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告白
第019章 告白
他的嘴唇、他的舌頭、甚至吞吐的氣息都是炙熱的, 帶着孤注一擲的力度深深吻她。
徐驚雨感受到了他在顫抖。
她的大腦一時間有些放空,試圖回想——
他們高中時,有這樣熱烈地親吻過嗎?
不,沒有過。
盛朝以前膽小又害羞, 約她去游樂園, 在摩天輪的座艙裏跟她講最高處接吻會永遠在一起的傳說。
徐驚雨都做好準備等他親上來了, 結果一直等到座艙落到最底下了他還是遲遲沒有動作。
最後徐驚雨主動親了他。
蜻蜓點水般的一個吻,就把他吓得落荒而逃。
但要說熱吻也是有過的。
在悶熱的計算機機房,她和封澤鑽到桌子底下, 她捏住他的下巴粗蠻地吻上去,帶着戲谑的心思挑逗他, 看他手足無措想拒絕又不敢出聲的樣子取樂。
以前她沒分清楚過, 如今回憶起來, 兄弟兩人的形象卻是如此清晰鮮明地分開了。
其實有什麽好糾結的呢。
畢竟從一開始, 就搞錯了不是嗎?
徐驚雨放松了身軀, 主動回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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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察到她的态度有微妙的轉變後,盛朝跟着安定了, 不再那麽急切地索求, 與她溫柔厮磨。
不知道親了有多長時間,耳邊回蕩着粗重的呼吸聲,他實在是舍不得放開她。
于是含住她的唇瓣, 反複摩挲, 溫柔地舐舔吮咬……恨不得将六年的份兒一塊補回來。
雨愈下愈大, 鋪天蓋地的雨幕将世界隔離在車窗外, 狹小的空間裏湧動着潮濕的氣味。
座椅放平了, 他們幾乎是平躺着抱在一起,細碎的親吻沿着下巴落在她修長的脖頸上。
“你敢在我身上再留下痕跡, 試試。”徐驚雨平靜冷淡的聲音在頭頂上方響起,澆滅他的熱情。
“沒關系的,”盛朝靠過來,眉眼含着壞,“我有個辦法——他不問,你不說,他一問,你驚訝……”
還沒說完,就挨了不輕不重的一巴掌。
“…………知道了。”他乖巧地回答,到底是不甘心,含住她的耳垂輕輕齧咬了下。
徐驚雨半支起身體,低頭看他。
男人的領口散開了幾顆扣子,大半個胸膛露在外面,她有些記不得是誰把扣子解開的了。
他左胸口靠近肩膀的位置有一處明顯的傷疤,腰腹側邊同樣有不規則傷痕,瞧着是槍傷。
那天,徐驚雨便是扒掉衣服,看見了他身上的傷疤,才恍然反應過來這個人不是封澤的。
她擡手細細摸索着他的傷疤,沒有增生凸起,只是傷口邊緣泛着一圈白色,猶如眼淚砸出的痕跡。
意外的是,徐驚雨沒覺得它不順眼。
或許是因為傷疤出現在他的身上,不會顯得不和諧,反倒有種藝術品遭到破壞的殘酷美感。
“是在戰場上弄的麽?”她輕聲發問。
盛朝:“…………”
他特別想要順着她的話承認,好證明他的英勇無畏,猶豫一番後選擇了實話實說。
“當逃兵的時候被打的。”
徐驚雨:“…………?”
“在邊境第二年,我收到了你的信。”憶起當時心情,盛朝忍不住将她攬得更緊些。
徐驚雨一臉茫然:“什麽信?我沒寄過。”
她甚至都不知曉他去了邊境。
“信上說,你已經交往了新的男朋友,”盛朝往下說,“希望我能保守秘密,絕口不提過去的事。”
“即使以後再見面了,也要裝成陌生人。”
誰的手筆不言而喻。
若是盛朝聰明一點,大概能品出不對勁。
但他只是讀完信慌了神,和指揮官請假要回境內去,想找到徐園問個明白。
當然假是不可能批的,他昏了頭,不管不顧往外闖,跑出七八百米後被一槍擊中左胸。
“幸好我是封如凝的兒子,”盛朝眨眨眼,語氣輕松,“要不然估計會被就地擊斃。”
徐驚雨往下摸索到他的腰腹:“這裏呢?”
盛朝低頭作沉思狀:“嗯………”
他挨完了一槍子,變得本本分分。
沒能見到她,他暫時還不想去死,只好忍氣吞聲地接受軍隊內部的通報批評和處罰。
天天數着日子熬,好容易熬到“出獄”的日子,突然收到命令他們被提拔成了守衛軍,要上前線去。
竟然打仗了,要打多少年?
五年,十年?抑或二十年?
