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旺財、健康、幸福

第21章 旺財、健康、幸福

靳桉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lу

燒還沒退, 太陽穴連着整個後腦勺突突似的疼,腹部傷口神經一跳一跳的,扯得人發麻,暈乎乎的。

二號胡同口房子沒有窗戶, 唯一能透光進來的門是關着的。

只頭上一盞小小的燈泡還在悠悠亮着光。

他盯着那盞燈看了好一會兒, 才回過神來, 然後用手撐着床想坐起來。

動作牽扯到腹部發炎的傷口, 他微蹙了下眉。

地上放着瓶喝了一半的礦泉水,他拿起來咕咚咕咚幾口喝完, 将塑料瓶捏得嘩嘩響, 然後又丢到一旁。

空氣中充斥着血腥味, 碘伏藥酒味, 還有一種老舊二手家具專屬的,腐朽的味道。У

與一切光鮮亮麗的美好的詞語都不沾邊的環境。

大抵是傷口又隐隐發痛起來,正好瞥到一旁床頭櫃上放着包皺巴巴的玉溪,他面無表情将煙盒掃了過來, 然後靠在床頭, 點燃低頭深深吸了一口。

少年吸煙時兩頰微微向內陷進去,緊跟着喉結上下滾動,再慢吞吞吐出一口煙來。

“嘎吱——”

房門被人推開。

“槽,靳哥!那診所醫生說了你傷口發炎可不能抽煙!”朱炎一進門先是感慨,然後就看見靳桉夾在手裏面的煙,他連忙制止。

靳桉掃來一眼, 沒把手裏的煙摁滅。

他面色淡然, 擡手抖了抖煙灰, 又吸了口。

朱炎大抵也能猜到他這平時不怎麽抽煙的人突然抽煙的原因。

那麽深的刀傷, 要正常人醒過來早痛嚎半天了。

把手裏提着裝着繃帶碘伏和消炎藥的塑料袋放着, 他坐在沙發上感嘆:“靳哥你睡兩天總算醒了,這兩天可吓死我了。”

想到這兒,他又罵了句,“去他娘的東西,居然還在拳套裏藏刀……”

聽完後,靳桉抖煙的手忽然頓了下。

他問:“兩天?”

“對啊,從星期四算到今天星期六,可不就是兩天。”朱炎不以為意,“你要是再睡下去我都想打120了,總感覺隔壁拐角那診所醫生以前幹的是寵物醫生。”

靳桉将煙叼在嘴裏,前後翻找起自己的手機來,沒找到,他罵了句。

“你找啥?”朱炎看着他的動作,摸腦袋,“哦對了靳哥,昨天我去了溫妹子學校。”

靳桉找手機的動作停住。

他擡眼看過來。

注意到他詢問的目光,朱炎繼續開口:“昨天你不還高燒睡着嗎,我尋思周五不是你該去雅文中學給溫妹子送東西的時候……”

結果靳桉手機上鎖他打不開,自己手機裏又沒有存溫槿的電話,思來想去,還是只有親自去一趟雅文中學,然後找到了在學校門口左顧右盼的江巧玲,一問,果然是在等一個叫靳桉的男生。

“我怕溫妹子在家裏等不到你着急,就借那個女生的手機和溫妹子說了你發燒來不了的事。”

靳桉垂眼靜靜聽着,抽完了那根煙。

他重新靠回到床頭,把煙蒂随意在煙灰缸裏摁滅,才終于看似無意地問了句:“她沒說什麽?”

“說什麽?”

朱炎回憶了下,搖搖頭,“沒說啥啊,她就哦了聲,然後給挂斷了。”

靳桉點了點頭,瞧着煙灰缸裏還有一星半點的火星子沒熄滅。

“知道了。”

他平靜說。

火星子最後閃了幾下,終于滅了。

也就是這時,門外忽然響起三兩聲狗吠。

與之一同響起的,還有道很輕很輕的腳步聲。

靳桉神色變了下。

朱炎倒是沒聽見那腳步聲,只開口道:“你發燒這兩天,旺財他們可鬧騰了,時不時就來你床邊嗅幾下,昨天我拿你手機差點給我腿上來一口……”

“嘎吱——”

開門的聲音再次響起。

門口地板上忽然投下一道纖細的影子。

兩道目光在空中無聲相撞。

溫槿一只手扶着門,一只手垂在身側。

等看清靠坐在床頭,被門透進去的光照得臉色蒼白的靳桉後,她慢慢紅了眼。

-

“卧槽,溫妹子?!”最先出聲跳起來的是朱炎。

他盯着站在門口的溫槿,不可思議瞪大眼,“你怎麽來這裏了?”

溫槿身後,三條金邊串串從她腿邊溜了進來。

金邊串串們先是看見坐在床上醒了過來的靳桉,高興地上前去在床邊來回繞了幾圈。

靳桉垂下眼,伸手摸了摸金邊串串們的腦袋。

一只串串又走到溫槿身邊,咬住她褲腳,往靳桉方向扯了扯。

另外兩只狗也跟着過來,吭哧吭哧哈着氣,尾巴使勁旋,跳來跳去,像是在向靳桉邀功似的。

“他們帶我來的。”

溫槿低低說。

她沒有再說自己是如何大半夜沒睡着,然後又給江巧玲發消息問能不能說要和她出去玩,幫自己串口供争取半天的時間,然後再去找覃珠和溫隽凡,用每天再加一個小時的鋼琴練習時間換來了這次機會。

朱炎哦了聲,摸了摸腦袋:“你來看靳哥啊,哈哈。”

說完後,他突然嗷了聲,“槽,旺財,你幹嘛咬我?!”

