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表達心跡
第37章 表達心跡
“找到了。”
耳邊突然響起陌生男子的聲音。
溫槿的手被人扯住, 她回頭,只瞧見穿着白馬甲的服務生一手拿着對講機,一只手扯着她:“小姑娘,我們酒吧未成年不允許進入, 這是最後一次警告, 你要是再擅闖的話, 我們就報警了。”
“可是……”溫槿回頭看了一眼正上場的靳桉。
正巧, 追光燈下,靳桉倏地也擡眼看了過來。
看見她的片刻, 少年瞳孔微縮。
“現在, 請你立刻和我出去。”
服務生臉沉了下來。
“……”錯開靳桉的視線, 溫槿輕輕呼了口氣, 轉頭還是和服務生走了。
服務生把她帶回了門口。
方才的兩個安保一個還捂着手,另一個人還在看自己被踩過的腳。
看見服務生把她帶了回來,其中一個人臉色難看,剛要開口教訓上她幾句, 就被旁邊的人撞了下胳膊肘:“這是姓靳那小子帶過來的……”
言下之意就是罵不得。
剛剛自己情急下确實傷了人, 溫槿低頭說了句對不起。
“哼。”
那人冷嗤一聲。
“小姑娘,你還是跟着我們去休息室吧。”另一個人開口。
溫槿滿腦子還是方才靳桉出場的畫面。
她搖搖頭,就這麽蹲在了門外:“我在這裏等他就好了。”
見她這樣,安保也沒再多說,退回去繼續守着酒吧大門了。
……
不知道在外面蹲了多久。
二月初正是南廈市冬季最冷的幾天,溫槿搓了搓微微發涼的指尖, 然後又沖手輕輕哈了一口氣。
明明是不能聽見酒吧裏的聲音的, 可她又好像能清清楚楚聽見裏面拳場傳來的歡呼和鼓點聲。
溫槿垂下眼。
所以在遇見她之前, 靳桉一直在靠着這個賺錢。
這樣一場比下來價格不低, 而且少年靠着出手狠辣, 很是受到一些大顧客的喜歡,每次只要他一出場,酒吧今晚的消費跟着水漲船高。
雖然拳擊酒吧是正規合法的場地,但還是免不了某些陰暗面悄悄滋生。
經常能看見的靳桉身上的那些傷,想必也就是這麽來的。
可靳桉分明都答應她了不會再來這裏。
所以他其實還是很缺錢。
找到兼職後不缺錢,靳奶奶身體一日比一日好,他也在努力學習想要變好……都是假象。
“咔。”
腳步聲輕輕響起。
靳桉站在了她面前。
這一截道路的路燈都不是很亮,可能也是為了襯托酒吧霓虹光的緣故。路燈悠悠晃晃地亮着,靳桉站在她面前,逆着光。
“溫槿。”
靳桉很少直接叫過她的名字。
溫槿一怔,随即擡頭望去。
自下而上的角度,少年肩背削瘦挺直,喉結微凸,鼻梁高挺,碎發被汗打濕貼在額前,正垂眸和她對視着。
左邊眉毛處有點淡淡的傷痕,應該是剛剛弄出來的。
拳擊時他穿着的衣服已經換成了常服,左邊耳垂上的黑色耳釘又戴了回去。
剛打完比賽就換了衣服跑過來,少年還在張嘴微微喘着氣,肩背一起一伏的。
沒有她一貫印象中拳擊比賽後男人身上臭烘烘的汗味,還是那股清新的薄荷味,一股勁往她鼻腔裏鑽。
靳桉盯着她,喉結微不可查地滑動了下,嗓子有點啞:“送你回去。”
說完,他轉身就要往外面走。
少年背影無聲無息融于黑暗裏,就像是那些被沉默吞噬掉的情緒、話語、記憶。
溫槿還是蹲在地上,沒有起身。
察覺到她沒有跟上去,靳桉轉過頭來看她。
溫槿蹲在地上,雙手抱膝,眼睑下落下睫毛濃密的陰影,側臉白皙幹淨,幾縷頭發別在了耳後。
她看着他,眼神執拗而堅定。
“怎麽。”
良久的沉默後,靳桉終于開口,他似乎是扯着唇角自嘲似的笑了笑,“知道我一直在做這些事,現在想遠離我了?”
