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侍奉1

第14章 侍奉1

這一下實在是用足了氣力,待他緊繃着身子被銅器墜地的鐘鳴聲驚醒時,人卻已經跌出了丈遠。

碩大的金羊銅尊堪堪砸在腳邊三寸,趙姝肩頭一顫,生生咽回了才崩潰的心緒,背後磕在屏門檻上,痛得她酒意頃刻散了。

瞬息的清明裏,她仰首訝然驚望他。

還來不及堕下的淚珠紛落,眉梢暈紅染霧,那雙眼裏滿是懼怕惶惑。

方才的力道實在太大,她只記得自己好像一塊破布被丢了出去。

分明前一刻還好端端在說話,怎麽突然就發難,似是厭惡到要殺了她一般。

她陡然憶起自己曾經對這人做的事,酒意深處卻清明,她立時收回視線,委屈悲絕頃刻被猜測驚怖替代,遂手腳并用地縮起身,安靜地貼着牆角。

這一切轉變自然盡數落在嬴無疾眼裏,他方才聽的酒尊落地時就已懊悔,早知這人是個虛架子,沒成想倒比個姑娘還弱。

即便是手染鮮血地走到今日地步,他也總還有些不傷鳏寡孤獨的底線在。

原是想去扶一把的,才靠近時,周身熱意再湧,他罕見的黑了臉,長眉緊皺着,一錯身便跨過屏門,徑直走到牆邊取下佩劍。

取劍的一瞬,他清晰地瞧見牆角人影晃了晃,略忖了下,到底沒有開口。

出去的時候,只穿了單層的裘衣,倒連鬥篷都忘了披。

……

人被遣回馬場的時候,成戊明明白白地瞧見了哭痕與醉意。

他抱着主上未穿的鬥篷,實在又想不明白,這兩人都能同飲至中宵,怎麽還能如此變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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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忍再忍,他仗着打小跟随的情分,出言道:“質子年歲輕,如今周室态度明了,也算是徹底沒了指望……王孫若顧念,也該說兩句好話。”

嬴無疾掠他一眼,沒有辯解,他望着遠處已經換回了男裝的人,忽而慨然嘆了句:“她生來就是天潢貴胄,這境況便叫一無所有了麽,你是忘了我們昔年在宮內遭際了?”

的确,宗周內部的變故,他是知道的,卻并沒有告訴她。

.

從府外被送回馬場時,已是四更時分了,待趙姝在草棚裏頭坐定,前頭喝的酒便已是基本醒透了。

她架爐生火,咕嘟嘟給自個兒燒了鍋開水,一面守着水開的功夫,她回想起今夜發生的一切,後背很快冷汗透濕。

哆嗦着手捧好個有些燙手的粗瓷碗,她口中幹的厲害,只略吹了吹,幾口就飲下一大碗熱水。

她從沒見過這麽善變莫測的人,方才她從他周身覺出濃重惡念殺意,短短數步取劍的路,她幾乎以為下一刻那劍刃就會落在自己項間。

這比單純的畏死還要難受。

世上若有人既救你又厭你,這人若要殺你還不費吹灰之力。

酒醒後最難入睡,這一夜,她就這麽披着氈褥烤着火,猜疑惶惑,生生坐到了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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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卻安穩地一氣兒過到了二月,趙姝在馬場無人打擾,有戚英天天來陪,又有十幾批馬要照料,她倒也算是安了些心。

這一日她才吃了個飽飯,同戚英溜馬曬太陽,卻來了個不速之客。

那人扮作牽馬的仆役,初時喊她時,她只是覺着身形語調有些熟悉。

待人眉梢一挑,嬉笑着走近,将面上易容除下時,趙姝當即倒抽一口冷氣。

來人正是她那庶親表弟,半月前差點識破輕薄了她的人。

少年看出她的緊張,忙将手裏的馬牽上前:“诶!莫怕莫怕,我好不容易混進來,特送這良駒來與你賠罪的。”

他說話間,一雙桃花眼顧盼神飛,在趙姝與戚英中來回逡巡。

“英英你上馬回去。”趙姝竭力克制住心慌,見戚英猶豫不肯時,她佯怒道:“聽話!”

