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公子打算怎麽辦, 放任不管,讓七皇子或者八皇子登基?您跟六殿下籌謀多年費盡心血,就這麽白白便宜了別人, 六殿下不會瞑目的。”敏行道。

他不能讓公子繼續傷心下去,六殿下沒了他也很難過, 可是再難過,活着的人總要活下去,看公子這副模樣, 怕是随時要随六殿下去了。

沈懷酒清了清嗓子, 眼神多了幾分波瀾:“他們沒有這個機會。”

永遠都沒有。

“公子是打算……”

沈懷酒垂着頭, 無比慶幸他很早之前便與丞相府決裂, 如今不管他做什麽事, 都不會影響到父親。

他是個不孝子,母親去的時候, 沈懷酒連最後一面都沒見到,一直處于懊悔與自責中,父親永遠不會原諒他,他也不會原諒自己。

還有殿下被毒殺, 他恨自己的身子不中用,如果他沒有病倒,時時陪伴在殿下身邊,殿下就不會出事。

一切都是因為他。

“你說,他們要是殘了或者瞎了,還能坐上皇位嗎?”

敏行心裏沉甸甸的:“公子想好了嗎?”

六殿下在的時候, 公子還有所顧忌, 出手不會太狠,怕殿下會遭人報複, 殿下不在了,公子徹底沒了忌諱。

“公子也該為自己留條後路,就算不為自己,為了老爺……”

敏行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沈懷酒打斷:“父親同我早已恩斷義絕,我做什麽都與父親無關。”

至于他自己,沈懷酒從未想過。

敏行閉了嘴,公子決定的事向來不會改,殿下要是還在就好了。

裴皎半彎着腰,他的臉就貼在沈懷酒面前,沈懷酒卻看不到他。

沈懷酒的臉很白,透着灰敗,眼睛通紅,裏面全是血絲,就算普通人也能看出他的虛弱,裴皎想摸一摸他的臉,卻只能從沈懷酒臉上穿過去。

沈懷酒在想什麽?

可千萬別相信裴瑄的鬼話。

老七跟老八兩個死不足惜,但如果沈懷酒相信了裴瑄的話,把裴瑄推上皇位,裴皎怕是要氣活。

可能裴瑄打的也是這個主意,否則憑他自己的力量,根本對付不了裴昭跟裴紹。

讓沈懷酒解決掉兩個敵人,剩下的不足為懼,而沈懷酒的身子一向不好,再加上文夫人跟他的死訊,沈懷酒沒有跟着歸西已經算是奇跡了。

就算之後勉強活下來,也沒有多少時間,不會對裴瑄造成威脅。

裴皎氣的牙癢,這要是別人也就罷了,偏裴瑄是他看着長大的,至親之人的背叛最讓人痛苦。

沈懷酒突然起身:“我累了,你去歇着吧。”

敏行點頭應下,他離開後,沈懷酒卻沒有躺下,而是走到書架前,他住的地方也叫望月小築,屋內的擺設與丞相府一模一樣,裴皎的眼神落在那本看不懂文字的書上,下一刻,沈懷酒果然把那本書拿了下來。

密室打開,裴皎随着沈懷酒的步伐進入密室,跟在丞相府看到的不同,這裏沒有滿牆的畫,也沒有紙筆,正中央的桌子上有一個牌位,俨然是一個靈堂。

裴皎看着沈懷酒站在他的牌位前,強撐的肩膀轟然松動,臉上仍舊沒什麽表情,眼神閃動着,裏面是他看不懂的情緒。

比悲傷還要痛苦,沈懷酒的靈魂好似被困在這個房間,外面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恍然間,他看到沈懷酒的眼角溢出一滴淚,在燭火的晃動下閃閃發亮,晶瑩剔透。

那滴淚順着臉頰落下,裴皎忍不住伸出手,眼淚穿過他的手掌滴在地上,沒入數不盡的黑暗。

裴皎就這樣陪着沈懷酒,直至天明。

天亮了,夢醒了。

裴皎怔怔的看着屋頂,許久才回過神。

留下四個字匆匆離開,沈懷酒怕是會多思,裴皎讓憐和取來紙筆,寫下一封信,吩咐驿站的人送到六皇子府。

府內的人看到信會交給沈懷酒。

之後繼續趕路,終于在十天後趕到目的地——陽城。

陽城地處偏南,濕潤多雨,此時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裴皎一行連日趕路,到達陽城的時候恰是黃昏。

陽城縣令帶着城中大大小小的官員親自迎接。

縣令的眼睛在衆人身上轉了一圈:“不是說這次有皇子巡查嗎?不知殿下在哪裏。”

領頭人是禁軍的一個百夫長,名陳衛。

“許是天熱,再加上連日趕路,殿下前兩日病了,吃了藥也不見好,正在馬車中睡着。”陳衛道:“聽說最近有神醫出現在陽城附近,馬大人,神醫之事就交給你了。”

馬縣令皺眉:“殿下病了?”