兩個安保站得離這裏很遠。
甚少有人經過的巷口,燈光微稀,靜谧無聲。
溫槿搖了搖頭,輕聲:“我沒有。”
靳桉卻像是根本不信。
仿佛是篤定了女孩已經對他徹底失望以後,他背脊微躬了點,垂下眼:“如你所見,我就是這樣的人。”
“城中村出身,母親早沒了,父親賭博酗酒,還有個病重的奶奶,沒錢繼續讀書,也沒那個時間,只能做一些随時都能被人替代的零工,或者像現在這樣的。”
這樣粗暴的,只要靠着一身蠻力就能掙到錢的工作。
溫槿睫毛輕輕顫了一下。
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靳桉。
就好像面無表情把自己所有的傷口揭開。
很少有人會對着別人主動揭開自己的傷口,也很少有人會願意去看、去關心別人的傷口。
“所以我也沒有那麽多遠大的夢想,你說的那些……汁源都在摳摳峮四兒珥二巫酒一泗戚”
靳桉微微停頓了一下,繼續平靜道,“在我看來,都是不可能實現的事。”
這十幾年來,日複一日,他的生活本來就是一灘不起的死水。
考入好的大學、找到好的工作、和同齡人一般擁有光明燦爛的未來,在他看來,始終是和他沒有任何關系的。
他已經夠爛了。
就不要再把其他人也拖下來了。
靳桉始終很平靜。
他聲音沒有任何情緒,就像是在給自己宣判刑罰般:“你學習和競賽的事,我還是會繼續幫你。但也請你以後別再管我的事……”
聽到這裏,溫槿呼吸一頓,随即有些慌張地起身。
“但,但是……”
因為蹲太久了的緣故,溫槿腿麻得不行,她一邊說着話一邊起身,甫一站起來就又踉跄着朝前摔下去。
“沒有但是。”
靳桉打斷她的話,仍舊淡淡道:“等你高考完後,我們就別——”
餘光忽然瞥見站起來後又向一邊倒去的女孩,他身體已經比大腦先做出了反應,跑過去接住了溫槿。
女孩身體溫軟,趴在懷裏的時候像是抱着一團柔軟的棉花。
随即只聽見身前傳來女孩悶悶的一聲。
“但是我喜歡你啊。”
-
靳桉全身僵住。
大腦在瞬間宕機,想說的話全部卡在嘴邊。
少年胸膛一如既往的有力,薄荷清香萦繞全身。
聞着好聞的薄荷味,溫槿鼻尖酸楚,顫聲:“因為喜歡你,所以才想要你變好……”
她其實也沒想到自己居然就這麽把喜歡靳桉的事情說了出來。
但看着靳桉沉默走在黑暗裏,看着他平靜地揭開所有鮮血淋漓的傷口想要藉此吓退她,看着他任由自己在死水不起的生活裏沉溺……她忽然感覺到要是今天就這麽囫囵地過去,從此以後,她再也不會有機會把靳桉從深潭裏拉出來。
此前她一直在糾結着靳桉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那麽她把自己的喜歡默默藏在心底就好,但現在,她什麽都不想管了。
她喜歡靳桉。
她想要他發光。
說了半天,面前人沒有半點反應。
“靳……”
嘴邊的人名還沒喊完。
護在腰上的手驟然收緊,幾乎是抱得人有點痛的地步。
靳桉猛地低下頭來湊近她。
迫切的,不敢置信的,瘋狂的。
那一瞬間兩人的唇瓣似乎都要挨上,溫槿的心跳同樣停了剎那。
不過靳桉終究還是沒有靠近。
兩人的鼻尖短暫相接,靳桉好像是在微微顫抖。
靳桉擡起她的臉,極深地喘着氣,惡狠狠地看着她。
這目光太過灼熱,太過讓人心跳加快。
溫槿眼睫不由自主輕輕顫抖着,仿佛要被這道目光灼傷。
她錯開靳桉的眼神,手撐在靳桉胸膛前,結結巴巴:“我知道你很早就有喜歡的女生了,但沒關系,只要你……”
“……誰和你說的,我有喜歡的女生了?”
