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燃燒

第018章 燃燒

徐驚雨轉身,對上一張陌生男人的臉。

“真是你呀徐園,”來人興高采烈地迎上來,在對上她警惕的眼神後一拍腦袋,“是我,張恒。”

徐驚雨在記憶庫裏搜索了下,沒印象。

“咱倆高中同學,一個班的。”張恒撓撓頭,調侃道,“你的臉盲症真是一如既往。”

臉盲症更像是為她,或為自己找補的說法。

與其說她有臉盲症,倒不如說她是不在意。

因為不在意,所以不記得。

徐驚雨沒能想起來,但好歹是高中同學,她微帶笑意地對着男人伸出手:“你好。”

張恒卻露出一臉受寵若驚的表情,手在褲縫兩邊擦了擦才和她快速握了下手。

封澤握拳湊近嘴邊,低低咳嗽了聲。

張恒循聲望去:“封同學?”

雖然兩人并不同班,但封澤屬于那種和他在同一個學校讀書就一定聽說過名字的人。

他的目光帶上探究之色:“你們?”

“我男朋友。”徐驚雨挽住身邊人的胳膊。

“哦、哦。”張恒頓時尴尬得腳趾蜷縮,原先想要敘敘舊日同學情的心思全然消失,“挺好的,你們倆都是天才,在一塊肯定有說不完的話題。”

Advertisement

是他這種普通人沒法強行插進去的領域。

張恒送上幾句祝福,“我這會兒有事,等什麽時候參加同學會了咱們再坐下來好好聊。”

徐驚雨客客氣氣地和他道別。

張恒走出一段距離,突然回過頭來對她說:“徐園,你和高中的時候相比,變化好大。”

徐驚雨歪頭:“好的變化還是壞的變化?”

張恒連忙道:“好的,好的變化。”

等張恒走遠,封澤從兜裏拿出帶消毒功能的濕紙巾,抽出兩三張來給她擦手。

徐驚雨哭笑不得:“你幹嘛?”

“他在褲子上擦手,”封澤給她每根手指頭細細擦淨,“手上指不定多少細菌和病毒呢。”

徐驚雨耐心等他擦完,反握住了他的手。

封澤對此舉——無論是外人面前宣布他男朋友的身份還是大庭廣衆下和他牽手,顯然都相當受用。

他心情變好,嘴角遏制不住上揚的趨勢。

哪有不對勁的地方,她最近對他特別好,可能是決定結婚帶來的正面影響吧。

徐驚雨瞥見他洋溢着幸福笑容的側臉,心裏極為突兀地湧上來一股倦意。

于是她停住腳步,淡聲道:“我出軌了。”

封澤露出驚詫錯愕的眼神:“你說什麽?”

“我說,我出軌了,”徐驚雨一字一頓慢慢道,強調,“我和你弟弟盛朝睡了。”

封澤臉上的表情猶如精美的瓷器遭到撞擊,蜘蛛網狀的裂紋緩慢向外擴散,最終在某個瞬間分崩離析,無數瓷片掉到地上發出毀滅的碰撞音。

和噼裏啪啦的灼燒特效音一樣令人舒爽。

“園園?”封澤的聲音把她喚回現實。

徐驚雨對上他迷惑的目光:“沒事。”

只是個幻覺,她并沒有真的向他坦白一切。

徐驚雨揉了揉眉心,在商場的鏡子裏看見了自己的臉——張恒說得對,她和高中相比确實變化好大。

不是容貌上的改變,是整個人狀态不同了。

大學時的封澤和高中時的“封澤”,性格存在着差異,她有注意到過但只以為是成長帶來的改變。

現在的盛朝和高中時的盛朝,也大不一樣。

每個人都在悄然發生着變化。

不過………張恒說錯了一點。

不是好的變化,是壞的變化。

研究表明,人的性格有60%來自遺傳基因。

看起來,徐驚雨活成了母親的模樣。

實際上,她繼承到了父親的劣根性。

她制定種種規矩來約束自身,是在打造堅固的鐵籠,以此囚禁住內心裏的怪物。

每次産生毀滅什麽東西的沖動,産生傷害封澤的念頭……都是怪物在撞擊鐵籠。

至少現在,她是安全的。

徐驚雨平靜地牽着封澤的手,繼續逛街。

***

盛朝依然每天在個人終端上給她發消息。

徐驚雨偶爾會回上一兩句。

盛朝發得更起勁了,什麽都聊,仿佛有說不完的話,當然每次不忘問起:

“你什麽時候和封澤分手?”

徐驚雨看向窗外,天色陰沉沉的不見太陽。

天氣預報說今日有雨。

“收容所的工作人員又聯系我了……”盛朝聊起正事,“說和領養人談好了絕對不會再放我們鴿子。”

與此同時,另一個聊天框彈出。

“今天晚上有個飯局,”封澤報備,“新瑞董事長組的,我會在十點鐘之前到家。”

“知道了。”徐驚雨回複。

【封澤:謝謝老婆批準●v●】

相同的顏文字令她不由得恍惚了幾秒。

【盛朝:領養人說最近幾天都有空,你看我們哪天把小狗送回收容所?】

【徐驚雨:今天有空,今天吧。】

【盛朝:好,我在老地方等你。】

徐驚雨忍不住想笑,說得真跟在偷情一樣。

這回他們如願見到了領養人。

是個臉蛋圓圓的年輕女孩,名字叫做郭媛。

“不好意思呀,我那天突然肚子疼,去醫院檢查了,本來以為沒多大的事結果是闌尾炎,”郭媛不好意思解釋,“稀裏糊塗就被推上手術臺了。”

徐驚雨弄清楚了來龍去脈,先前因為她遲到産生的負面印象頃刻間如煙霧消散。

盛朝抱出小狗。

郭媛兩眼放光,圍着小狗打轉,嘗試性摸了下腦袋,發現它并不抗拒後幹脆抱在了懷裏。

小狗哼哼唧唧叫了幾聲。

“它膽子很小,不會咬人,也不怎麽叫,”相處一周,盛朝已摸清楚了脾性,“但是黏人、愛撒嬌。”

明明是只狼犬來着。

“我們家的原住民也是,天天就會撒嬌。”郭媛打開個人終端給他們看她養的另一只狗。

一只體型壯碩的牧羊犬,站起身能扒拉到人的肩膀,叫起來卻是嗚嗚咽咽的小夾子音。

徐驚雨斜眼觑向盛朝,挺像的。

“抖抖超友好的,不用擔心小狗到我們家會受欺負。”郭媛揉了揉小狗耳朵,“對了,你們給它取名沒?”

“沒有。”盛朝搖搖頭。

先前他詢問過要不要給狗取名,徐驚雨的回答是:“等它自己的主人來取吧。”

郭媛沉思片刻:“叫你布布好了。”

工作人員拿出領養協議,每過一段時間,收容所會派人上門查探狗狗的狀況。

雙方交涉完畢,郭媛抱着狗狗要走。

布布卻猛然掙脫她的懷抱,跳到桌面上,過來扒拉徐驚雨和盛朝的袖子。

“跟你主人回家吧。”徐驚雨溫聲哄它。

小狗仰着頭,黑葡萄似的眼睛直直盯着她。

聽不懂。

好在郭媛早有準備,施施然掏出一塊肉幹。

小狗瞧瞧肉幹,再瞧瞧徐驚雨。

幾個人默契地沒有動作。

小狗沒能抵抗誘惑,跑去叼起肉幹。

郭媛順利地把小狗哄進寵物航空箱。

真正送走小狗的一剎那,一種奇特的、難以言喻的感受悄然在徐驚雨的心頭彌漫開。

仿佛和十七歲的她正式作出了告別。

“還怪舍不得的。”盛朝懷裏空落落的,不抱着小狗,手都不知道該往哪放了。

兩人上車,盛朝黏過來,讨好地幫她理了理袖口:“你考慮好要和封澤分手了沒?”

