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二人臉上的表情不太自然, 敏言扯了扯嘴角:“夫人,六殿下。”
敏行跟着垂下頭,顯然這種場面讓他無所适從。
“你們兩個怎麽在這?”文夫人的臉瞬間沉了下去, 這兩人真是被懷酒慣壞了,毛手毛腳的。
敏言看了敏行一眼, 仿佛在詢問該如何解釋,敏行卻一直低着頭,根本沒有看他。
敏言咬牙:“奴才們是擔心公子。”
文夫人盯着敏言, 好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你們兩個在外面聽了多久?”
敏言沉默, 他要是說幾乎全聽見了, 夫人會打死他們吧!
裴皎笑笑:“不久, 剛來就被我發現了。”
敏言一臉感激, 敏行也擡頭看了裴皎一眼。
文夫人冷聲道:“如此不懂規矩,懷酒性子軟, 縱的你們不像話,出去跪着,不到天亮不許起身。”
“是。”二人應下,要不是有六殿下解圍, 夫人絕不會輕輕放過,再加上白天讓公子獨自一人離開,現下還在發熱,都是他們的錯。
如果他們陪公子一起,說不準就不會出事了。
房門再次被關上,裴皎轉過身:“夫人, 我能去看看他嗎?”
裴皎實在擔心, 是他慫恿沈懷酒來秋獵,如果不是他, 沈懷酒還安安穩穩在丞相府裏看書。
被敏言跟敏行打攪,剛才的話題不好再繼續,文夫人點頭:“去吧。”
因為怕吵醒沈懷酒,幾人的聲音都很輕,裴皎沒有拿蠟燭,直接走到床前,離近了能稍稍看清那張面如冠玉的臉。
就算在病中,也一樣好看。
裴皎探了一下他的額頭,很燙,比白天還要燙。
“不是吃過藥了嗎?”
文夫人走過來:“懷酒從小到大不知道吃了多少藥,他身子弱,好的也比平常人慢些。”
沈懷酒一向這樣,每次生病都需要很長時間才能痊愈,裴皎很清楚,正是因為知道,才更加擔心。
像今天這樣的事,絕對不會再有第二次。
“秋獵為期半個月,半個月的時間差不多能好,夫人放心,我不會放過那個人。”裴皎道。
文夫人沉默了一會兒,道:“殿下是為了自己吧。”
裴皎不好回答,若說不是為了他自己,沒有人會信,如果只是中了藥,沒有遇到沈懷酒,裴皎并不打算在這個時候動三皇子。
但沈懷酒因此病重,他絕不會善罷甘休。
“為了我自己,也為了懷酒。”
“連日趕路,又守了大半夜,夫人想必也累了,夫人去休息吧,這裏有我。”
文夫人沒有拒絕,叮囑道:“殿下也要小心身子,剛才進來的時候左腿虛浮,想是受了傷,這裏有些傷藥,殿下拿去用吧。”
請大夫的時候,懷酒專門囑咐拿些金瘡藥,因着是來秋獵,怕萬一出點什麽事,倒是提前準備了,當時她沒有多想,直到看到裴皎,再回憶起來就變了味。
自己病着,心裏想的卻都是別人。
文夫人也很無奈,沈家一門向來如此,認定的就不會改變。
她跟沈卓從來沒有想過給沈懷酒張羅親事,怕耽誤了他的身子,對于她這個做母親的人來說,沈家有沒有後嗣不重要,只要她兒子好好的,讓她做什麽都願意。
所以在她得知沈懷酒心悅的是一個男人的時候,文夫人沒有憤怒,也不想去反對,只要沈懷酒開心,就算終身不娶都沒有關系。
六殿下人不錯,對懷酒也好,唯一不好的是他的身份。
皇子。
先不說裴皎能不能坐上那個位置,單憑着這個身份,他的婚事就身不由己,将來十有八/九會被皇上賜婚,要麽是盛京城裏的姑娘,要麽是附屬國家的郡主,至少得是位女子。
到時候懷酒又将如何?
“多謝。”裴皎看到了桌子上的藥,原來是專門留給他的。
沈懷酒永遠這般妥當,無論什麽時候都惦記着他。
文夫人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過頭:“殿下。”
“嗯?”
“殿下曾說過要保護懷酒,希望殿下以後能說到做到。”文夫人說完,沒等裴皎回答,轉身出了房間。
裴皎定定的望着她離開的方向,心裏說不上來是什麽滋味,有那麽一刻他希望,如果母妃也如此維護他該多好。
很小的時候,裴皎就知道婉妃不喜歡他,甚至是厭惡他的,每次看到他都會大發雷霆,非打即罵,小孩子皮肉嫩,打的他身上全是傷,林嬷嬷常說母妃不是故意的,是控制不住,失去了理智。
可是那幾年,母妃從未在他臉上招呼過,怕哪天父皇突然心血來潮,看到他的模樣生氣,自己受責罰。
這難道不算理智嗎?