靳桉嗓子啞得厲害。
“朱炎說的,他說你有一個喜歡很久的女生。”
她餘光看着靳桉左耳上戴着的那顆黑色耳釘。
不是普通耳釘的款式,倒像是從什麽項鏈、手鏈之類的首飾上面落下來的。
“……”
腰上的力道漸漸放松,靳桉終于松開了她。
兩人在這邊的動作幅度太大,想不讓人注意到都難。
那邊門前的兩個安保瞧見了,遠遠吹了聲嘹亮的口哨,笑得很大聲:“行啊靳哥,打完比賽就把妹子!”
“家裏有人會發現你不在嗎?”
靳桉沒回答她的話,而是突然問了句風馬牛不相幹的事。
溫槿愣了愣,随即才反應過來。
表白後的羞澀後知後覺湧上來,她臉微紅:“沒有,吃了晚飯住家阿姨以為我回卧室了,沒有什麽特特別情況不會來敲我的門,爸爸媽媽也是明天下午的機票。”
“好。”
靳桉忽然輕扯了下唇角,然後擡手揉了一下她的頭發。
也僅僅是一下。
只不過在手離開時,他喉結滾了滾,還是沒忍住,再揉了揉,帶着珍惜、不舍,以及很多很多深沉的情緒。
被揉了一下腦袋,溫槿目光怔怔看着他。
“帶你去個地方。”
靳桉盯着她。
-
耳邊是摩托車呼嘯過街頭的風聲,溫槿将頭貼在靳桉的背上。
這還是人生第一次,就這麽把自己的心意說了出來。
她默默想着。
靳桉沒給出他的反應,她也不知道他會把她帶到哪裏去。
路過某個路口時,靳桉忽然停下了車。
說了一句“等我”後,他便朝着路口深處走去。
溫槿就坐在摩托車上,等了一會兒,少年的身影重新出現,只不過手裏還提着個塑料袋。
“你買的什麽?”
溫槿好奇朝他手上的塑料袋看去。
靳桉把塑料袋遞給了她:“抱着。”
溫槿低頭。
只見塑料袋裏赫然是各種類型的煙花爆竹。
飛的,轉的,冒彩色火花的,冒彩色煙霧的……
靳桉戴好了頭盔,低低說:“不是說沒自己放過煙花麽?”
頭盔下,他唇角無聲勾了勾,“帶你去個地方。”
溫槿愣住。
沒有看到游樂園那天晚上的煙花,她當時也就順嘴提了一句自己也沒有放過煙花。
沒想到靳桉能記得。
南廈市今年并沒有不允許燃放煙花爆竹的規定,但城市內建築物高大,也不能放太多或者太大型的煙花,這塑料袋裏裝着的,基本都要去特別寬敞的地方才能放。
她懷裏緊緊護着塑料袋,空出一只手來抱住靳桉的腰以防掉下去。
摩托車一路駛向城外,終于在一處工廠外停了下來。
這裏應該是和她上次被瘸腿帶着去的廢棄加工廠差不多的地方。
南廈市前幾十年靠重工業發家,後來開始經濟轉型,政|府新推進的一系列生态保護政|策,一堆排污排廢嚴重的工廠便陸陸續續遷往了其它城市。
加上城市發展規劃還未發展到這一片區來,也就造成了城郊部分地方還有很多廢棄加工廠的緣故。
只不過這次靳桉帶她來的這個加工廠沒有頂棚,站在裏面能直接看見墨色的天空。
确實挺寬敞的,适合放煙花。
溫槿跳下摩托車,四處打量了一眼。
記憶裏她應該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但卻有一點點莫名其妙的感覺。
靳桉也已經停好了摩托車,跟她一起往廢棄加工廠裏走。
“你怎麽知道這個地方……”
進了工廠內,溫槿正想挑一個合适的地方放煙花,卻忽然頓住。
她目光定在某個角落上,随即瞳孔不由自主地睜大。
一模一樣的場景。
一模一樣的構造。
只不過這裏應該再堆放上許多的紙箱子,地上再散落着壓扁了的塑料瓶。
然後再圍着一群拿着拿着木棍、兇神惡煞的男人。
怎麽可能。
溫槿捂住嘴倒退一步。sy
她轉身,看向靳桉。
少年目光沉沉,眼底醞釀着莫名的情緒。
“怎麽了?”他聲音輕輕沙啞,跟小火燎燒過一樣,刮得人心尖癢癢的。
“這裏……”
溫槿不可思議道,“我夢見過。”
還不止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