徐驚雨:“沒有。”

“要考慮多久啊,”盛朝嘟哝着,用開玩笑的語氣說,“你考慮二十年我豈不是得等你二十年?”

徐驚雨不吱聲。

盛朝覺察到她的态度,咽回了話。

雙方沉默了一路,車子開回小區。

盛朝不願意下車,就坐在她旁邊。

徐驚雨從儲物箱裏摸出了一包煙,還是去年底買的,丢在車裏一直沒動過。

她抽出一根,想到封澤會念叨,又放下了。

“我們共同經歷過一些事情,”徐驚雨仔細斟酌言辭,“我是非常在意你的。”

那些事是她人生的重要組成部分,對于當時的見證者不可避免地抱有一份情結。

“但是……”

一個“但是”入耳,盛朝猛覺不妙,想阻止她往下說,可徐驚雨已經快速說出口:“我愛阿澤。”

她不會和封澤分手。

“你愛我哥,”盛朝仿佛聽到了世界上最荒謬的事情,“那你為什麽要睡我?”

“我說了,”徐驚雨別過頭去,“是個意外。”

“……不是意外,”盛朝捧起她的臉強迫她和他對視,“畢竟你根本沒喝醉不是嗎?”

徐驚雨在他灼灼的目光中敗下陣來:“是。”

喝醉、認錯人,是欺騙他人欺騙自我的說辭。

其實她只是微醺,後面也發現了他不是封澤。

因此盛朝沒料到,徐驚雨分不清高中交往的是誰……如果她不認識他為何會和他滾床單?

“你承認吧,”盛朝挨得更近了,鼻尖幾乎抵上她的,“你是被我的愛吸引了。”

即使不認識他了,還是再一次地被他吸引。

這是盛朝想出來的解釋。

“不是愛,”徐驚雨掀了掀眼皮,“是勾引。”

她發現了,她想中止。

可他在她耳邊喘得那麽騷那麽浪,所以……

她說過,她不是自制力強大的人。

“不是意外,是一個錯誤,”徐驚雨給此事定性,“我只是犯了天底下女人都會犯的錯誤而已。”

現在,她要修正錯誤,回歸家庭。

徐驚雨打開車門,準備下車。

一只手更快地伸過來拉緊了車門把手。

她被拉了一把,向後摔倒在他的身上。

盛朝的手臂扣住她的腰肢,将她鎖定在懷裏。

“你偏心,”他的眼睛裏氤氲起濕漉漉的霧氣,不甘心地一聲聲控訴着,“你偏心!”

徐驚雨:“不許哭。”

“………我沒哭。”他咬住下唇。

霧氣釀作了淚水,就在他眼眶裏蓄着,要掉不掉的,睫毛沾到水濡濕成一片,看着好不可憐。

“你只疼我哥,”盛朝牽着她的手放在他心口的位置,含着一點鼻音哀求,“也疼疼我不行嗎?”

徐驚雨望進他的眼裏。

水霧不斷上升,空氣越來越重,壓得她頭越來越低,嘴唇和他的臉僅有一公分的距離。

這是不對的,她不能一錯再錯。

徐驚雨清醒了,試圖撐起身體。

盛朝卻擡手扣住她的後頸,輕輕往下一壓。

兩人的唇到底撞在了一起。

他熱切的、幾乎是慌不擇路地吻她,撬開她的牙關,去勾纏她的舌尖融化她的意志。

雨水如期而至,砸在車頂。

徐驚雨攀住他的肩膀,慢慢地閉上眼睛。

她想,她已經聽見了大雨掩蓋下的動靜——

“嗒噠”一聲,怪物放出了囚籠。

火·箭·彈擊中城堡。

大火開始熊熊燃燒。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