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何方神聖
何方神聖
憑着一身天醫門的行頭，江飛星等人都沒有被守城的士兵盤問，直接就進了城門。
走在熙熙攘攘，不減繁華的大街上，江飛星啧啧稱奇，“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城外的災民們上無片瓦遮身，下無立錐之地，連口飽飯都吃不上。這城裏居然歌舞升平，完全就是太平盛世麽。”
“就是，啧啧……”
顧修文“嘩”地一下打開折扇，與他并肩走着，看着這鱗次栉比的商鋪，車水馬龍的街道，點了點頭。
“那是因為揚州太守利用職權之便，将朝廷派給附近幾個城鎮的赈災糧和錢款都截胡了下來，力保揚州一地。并且嚴防死守，不準災民入城，這才有了這表面繁華。”
鄭修則跟在他們後面，冷着臉說道。
不比這些年輕的師弟，鄭修則身為入室大弟子，經常代表樊不羁在外奔走，對于江湖和朝堂上的情況，比他們知道的多。
“這是為何？”
江飛星回頭問道。
“因為揚州乃是我們大夏國的龍興之地。高祖皇帝便是揚州人。雖然大夏的國都定在北方的大京城，但是宋室先祖的祖墳和高廟都還在揚州城內。所以無論如何，朝廷都必須保證這揚州平安無事。”
走在鄭修則身側，林修娴笑着解釋道。
大夏一國乃是二百年前，高祖宋襄推翻了前朝冀國而建立的。
冀國乃是由外族人所創建，草原部落首領毛都汗在征服了其周圍的幾個部落後，揮兵南下，推翻前朝，入主中原。
雖然成功建國稱霸，但因其倒行逆施，不得民心。前後國祚不滿八十年，便被從長江南邊起兵的高祖推翻，落得個國破人亡的下場。
高祖稱帝後，在冀國原有的國都大京城稱帝，改國號為“大夏”，乃“驅逐鞑虜，複我華夏”之意。林修娴的林家先祖，便是最早跟随高祖打江山的那批元老，這些事情，她也是自小就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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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城作為龍興之地，隐隐有南邊“陪都”的涵義所在，自然不能讓其因為天災人禍而露出敗落之象。
“揚州城老百姓的命是命，兩淮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麽……”
顧修文看起來文質彬彬有書生氣，實則是他們四人之中秉性最火爆之人，聽聞此言，不由得發出了一番抱怨。
“噓，小師兄，可別亂說話。”
江飛星急忙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低聲說道，“這城裏來來往往的，不知道有多少朝廷的暗探。我們穿着天醫門的校服，代表的是蒼山的臉面，可不能給師叔惹麻煩。”
顧修文聽了，面色一僵，點了點頭。
他們一行人是代表天醫門來救世行醫的，沒必要惹上那些朝廷鷹犬們。
“大師兄，我們去哪裏買藥材？我看着地方熱鬧的很，一會兒辦完事，我們去玩玩逛逛呗，大家都累了那麽多天了。”
江飛星走到大師姐林修娴身邊笑道，“聽說揚州的胭脂水粉和頭油那是天下一絕。所以才有了‘揚州出美人’的說法。大師姐，一會兒讓大師兄給你買上一些，帶回山上去如何？”
“你這小子……正是還沒幹呢，就想着打趣師兄師姐！”
林修娴雙夾緋紅，用力地瞪了他一眼，快步往前走去。
“我聽說揚州的修腳刀也是一絕，幹脆一會兒小師弟也買上一把吧。”