等他回來,徐園的孩子都要上小學了!
雖然他也不是不能當後爹……
徐驚雨在他腰上掐了一把:“胡說什麽?”
其實她力氣非常大,掐得人皮肉生痛,但盛朝卻有點兒享受她施加的疼痛了。
證明她真真切切地,就在他的身邊。
他低眉順眼地由着她掐,徐驚雨反而覺得沒意思了,窩在他懷裏懶洋洋地追問:“然後呢?”
然後盛朝決定不能坐以待當後爹,他要逃跑,不過不能冒冒失失地往外闖了,必須慎重規劃。
他耗盡了所有腦細胞,找到了合适的路線。
結果……還沒溜出駐紮地,便被當場逮捕。
因為拒捕,再次挨了一槍子兒。
“有人提前舉報了我,”盛朝恨恨地捶了下車廂內壁,“不曉得是哪個殺千刀的狗東西……”
他說着說着,聲音越來越低。
徐驚雨擡眼,靜靜和他對視。
“封澤!!”盛朝終于回過味來,“好他個卑鄙的家夥,為了不讓我回來甚至想害死我!”
他猛然彈坐而起,動作幅度過大,頭不慎撞到車頂,發出結結實實的“咚”的一聲巨響。
盛朝龇牙咧嘴地捂住額頭。
蠢到人不忍直視,她擡手遮了遮眼。
所以在盛朝的視角裏,他為了徐驚雨去邊境“坐牢”,她卻抛棄他轉頭跟他哥哥在一起了。
他竟然還能笑容滿面地過來勾搭她?
徐驚雨無法理解:“你不怨恨我嗎?”
恨?盛朝不太确定有沒有恨過,至于怨當然是有的,他的怨氣跟搖了三百下的可樂裏的氣一樣足,只等待一個觸發的瞬間便要噴薄而出。
但是,徐驚雨親了他。
她的親吻如同一把火,可樂在高溫下咕嚕嚕地冒泡,氣全部煮了出來僅剩下甜蜜的糖漿。
“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想抛棄我,是受了封澤的蒙騙,全都是封澤的錯!”
“我不恨你,”他摟住她的脖頸,跟只大狗似的用臉在她臉頰側邊來回地蹭,“我愛你。”
“我愛你。”他黏黏糊糊地覆上她的唇。
空氣沉悶潮濕,欲·念如黴菌在陰暗的角落裏滋生,菌絲無孔不入地鑽進皮膚。
平整的襯衫在纏·綿中生出褶皺,盛朝稍稍放開她,一雙黑色瞳眸醞釀着風暴。
徐驚雨親了親他的眼睛。
她主動走進了風暴中心。
盛朝低頭去解襯衫剩下的幾顆扣子,胳膊肘不小心撞到了車門上的按鈕,車窗下降了一截。
狂風卷着雨水灌進來,盛朝猝不及防地淋了一頭水,水珠順着他額前的碎發,滴落在臉上。
像一只狼狽小狗。
他眼含幽怨地看向對面的人——徐驚雨反應速度快,瞬間挪身後退閃躲,沒讓雨水沾到她分毫。
盛朝湊近了想繼續親吻她。
徐驚雨嫌棄他臉上有雨水,一把推開。
盛朝順勢将她拉倒在他的懷裏,他仰着頭,一雙眼睛濕淋淋地注視着她,嗓音微啞:“嫂子。”
他故意這樣叫她。
徐驚雨态度冷酷:“你自己解決。”
盛朝:“………”
“怎麽了?”她微微挑了下眉,眼角餘光往某處一瞥,“你在邊境的六年沒有過?”
“沒有……”盛朝下意識否認,想解釋說在邊境每天操練十幾個小時哪有精力弄。
徐驚雨審視着他:“真的沒有?”
“有、有過幾次……”盛朝嗫嚅着回答,他不想讓她加深他是個浪貨的負面印象,補充強調,“我都是想着你的,絕對沒有想別的人。”
“哦。”徐驚雨停頓片刻,對他伸出了手。
盛朝把玩過她的手指,骨節勻稱修長,充滿力量感,圓潤的指甲表面塗了淡粉色的護甲油。
現在,輪到他被她把玩了。
他渾身上下的肌肉繃得緊緊的,在她觸碰到他的那一刻依然不受控制地蜷·縮了下。
和短暫的滿足感一同産生的是妒忌,她到底對封澤做過多少次才能這般的輕車熟路?