“殿下的身子可拖不得,神醫都是傳聞,現下不一定在哪裏,下官這就讓人去喊郎中,大人放心,咱們陽城的郎中遠近聞名,十裏八鄉的都知道,定能治好殿下的病。”

“廢什麽話,讓你找神醫就去找,殿下的身子豈是什麽人都能看的?”陳衛虎着臉,把馬縣令吓的不輕:“是是是,下官這就派人去找。”

他招招手,身後的人跑了幾步。

“吩咐下去,全城搜尋神醫,找到神醫之人賞金百兩!”

“是。”

而馬車內早已沒有裴皎的身影,只剩憐和。

此時,陽城一家較為偏僻的茶館內,有一白衣少年坐在正中央,他面前的桌子上擺着兩盤茶點,少年微微抿了一口茶,看向倚在門邊的店家。

店家是一個年輕女人,頭上梳着簡單的發髻,一直沖着北方張望。

“你在等人嗎?”

店家回過頭,少年目光純粹,應該只是好奇,她點了點頭:“嗯。”

“我剛過來的時候你臉上有驚喜,我跟那個人長得很像?”少年繼續問。

店家的眼神凝在少年臉上,搖頭:“像,也不像。”

“小公子不是陽城人吧?”

“不是。”少年道。

店家:“看着也不像,您用完茶點便離開吧,該關店了。”

“這麽早就關店?”少年意外。

店家轉過頭:“是啊,聽說今日有皇子進城,縣令為了不出差錯,許多店從晌午就關了,咱們這裏偏僻,馬大人料定隊伍不會過來,所以才開到現在。”

不過不能太晚,馬上就到了宵禁。

少年了然,神色沒有多少意外,仿佛是意料之中。

“你确實該關店,不過不是為了宵禁。”

少年剛說完,神色一凜,女人許是察覺出不對,臉上浮現出驚慌。

“看來店家遇到了麻煩,需要幫忙嗎?”

女子動作利落的關上門,他走到少年面前,強行把人拽起來塞到角落的桌子下,店內沒有掌燈,不仔細看不會發現裏面有人。

少年饒有興趣的看了她兩眼,第一次碰到這種事,女子沒有拿他出去擋刀,反而把他藏起來,不讓他牽扯進去。

該說她是心腸好,還是不願招惹是非?

除了沈懷酒,從未有人想過保護他。

少年正是裴皎。

之所以出現在茶館,是因為散落在陽城的探子說段神醫曾來過這裏,裴皎想碰碰運氣,另外借着生病讓縣令全城搜尋,是為了讓那些想對段神醫下手之人有所忌憚。

死一個郎中事小,得罪皇子事大。

上一世這個時候他不在意沈懷酒,更沒有摻和過沈懷酒的事,之後二人情誼漸深,他才知道有關段神醫的事。

可那個時候為時已晚,段神醫已不在人世。

裴皎雖讓人查過,但時過境遷,只知道段神醫死在陽城,死于仇殺,之所以确定他死了,也是因為從那年起,段神醫再也沒有出現過,而在此之前,段神醫偶爾會出現在這間茶館,并與茶館掌櫃,也就是店家關系匪淺。

段神醫死後,這家店也關了,店家消失的無影無蹤,其中必定有所關聯。

裴皎坐在角落,盯着破門而入的幾個壯漢,他們身穿統一的棕褐色短衫,像是某些富戶的家丁或者打手。

領頭的身高九尺,氣壯如牛,說話聲音很大,語氣中滿是不屑。

“我們老爺說了,只要你肯離開陽城,可以得到一千兩銀子,若是不肯……”

女子聲音柔弱,卻無比堅定:“不肯又如何?”

“不肯,就把你的破店砸了!”壯漢道。

“欺人太甚,你們搶了我師弟,還想砸我的店,還有沒有王法了,我要去告官!”女子臉上帶着懼怕,一人面對衆多壯碩的男人,別說是柔弱女子,就算是身經百戰的将軍,說話也會注意些。

壯漢哈哈大笑:“告官?你去告啊!”

“看哪個敢幫你。”

“你們……”女子又氣又怕:“馬大人跟你們是一夥的?”

怪不得如此猖狂,他們肯定給了馬縣令不少銀子。

狗官!

“你們別得意,如今來巡查的皇子為的就是此事,那位殿下肯定有興趣。”

“你敢!”壯漢變了臉色,見女子揚着頭不肯認輸,朝後揮手:“砸,給我狠狠地砸!”

“皇子又如何,今天就讓你看看,就算皇帝親臨也救不了你!”

說着,一群人動手開始砸店,聲音很大,整個地面都跟着震動起來,除了茶盞,碗碟全都摔碎,連帶着拿起椅子往桌上砸,女子想要阻攔,卻無力回天。

噼裏啪啦的聲音不絕,卻無一人前來湊熱鬧,顯然知道這群人出自哪裏,附近的人不敢幫忙更不敢招惹,生怕被牽連。

“你們會造報應的,師弟早就不是你們家的人了,他姓段,不姓秦!”

聽到“段”字,裴皎心中一動。

壯漢冷哼:“在這陽城,我們老爺說了算,你是什麽東西?”

許是看女子不聽話,壯漢擡手要打,女子吓的站在原地,認命的閉上眼睛。

就在她以為要挨打的時候,重物相撞的聲音傳來,女子睜開眼睛,白衣少年發帶飄揚,不遠處的壯漢砸在牆上,生生把牆面砸出一個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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