鄭修則看着一臉揶揄的江飛星說道，“修修你的破嘴。”
江飛星笑容一僵，被哈哈大笑的顧修文一把從後面摟住。
“真是‘一物降一物’，我們天醫門上下，能降得住小師弟你的，也就只有大師兄了，哈哈哈……”
“你知道個屁！大師兄這是疼我。”
“那讓小師兄也來‘疼疼’你……”
兩個少年鬧成一團，林修娴在一旁看的一臉無奈。
在他們的頭頂上方，王府小厮柏樹打開客棧窗戶，一臉驚喜地探頭張望着。
“世子爺，揚州城比我們濟南府可要熱鬧多了啊。哎，路上的人也長得精神又漂亮。您看下面這幾個青年人個頂個的俊俏……不過為何他們都穿着白衣？家裏有喪事不成？”
柏樹困惑地歪着腦袋自言自語道。
宋錫聽了，饒有興致地走到窗戶邊，正要低頭往下望去，便聽到門口傳來通報聲。
“世子爺，何員外已經在樓下恭候多時了。就等着世子爺接見呢。”
侍衛明松站在門口，對着宋錫抱拳說道。
“來的正好。”
宋錫轉過身，柏樹上前為他整理了一下衣冠，“聽聞這何員外乃是揚州城內的第一聞人，有些事情找他打聽，再合适不過了。”
雖然明松和他的手下查到曾經有人在揚州見過佩戴紅寶石的女子，但是偌大揚州城，人口百萬。若是像無頭蒼蠅一下瞎找，豈不是大海撈針？要是有人能夠指點一二，便再好不過了。
“世子爺，話雖如此，但是我們這次下揚州，可是奉了王爺的命來的……您可不要……”
明松上前一步，單膝跪地，為宋錫整理腰間的香囊和玉佩，擡起頭來擔憂地說道。
“放心，忘不了。因為要置辦皇祖母七十大壽的生辰綱，父王才會允許小王下江南的。”
宋錫笑着将明松扶了起來，“不然我要是說為了找我寶兒姐姐，他才不會允許我出來呢。”
沒錯，宋錫這次南下，打着的是為了給明年二月過七十歲千秋的當今皇太後李氏，準備生辰賀禮的名號得以出門辦事的名頭。
這位李太後并不是皇上和兩位王爺的母親，太後一生只有一個公主，早已嫁人出宮。
她身為皇帝的嫡母，在大行皇帝仙逝後，被新帝恭迎入慈寧宮居住，封為母後皇太後。
新帝的生母，原來的貴妃娘娘和氏，則被封為聖母皇太後，另居別處。可惜這位聖母皇太後福薄，在兒子登基後沒多久就薨逝了。
如今的紫禁城內，皇帝的嫡妻廖室在十多年前因病逝世，從此後位空懸，宮內雖然有美人無數，但是皇上始終沒有再冊封過皇後。所以這位李太後就成為整個大夏帝國地位最為尊崇的女子。
為了明年太後的七十大壽，這兩年來，皇室宗親和朝廷各級官員，都卯足了勁準備各種奇珍異寶，想要在生辰大典上讨得太後娘娘的歡心。
攝政王自然也不甘于人後，他門下幕僚清客無數，這位揚州姓何的大鹽商便是其中之一，據說從海外覓得了一個絕無僅有的大寶貝，要獻給攝政王，作為太後生辰的賀禮。
這種事情并不需要攝政王本人親自出面，宋錫今年也是十七歲的少年了，足以獨當一面，因而這事兒便交給他來處理了。
王爺本想從王府裏挑幾個有經驗的管事來輔佐宋錫，畢竟他頭回出遠門，攝政王怕他經驗不足。
不過宋錫表示自己想要低調行事，不想為了生辰綱之事惹人非議，只待上幾個心腹就好。
作為朝堂上如今碩果僅存的王爺，攝政王自然深谙其中三昧。
畢竟這十多年來，他的皇上弟弟他已經不能用“多疑”來形容了。
明明二十多年沒上朝，任由官宦把持着朝政。但是沒有一任丞相能像之前的周相一樣做的長久。短則二三年，長不過五六年就會被替換下去。
宮內伺候他的宮人也是如此，今年還是這個內侍占上風，明年就是那個太監受信賴，誰也不知道皇帝下一個會寵信哪位。
至于皇親國戚這邊，就不得不提十二年前主動“作死”的靖王了。
自從“謀反”被揭發後，如今他一家老小住在皇宮的夾道內已經十多年了。
