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裴皎松開手,看着陳浩歪在椅子上。
外面電閃雷鳴,傾盆大雨随之轟然落下,窗戶哐當一聲被風吹開,揚起裴皎的頭發,昏暗的燈光反射在他臉上若隐若現,一時分不清是人是鬼。
守在外面的小厮怕驚擾了裏面的人,冒着大雨去關窗戶,餘光掃到屋內的場景,看着陳浩倒在血泊中,尖叫出聲。
“啊!”
刺耳的聲音傳來,裴皎漫不經心的掏了掏耳朵,下一刻猛地出現在小厮面前,小厮吓直了眼睛,不等裴皎出手,直直的向後倒下,任由雨水打在臉上都沒有反應。
裴皎扯下一塊紗簾,随意把頭發綁在腦後,順着窗戶翻出去,折回放灰衣人屍體的房間。
因着剛才那聲尖叫,不少人往蘭芳閣沖去,裴皎三兩下躲到角落,等人群過去再出來。
還未走遠,蘭芳閣內響起此起彼伏的喊聲,趁護衛們去查看情況,裴皎拎起灰衣人跟原本的鐘哥兒,順利逃出芳庭苑。
雨水濕透了他的衣服,冷風拂過,雖是大夏天仍帶着寒氣,裴皎剛把灰衣人跟鐘哥兒扔到一座破廟裏,身後傳來聲音。
“就是他,快,別讓他跑了。”
裴皎仍穿着鐘哥兒的衣服,沒來得及換,再加上身上的血跡,很容易被發現,芳庭苑的護衛個個都是高手,裴皎再厲害,也難以逃過這麽多人的追捕。
“站住,別跑!”
裴皎沒有回頭,縱深一躍翻過高牆,跳上屋頂,落到另一條街上。
傻子才不跑。
幾個護衛跟在裴皎身後窮追不舍,他們是兵部尚書請來的,為的就是保護陳浩,如今陳浩身死,如果再讓兇手逃走,他們難辭其咎。
該死,從哪裏跑出來的人,身手竟然這麽好,追了這麽久都沒有追上,眼看着幾人體力耗盡,不遠處奔逃的身影還是那般靈活,輕功可見一般。
風和雨擾亂了視線,也給逃跑增加了難度,裴皎必須确認落腳的地方足夠安全,否則一個不慎滑倒,定會被抓。
他漫無目的的在幾條街上兜兜轉轉,後面的護衛漸漸分散,只剩下四五個,因着裴皎沒有具體的逃跑路線,他們不好包抄,只能一個勁的跟在後面,嘴裏偶爾喊上兩聲,想以此震懾住兇手。
再繼續跑下去就到了拼體力的時候,裴皎雖然從小練武,底子打的不錯,但由于吃不飽穿不暖,跟強壯的護衛相比有一定的差距。
他得想個辦法。
裴皎又帶着護衛們轉了一圈,朝着文昌街跑去。
文昌街後面就是丞相府,而文昌街上有一座閑置的宅子,再過不久會被改成六皇子府。
裏面正好沒人,可以暫時做個轉移地點。
裴皎翻進宅子,大概是許久沒人住,裏面雜草叢生,護衛們跟着翻進宅子,院內卻空無一人。
幾人面面相觑片刻,領頭的揮手:“搜!”
護衛們四散而開,有人去往樹林假山,有人去翻屋子,找了一大圈下來,竟是沒看到半個人影。
“不可能,他肯定是藏了起來,再搜!”
護衛們不信,又搜了一遍,連水池都仔細查探過,沒有發現半個影子。
領頭的臉色難看,随手指向兩個人:“你們兩個在這裏盯着,剩下的回去叫人,把周圍的人家都搜一遍,就算翻個底朝天,也要把兇手找出來!”
“是!”
——
望月小築內,沈懷酒正在看書,偶爾擡頭看下外面的天色,眉宇間帶着淡淡憂愁。
“公子,天太暗了,等天亮些再看吧。”站在一旁的敏言勸道。
沈懷酒搖搖頭,沒有說話,他放下書,起身走到窗邊:“下雨了。”
“是啊,今早起天就陰沉沉的,又悶又熱,現下終于涼快了些。”一陣冷風出來,敏言想關窗戶,被沈懷酒攔下:“開着。”
敏言皺眉:“公子,您的身體不能受風。”
“無妨。”沈懷酒看着院子裏唯一的柿子樹在風中搖曳,目光一寸一寸的劃過去:“殿下的衣服可準備好了?”