只見三只金邊串串靠近他,然後咬住他的褲子往外拖。

三只氣勢洶洶的狗圍着自己哈氣,換個正常人都得被吓着,朱炎一邊“槽槽槽祖宗,我走這還不行嗎”一邊起身,對着靳桉說:“那,那我先走了,靳哥,繃帶和藥什麽的都給你放袋子裏了,溫妹子咱們有緣下次見,謝謝你還記得我靳哥——嗷!健康,你幹嘛也咬我!”

一人三狗的聲音逐漸遠去。

屋內又恢複了寂靜。

溫槿發紅的眼圈剛剛才消了點,聞着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還有看見散落在床周的,染着鮮血和碘伏的繃帶後,那股委屈難過的情緒又開始冒頭。

發高燒不能起來……

當時王易用江巧玲的手機對她說完以後,她還以為就是簡單的因為入冬着涼發燒。

但一想到近幾次見面以來,靳桉身上越來越多的傷以後,她又覺得是因為其它什麽原因才發燒的。

比如,傷口感染發炎之類的。

現在來看,果不其然,她猜對了。

靳桉靠在床頭沒說話。

少年就穿一件單衣,勾勒出瘦削利落的身形,好像比上次見面時更瘦了。

他下颌繃得很緊,碎發因為發燒出汗的緣故貼在額前,露出俊俏凜冽的眉眼,面色是蒼白的,兩頰又有些微微的發熱紅。

溫槿上前,終于沒忍住開口:“你到底是在做什麽事情……”

“回去。”

靳桉語氣冷硬。

他讓她離開這裏,離開城中村,回家去。

“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他皺眉說。

一如半個月前,兩人在醫院門口沉默對峙的樣子。

溫槿根本就不聽他的話。

“我不回去。”她悶聲,反而直接走過來,在床腳坐下。

床的一角柔軟下陷,靳桉瞳孔明顯一縮,是要同她拉開距離,又因為動作牽扯到腹部傷口,蹙眉啧了聲。

瞧他忍痛的模樣,溫槿倔着道:“有本事你站起來把我趕出去,否則我不會回去的。”

她站了起來,“你以後不準再去做那件事情,雖然,雖然我還不知道你究竟是在做什麽,身上弄出這麽多傷。”

說也說不過。

打也打不得。

“……”

靳桉吐了口氣,沉沉閉上眼。

随即他睜開眼。

“……溫槿。”

靳桉啞聲,“那你到底要我做什麽?”

這好像還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明明就是正常的語調,聽起來也和旁人叫她的名字無異,但卻莫名給人一種,十分珍重,又十分難過的感覺。

心尖忽然猛地一酸。

溫槿睫毛顫了下。

她吸了吸鼻子:“回學校去上學。”

她眼眶發熱,在見到少年一身傷發着燒坐在床上後憋住的情緒終于沒忍住外洩,聲音帶着點哭腔,“我知道還有些學校可以讓你去讀書,然後參加社會高考,也能上很好的大學。”

“靳奶奶治病的錢我可以借給你,你讀書的錢我也可以借給你,只要你以後考大學找到好的工作再還給我……”

只要,不要再這樣,辛苦地活着就行了。

少年應該閃閃發光的。

靳桉低着眉眼,伸手輕輕碰了碰左耳戴着的黑色耳釘。

即使是在發燒的時候,他也沒把這個取下來。

少年沉默很久。

久到溫槿以為他不會再回自己的話。

靳桉低低嗯了聲。

得到少年的回答,溫槿神色明顯亮了起來。

她還有點無措:“那,那我去給你拿……拿點水,你要喝嗎?還有朱炎拿過來的繃帶和藥,你現在要不要換……”

她跑到放着塑料袋的桌子前,拿出裏面的用藥指南看了看,挑了些現在能吃的藥,又拿過桌上的礦泉水,一起給靳桉遞了過去。

靳桉擡手接過。

兩人指尖剎那相碰,都是滾燙熾熱的。

随即兩人又同時撤開了手。

靳桉沉默吃着藥,溫槿坐在沙發上,揉了揉自己有點酸的眼睛,想找點什麽話來說。

距離她和江巧玲說好的時間還有兩個小時,她還能再在這裏待一會兒。

想起剛才她進入城中村後就狂奔過來團團圍住她的三只金邊串串,她開口問:“那三只狗,是你從小養到大的嗎?”

靳桉咽下藥片,喉結滾動:“是。”

溫槿用腳尖在地面上點了點:“朱炎說,它們只聽你一個人的話,兇得很,但我怎麽覺得,它們好像從未對我兇過……”

幾次見到三只金邊串串,都是一副極為興奮開心的樣子圍在她身邊,就連方才咬她的褲腿把她往靳桉方向扯的時候,都是超級小心地張口,生怕咬到她一樣。

這下靳桉卻沉默着沒回答她。

溫槿沒在意,繼續問:“他們都有名字嗎,旺財是不是就是其中一只的名字?”

“剛剛朱炎也說了個。”

靳桉回她。

好像方才朱炎是慘叫了聲,說什麽“健康你怎麽也咬我”。

“旺財、健康……”

溫槿喃喃,總感覺念起來越來越耳熟,“最後一只的名字叫什麽?”

靳桉看向她。

“幸福。”

他沉沉說。

聽完,溫槿愣住。

因為她突然想了起來。

旺財、健康、幸福。

這三個詞語,分明就和她卧室裏,貼在角落裏的,她小時候買回家的祝願字符貼紙上的三個詞語一模一樣。

【作者有話說】

旺財、幸福、健康:汪,我們才是最強輔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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