皇帝既不處置他，也不赦免他，就讓他一身病痛，在天底下最尊重的地方，過着饑寒交迫的日子。
據說靖王的兒子都十七、八歲了，至今還沒上過學，連個學名都沒有，渾渾噩噩地過着日子，可不是就廢了麽。
有靖王為借鑒，攝政王夾起尾巴做人，十多年沒有離開濟南府半步。
畢竟他可是曾經被議儲的王子，而且早年戰功累累，有功高震主之嫌。若是被陛下抓住了把柄，下場可能不比他那可憐的三弟好到哪裏去。
對于“兒子”的這個輕車簡行決定，攝政王也就予以贊同了。
宋錫帶着明松與柏樹出門下樓，本來人來人往的客棧，現在裏裏外外竟沒有一個住客，連掌櫃和小二都被趕了出去。
一個須發全白，看起來也五六十歲，衣着華麗，面容富态的老者恭恭敬敬地站在關着的客棧大門的門口，身後跟着七八個下人。
見到宋錫下樓，老者急忙大聲喊了一句，“恭迎世子殿下千歲。”，然後帶着一群人拜倒在地。
“起來，起來。我住在這客棧，便是不想讓人發現我世子的身份。不必如此多禮。”
宋錫擺了擺手，坐到柏樹先一步擦好的凳子上。
他從北往南而來，一路用的都是“宋夏民”的化名。這老何好不懂事，怎麽一來就弄出如此大的陣仗。
宋錫心裏想着，臉上卻沒有露出絲毫的不悅。他雖年少，城府卻也不淺。
何延壽何員外在下人的攙扶下站了起來，讨好地對着宋錫笑道，“世子……哎，不，公子。公子這樣金尊玉貴的人物，怎能住在這種腌臜地方。”
“小人有一間別院，叫做‘攏秀山莊’，就在揚州城的西邊。那裏風景極好，假山疊石，亭臺樓閣俱佳。知道世子大駕光臨。小人早就派人過去重新布置了一番，打掃了院落，也熏了香。就等着世子殿下光臨吶。”
宋錫心想自己若是堅持，怕這老頭還要糾纏，反倒弄出許多不快來。在加上自己之後可能有事求他，于是就讓柏樹上樓準備準備，将行李搬到那個什麽攏秀山莊去。
等宋錫他帶人從城西的攏秀山莊出來，回到城中心的東關大街的時候，已經是夕陽西下的時候了。
“我聽說揚州的胭脂水粉極好。柏樹，我們去城裏最大的水粉鋪逛逛去，我給我‘姐姐’買點胭脂。”
聽到宋錫如此一說，跟在他身後的柏樹與明松互相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世子爺他又來了……
這些年他給那個所謂的“世子妃”買的各種東西，都快堆滿一個房間了。
從小時候的竹馬玩偶，到稍大一些京裏和南邊時興的女子衣裳和頭面，但凡別人姑娘家有的，世子總歸要買上一份放在那個他小時候與“世子妃”住過的房間裏。
他們就沒見過比他們家世子爺更加癡情的人！
“老天保佑，這次一定要找到咱們的小世子妃啊。”
柏樹一邊走着，一邊閉起眼睛，雙手合十低聲念叨着，“不然我們家世子爺可要得‘相思病’了。”
“哎！”
一不小心，他一頭撞上了剛從胭脂鋪裏走出來的江飛星身上。
江飛星正在和顧修文打趣說話呢，沒注意到門口突然來了個人。一下子被撞得倒退了兩步。
幸好鄭修則伸手攔住了他的腰肢，不然就要摔倒在地了。
“你這個人，走路都不看人麽！”
顧修文也是吓了一跳，他回過神來，用扇子指着摔倒在地的柏樹厲聲喝問道。
“你，你居然敢兇我？你是個什麽東西？知道我家少爺是誰麽？”
仗着王府的蔭蔽，在濟南城裏呼風喚雨慣了的柏樹一躍而起，叉腰叫嚣道。
他做慣了下人，未免有些“狗眼看人低”，見江飛星不修邊幅的樣子，看起來像個白丁，越發仗勢欺人了起來。
不悅地擰起了眉毛，江飛星摟着被撞的肩膀，擡起下巴，不屑地望向柏樹身後穿着華麗的少年。
“哦？小爺倒是想要知道知道，你家少爺是何方神聖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