外人都道婉妃溫柔,是,他也曾體會過,母妃想讓他做什麽事情之前,确實很溫柔,還會哄他,偏裴皎以前看不清。
不,他是清楚的,只不過在自欺欺人,他心裏很明白,母妃就是為了求他辦事,但他仍然沉溺進去,為了那一點點“母愛”。
他也希望被母親疼愛。
想起往事,裴皎眼底有些濕潤,縱然重活一世,那些痛苦也并未離開。
沈懷酒是幸運的,也是不幸的。
裴皎把沈懷酒額頭上的手帕換掉,又細細探了□□溫,眼睛不自覺瞟到沈懷酒脖子上那塊咬痕。
不是很深,但清晰可見,就在鎖骨偏上一點的地方,他不自覺伸出手,碰了碰那塊紅。
沈懷酒顯然沒有反應,這個時候他就是再上去咬一口,沈懷酒也不一定能立刻清醒。
明明是他咬的,怎麽就記不起來是什麽滋味呢?
裴皎守了沈懷酒一會兒,推開門去看敏言跟敏行。
這兩個人知道他來了不躲起來,反而扒門縫,扒門縫就算了,還發出聲音,就算他不去開門,文夫人也很快會發現。
“殿下。”敏言跟敏行看見裴皎,像是看到了救星。
裴皎點點頭,走到敏言身前:“懷酒的病,大夫怎麽說?”
“大夫說公子受了涼,需要靜養。”敏言道。
“多久能退燒?”裴皎繼續問。
敏言搖頭:“大夫沒說,只開了藥讓公子喝,說先喝兩三天再看。”
“知道了,你們這幾天仔細着,千萬別讓你家公子再出門。”
“是。”敏言應下,好奇的看着裴皎:“殿下,公子脖子上的傷真是您弄的?”
裴皎笑了:“這難道還能有假?”
他還沒說完,就見敏行瞪了敏言一眼,似是不悅。
“你們膽子倒是大,連文夫人同我說話都敢聽,是該被罰。”裴皎道:“不過敏行一向謹慎守規矩,是被你強拉過來的吧?”
敏言心虛的笑着:“殿下猜到了。”
“你們且跪着吧,別妄想我會讓你們起來,犯了錯就該受罰。”
“其實有句話文夫人說的不對,懷酒的性子一點也不軟。”
裴皎守完後半夜,直到寅時末才偷偷溜回去,把門一關,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期間太子跟三皇子過來,守在門外的小厮說他在睡覺,二人皆不信,小厮不敢阻攔,他們闖進來見裴皎果真在睡覺,而且一點醒來的跡象都沒有,默默離開。
裴晉昨天給裴皎下藥,後找了幾個世家子弟一同上山,這些人都是各家族最出挑的,一旦被他們發現,等同于被各大臣看見,看太子還如何反駁!
結果他帶着人上山,別說兩個翻滾在一起的人,連件衣服都沒有,他順着下山的路找了許久,最後那些人開始不耐煩,在他面前雖然沒說什麽,回去後肯定沒好話。
他想質問那幾個暗衛,不是讓他們盯着嗎?
幾個暗衛卻一直沒有回來,他在樹林深處看到了一些血跡,但是沒有找到屍體,絕對是太子做的!
裴晉恨的咬牙切齒,他好不容易哄騙六弟吃下糕點,竟然什麽都沒有得到,還損失了三名暗衛。
裴麒對裴晉倒沒有多少恨意,畢竟他沒什麽損失,不過他不喜歡被人算計,就算沒有算計成也不行,再加上之前兵部尚書的事,他是不會讓裴晉好過的。
兩人維持着表面和氣,回到房間後各自發了一通脾氣。
晚上,裴皎繼續去找沈懷酒,沈懷酒白天醒過,聽說他來,專門等着裴皎過去,死活不肯睡。
文夫人說了幾次都沒用,最後只能任由他去。
“說起來,我從未問過你,對于将來你是怎麽打算的?”
“你心裏清楚,六殿下就算坐不上那個位子,最次也是個郡王。”
沈懷酒堅定道:“殿下一定可以。”
“你為什麽會認為他可以,就因為他心思深,不像表面上那樣純粹?”文夫人不解,先不說其他皇子,只說太子,他不犯下大錯,是不會被廢的。
沈懷酒沒有回答,文夫人道:“好,先不說這些,你說他可以,将來他便是帝王,你又當如何?”
“懷酒,你有沒有想過你自己?”
她不想看着兒子受苦,這般單戀下去,六殿下一輩子都不會知曉,到時候和和美美娶妻生子,懷酒就這般眼睜睜的看着嗎?
對她的懷酒來說何其殘忍。
沈懷酒垂眸,半晌後擡起頭:“兒子不孝,讓母親費心了。”
“這不是孝不孝的問題,這是你的終身大事,沒有一個做母親的不關心,懷酒,你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麽想的。”文夫人着急,她恨不能替沈懷酒說出口,立馬把六殿下圈起來。
就算六殿下沒那心思,好歹表明了心意,将來不會後悔。
“像你父親一樣,挺起胸膛大膽說出來。”
沈懷酒:“……”
然後跟父親一樣,被岳父拿着大棒子趕出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