對着他的側影絮絮地說喜歡。
腰間力道愈大。
雖是漸漸揉按起來,卻到底沒有朝旁處亂動,尚算安分。
可趙姝不懂這個,不過就是這麽一個動作,她便渾身悚然起來,她在宗譜上只是年十五的太子殊,可她即便常年養尊處優,十七歲的大姑娘,又怎會連這等事都不明白!
一路颠沛受難,可這等事,到底又還是不同的。被侵略的可能叫她覺着恐懼,頃刻間便有淚堕出。
饒是這等時候,她腦子裏第一個冒出來的念頭卻是,倘若她真是個男身就好了,便是再難堪屈辱,倒也還有個屈就保全的機會。
她眉睫深蹙,咬牙克制住身子的顫擺。心道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從前怎麽沒看出來,這人竟還是個男女通吃的登徒子。
怕要惹惱他,趙姝硬生生将淚忍了回去,只小聲嗫喏:“若不沾染旁人,分桃而食也無不可。”
嬴無疾呼吸一滞,繼而連自己也未察覺得多了分粗重。他能覺出這人分明是抗拒害怕的,也懶得去想她說的什麽‘沾染旁人’。
他只是放任自己湊到那小巧瑩潤的耳朵邊,強自忽略掉心底裏即将破土而出的念頭。
“可惜的很,龍陽之事,本君素來最是嫌惡。”
說完,他驟然松開手,将人推下身去,卻是力道極輕,半是托抱着将人推回塌上。
“想要活命,便替我寫一封信與周王。”直裾一甩,他長身立于塌邊,面上平和無欲,就好像方才的一切皆只是趙姝的幻想。
她松了口氣,朝後靠上迎枕,略帶了三分讨好地問:“這有何難,原本我就要與外祖去信,王孫……可是要帶什麽話麽?”
“無他,你只将入秦後遭際,原原本本地寫入信中即可。”他負手踱了兩步,碧眸深沉掃她,“半個時辰後,我着人來取。”
見他要走,趙姝猶豫了瞬,還是鼓足勇氣要将戚英一并要回來。
未料嬴無疾凝神聽了這,竟似有些不耐,想也不想地便應下了,還問她是何人那般安排的。
聽懂了她的解釋後,男人挑眉,搖頭嗤笑道:“寒不擇衣,貧不擇妻。有朝一日,天下美人盡入吾瓠,不過一介微賤質女,本君還懶得沾惹。”
背着身子,他最後又朝她留了句惡語:“不過那丫頭麽……從前也算照拂過阿娘,恩仇分明,你同她,自是不該在一處的。待你好了,便去府上作養馬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