頭腦中紛雜的念頭很快消散于無形。
盛朝的額角冒出了冷汗。
——手勁有點兒重,疼,可又從疼痛中品嘗出了一絲極為特別的愉悅感,仿佛合該如此力道。
他沉溺其中,臉頰漫着酡·紅,紅意爬上眼尾,蒸騰的熱意将落在皮膚上的水珠都給烘幹了。
徐驚雨眼眸低垂,俯視着他,心中莫名升起念頭……他還是被弄得濕淋淋的樣子,比較惑人。
漫不經心的目光從他臉上一寸一寸掃過。
他在她的審視下顫·栗,忍不住發出了哼聲和低泣,在某一時刻重重地打了個激靈。
“你把我的手弄髒了。”
徐驚雨面無表情開口,語氣聽不出喜怒。
“對不起。”他的嗓音含着點哭腔,慌張道歉,來不及平複呼吸便去找紙巾給她擦手。
為時已晚。
徐驚雨緩緩擡手,扣住他的臉。
掌心的髒東西盡數糊在了他的額頭、臉頰、鼻尖……将他重新變回了一只濕淋淋的狼狽小狗。
盛朝嘴唇微張,呆愣愣地望着她,纖長的睫毛跟随胸腔的起伏在不斷顫抖,上面挂着一縷白。
“在十點鐘之前,給我車裏收拾幹淨。”徐驚雨不緊不慢地用他的臉将手擦拭幹淨,“聽懂沒?”
他艱難地吞了吞口水:“懂、懂了。”
徐驚雨滿意地點頭,折身下車。
雨已經停了,又好似一直沒停。
***
封澤說好的,在十點鐘前到家。
客廳裏的老式挂鐘走過九點五十八分的時候,一個身影踉踉跄跄地走進家門。
徐驚雨聞到他身上的酒氣:“你喝酒了?”
封澤讨厭煙味、酒味,平時應酬都是能推則推,即使去了也是端坐在邊上,并不接受他人勸酒。
“我說我要回家,他們攔着非不讓我走,”喝醉了的封澤說話有點兒大舌頭,“我只好喝了兩杯。”
“只有兩杯,”他比了一根小拇指,在她眼前晃了晃,“你不要生我的氣,老婆。”
他叫“老婆”倒是越來越熟練了。
區區兩杯酒,能醉成這個樣子?
徐驚雨第一次觀測到封澤的酒量,不免覺得好笑:“你滴酒不沾該不會是清楚自己酒量差吧?”
“不是。”他含糊地咕哝了聲,靠在她肩頭,太重了,以至于兩人一同摔在了沙發上。
封澤單手撐在沙發扶手上,既保證不會壓到她,又巧妙地将她圈在懷裏,另一只手扯松領帶。
當他親下來時,徐驚雨瞥見了盛朝,他站在窗戶邊,隔着一層玻璃緊緊盯住她,開始掉眼淚。
徐驚雨眨眨眼,幻象又消失了。
屋外黑漆漆一片,什麽也沒有。
她卻已經下意識地偏頭,避開了封澤的吻。
“你喝醉了,我去給你沖杯蜂蜜水。”徐驚雨推開他,起身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別離開我。”封澤慌亂地去抓她的手。
“我不是要離開……算了。”徐驚雨停住腳步,幹脆呼叫家政機器人送一杯蜂蜜水到客廳。
封澤垂着頭,安靜了片刻後,忽而開口。
“我愛你。”
他擡起頭,臉上竟帶着某種腼腆的表情,仿佛終于鼓足了勇氣向她告白:“我愛你。”
徐驚雨晃了下神,眼前浮現出他少年時青澀的模樣,明明是同一張臉卻分化出兩個不同的人。
真是稀罕,趕在同一天向她示愛。
愛她什麽?徐驚雨不明白。
“我知道的。”她微有茫然地回答。
“不,你不知道,”封澤否定了她的話,他喃喃自語,“你不知道我有多麽愛你。”
他使了點勁,将徐驚雨拉到近前,臉埋在她的懷裏,喉中溢出一聲滿足的嘆息。
“我愛你,非常非常愛你。”
家政機器人捧着托盤送上蜂蜜水。
徐驚雨端着杯子送到他的嘴邊,封澤淺淺抿了一口,語氣在倏然間變得憤恨:“我讨厭他。”
“他害死了爸爸,還搶走了你,他、他……”他喝下甜水吐出帶腐蝕性的毒液,“他會毀掉一切。”
“你是愛我的對不對?那你也要讨厭他。”封澤自認理通了其中的邏輯關系,對,就是這樣。
“你愛我,你讨厭他。”
封澤翻來覆去地說,仿佛只要不間斷地說上幾百遍,咒語就會對徐驚雨生效。
和平時成熟穩重的形象相比,他口齒不清嘟嘟哝哝的樣子倒是別有一番可愛。
徐驚雨拍了拍他的腦袋,柔聲哄他:
“嗯,我愛你。”
她當然是愛着哥哥的。
但是,也不讨厭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