戚英雖然言語不暢,也自能覺出她的忌憚,曉說q裙四二尓貳捂久以死七發布本文小姑娘素來是個聽話的,此刻卻拉着她的手不肯放開。

“生起氣來都這般可愛,鹹陽美人,到你這兒都沒了風致。”芈融欲把缰繩遞過,面上難得有些赧然,“那日愚弟飲多,實在唐突……”

一支尖銳玉簪赫然指向他,趙姝未及阻攔,就見戚英突然發難,小姑娘呼吸急促,吞吐了半日,才掙出半句殘言:“肖想我家、公子……走開!”

這下趙姝立刻急了,揮手打落那支玉簪,幾乎要疾言厲色地斥她離開。

才推得兩步,小姑娘便急得抹淚。

那夜她見過這人的真面目,這安穩了半月,陡然又現身絕非好事,本想着迂回着拖延打發了他,這下戚英一鬧,怕是要正中這人下懷。

就在趙姝做好了動手的準備時……

“行行行,是本公子面目可憎。”芈融突然局促起來,他收了玩世不恭的輕薄意态,桃花眼裏不知怎麽的,似是煩躁到無法遏制。

他來回嘆了數口氣後,見戚英依舊在哭,少年撿了玉簪一個旋身将它戴回了戚英頭上,“沒趣的很,丫頭別哭了,表兄你讓她別哭,我真不是壞人。”

趙姝雖不明白發生了什麽,這會兒子也能從他臉上看出,他今日的确不像是要來欺她的。

她上前半步,乜了眼他手中卸下的易容膏皮,語調疏離恭敬:“當不起您這一聲表兄,不必繞彎子,你來作什麽?”

少年将探究視線從戚英身上調回來,忽誠懇拱手:“昨兒姑母高興,讓我弄的這匹馬,你不是喜歡這些,我今日真是來賠罪交好的。”

自那夜倉皇退遁,昔日卧榻上那些美貌娈寵便味同嚼蠟,再也勾不起他一分心緒,苦惱了這多日,他也只好來這源頭上找因由。

原本是打定主意探一探路,待入夜了管他天王老子的,先順了心意成事,至多得一頓臭罵罷了,他也認了。

可方才見了男裝的趙姝,不遺餘力地要護着身後的女孩,芈融不覺迷惘起來,男相女相重疊在一處,心海深淵的間隙裏,有什麽經年未久的慘淡過往在黑白朦胧的烈焰裏隐隐升騰,呼之欲出,燒的他心中茫茫荒草一片焦黑。

原本殘存的一絲欲.念,倏忽間便若雲煙散,了無痕跡了。

“我真的只是來賠罪的。”他改了主意,将那匹未置鞍帶的雪色良駒拴去樹上,囑道:“這馬才馴化不久,我原以為這兒有馴馬的呢,你同它親近親近,先別急着騎。”

趙姝仍謹慎瞧他,故作不經意地問:“你手上拿的是何物?方才怎麽容貌不一樣。”

少年回頭朗然一笑,乍看倒也是個唇紅齒白的無害模樣,他自是耐心解釋了易容術的作用,神色間頗有趣味。

确認了易容之事只是巧合,趙姝也不願同這人多接觸,可伸手不打笑臉人,芈融看明白她的脾性,倒是越發耍賴閑話起來。

即便是沒了欲.念,可他來也來了,索性閑着無事,逗一逗這兩人也是無妨。

可才消弭了些敵意,要細問她們在府上境況時,一隊親衛驅馬過來,為首急急下馬之人竟是多時不見的李掌事。

“诶呦,楚公子啊,雍國夫人四處尋您呢。”李掌事踉跄了半步,轉頭喘了口粗氣,又對趙姝道,“小人帶了新的馴馬人,主君口令……調您去蘭臺,嗯,去蘭臺……為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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