“這麽大的雨,殿下怕是不會來了吧?”敏言道,今日雖是六殿下每月出宮的日子,可從早上開始天就不好,六殿下想必不會出宮。
沈懷酒:“會來。”
“就算六殿下會來,公子也不必守在窗邊等,受風着涼反而不好。”敏言說着,從櫃子裏找了一件披風給沈懷酒披上。
敏言勸了幾次,見沈懷酒不聽,無奈出門去游廊上找敏行吐槽。
“咱們公子對六殿下越來越上心了,我沒見過哪家的謀士對主子是這般态度,你看,都快成望夫石了。”
敏行冷冷的看着敏言,敏言心虛的縮了縮頭:“別這麽看我,我說的是實話。”
“你就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嗎?”
公子不是個情緒外露的人,相反,他隐藏的很好,不管是開心還是傷心,沒有人能看出來,可每次事關六殿下,公子就變了,态度完全不一樣。
敏行透過窗棂看着站在屋內的沈懷酒:“公子的事,你不要多嘴。”
“我哪裏多嘴了,不過跟你說說罷了,你可見我跟別人說?”敏言瞪着敏行:“我這是關心公子,哪裏像你,什麽都不管不顧,只會聽吩咐做事。”
“榆木疙瘩,死榆木腦袋!”
說話間,雨下的更大了。
牆上突然出現一個人影,沈懷酒瞳孔皺縮,手指在雕窗上留下一道痕跡。
裴皎從牆上一躍而下,臉上帶着點點血跡,衣服上浸滿了雨水跟血水。
裴皎對着沈懷酒揚起笑臉,敏言跟敏行吓得不輕,湊過去想扶他,裴皎擺擺手:“不用,我沒受傷。”
他帶着一身水汽鑽進沈懷酒的房間,敏言把汗巾遞到他手裏,又準備了一身幹淨衣服,極有眼色的退下。
沈懷酒走到裴皎身前,眉宇間帶着緊張:“殿下這是……”
“哦,都是別人的血。”裴皎抹了把臉,擦着濕漉漉的頭發,見汗巾上沾染了不少血跡,他嫌棄的扔到一旁:“我要沐浴。”
沈懷酒點頭:“去雨花閣沐浴吧。”
裴皎的目光凝在沈懷酒臉上,很少看到他這般緊張,覺得十分有趣。
裏面只有擔憂,沒有害怕。
“陪我一起?”
沈懷酒沉默,裴皎笑出聲音:“好了,不用你陪,我自己去。”
待他沐浴完,換好衣服,沈懷酒再次迎上來,遞給裴皎一碗姜湯。
“殿下今日去了哪裏?”
“芳庭苑。”裴皎說着,皺眉喝完姜湯,拿過新汗巾繼續擦頭發。
“殿下殺了人?”沈懷酒繼續問。
裴皎點頭:“嗯。”
沈懷酒的臉色悠然沉下去,裴皎微微蹙眉,語氣帶着試探:“你……是不是不喜歡我殺人?”
上一世,沈懷酒也總是這樣,每次他殺人,沈懷酒都會不高興。
他不明白,沈懷酒不怕他殺人,卻因為他殺人而冷臉,實在沒有道理。
沈懷酒頓了頓,抖着唇似是想要說話,卻半天沒有開口,裴皎看着他的耳根越來越紅,好奇的睜大眼睛。
這是有什麽難言之隐?
不過,沈懷酒耳根紅紅的很可愛,想說又說不出口,看起來很好欺負。
這般想着,裴皎停下動作,故作為難道:“可是不殺人的話,那些人就會來殺我。”
沈懷酒憋了半天,終于開口:“下次殿下想殺誰,讓我來,不用見血。”
裴皎怔住,很意外這話出自沈懷酒。
許是覺得太過直白,沈懷酒解釋:“我是殿下的謀士,理應為殿下分憂。”
“你已經為我做了很多。”裴皎心中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酸酸漲漲的,與他有血親的母妃很弟弟,一心想置他于死地,沈懷酒跟他沒有血緣,不過是個外人,卻一心一意的想保護他。
若不是沈懷酒幫忙,四皇子不會知道陳浩的事,更別說透露給三皇子。
只可惜三哥太蠢,好好的把柄交到他手上,全浪費了。
既然如此,他就親自出手。
沈懷酒沉默着,不夠,他做的還遠遠不夠。
如果他能保護森*晚*整*理好殿下,殿下就不用殺人,髒了自己的手。
裴皎湊到沈懷酒面前,沈懷酒看着裴皎驀然放大的臉,心跳漏了一拍。
而接下來的話,更是讓他心如擂鼓,難以承受。
“既然是應該的,你臉紅什麽?”
“懷酒,你心思不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