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1.
下午六點,暮秋的清江市陷入黑夜,華燈初上,長街車鳴聲不斷。
博宇律所內依舊如往常般忙碌,到了下班點沒一個人離開,最後一個季度,積壓一年的案子要重新整理,年前全部解決掉。
何晚意在鏡前有條不紊補妝,勾勒眼線時,眼角忽然一跳,筆觸向上歪了一些。
看着鏡中略帶薄愠的臉,何晚意深吸一口氣,努力調整情緒,露出甜美親人的微笑。
“晚意姐,今晚有情況?”實習生小蔡跳到何晚意跟前,欣賞這張完美的臉,就算是抹牆灰都好看,百看不厭。
美豔大律師何晚意的感情一向是辦公室關注的焦點,這還是第一次見她下班前補妝。
何晚意翻了個白眼,剛想開口解釋,陳勁生像趕鴨子似的将何晚意身旁圍着的小姑娘攆走:“都別打擾你們晚意姐,她今晚要去見個大客戶。”
小蔡看見老板來,朝何晚意吐了下舌頭,溜回座位上。
何晚意翻着下眼睑刷睫毛呢,沒來得及看陳勁生一眼。
體态微微發福的陳勁生,比小蔡還茍的姿勢俯下身,小聲說:“今晚這客戶能見着最好,見不着也沒關系,畢竟他在國內沒露過面,甚至連名都不知道。”
“那不行。”何晚意将睫毛膏往桌子上一拍,有些氣憤,“不是見不見面的事,鴻茂招标的項目被他們幾個大律所圍标,擠壓市場,我們被不公平對待,必須得讨個說法,就算最後合作的不是我們,也不能讓他們明目張膽的欺負。”
“好好好。”陳勁生再次壓低聲音,“你盡量去見,有什麽需要随時call我,律所舉全力支持你。”
何晚意沒理會陳勁生,畢竟約客戶從頭到尾都是自己的資源,低頭看了眼手表。
陳勁生識趣離開,轉身又握緊沙包大的拳頭給何晚意加油,話沒說出口,被何晚意冷清不近人情的臉逼退回去。
正收拾化妝包,左眼角還是忍不住的跳動,何晚意剛想揉捏,舒緩的手機鈴聲響起。
“小何,我是老陳。”
老陳是甄首的人,甄首也是市內唯一有資格和這位不知姓名的歸國大佬接觸的,何晚意正是通過這層關系,才确定今晚有個晚宴,想趁晚宴結束空擋聊上幾句。
“陳經理,您好!”何晚意眉心瞬間沖開,坐直身子,“今天的晚宴……”
“晚意啊,不好意思,今晚跟謝總的晚宴取消了。”
“那陳總,晚宴有說改到哪天嗎?”
“不好說,看謝總秘書那兒表态,估計得下個月了。”
下個月?!
等下個月,招标期已經過了,外聘并購律師的标便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陳總,晚宴為什麽取消了,那位謝總今晚有事?”何晚意想旁敲側擊,看看能不能再見上一面。
“好像說去了臨市參加酒宴,你也知道,臨市經濟體量大,在國內都算頂尖。”
“謝謝陳總。”
何晚意挂斷電話時,已經看着去臨市的高鐵了,還好有晚間票,臨市是何晚意的家鄉,大大小小的地方都知道,那位謝總能下榻的地方也只有臨市大酒店了。
何晚意來不及準備其他的,半個小時後坐上去臨市的高鐵,就算是只有一線希望,她也要去碰碰。
晚夜的天氣已經降到五度,清江的秋天很短暫,樹葉一夕泛黃,在冷風中簌簌直落。
何晚意望着滿地殘敗,輕微嘆了口氣,也就一瞬,她逼自己打起精神,在零星半點的資料中窺探那位謝總的生平。
原來姓謝哦。
鴻茂謝氏集團,第一批借互聯網之勢起來的電商公司,三年前原本掌權人謝畢輝,在業內只算小有名氣,後被對手公司通過低價競争,聯合當地財政等手段侵吞股權,謝畢輝锒铛入獄,家破人亡。
沒人敢碰的鴻茂集團,被海外一家小公司接手,三年間涉外業務的開展,由普通的電商公司發展成跨境電商,一躍成為行業間龍頭,并且收購了對手公司,助鴻茂起死回生。
一開始,大家都懷疑是國外資本掌控着鴻茂集團,直到最近集團負責人回國,才有新消息冒出,接手人正是謝畢輝的侄子。
陳經理給出的消息也核實了那位的身份,是謝家的人。
何晚意想與鴻茂合作,查到的比市面消息還多些,其實三年前,是那位謝總為了拿到鴻茂集團,與對手公司合作,搞垮了謝畢輝。
當然,歷史是由成功人改寫,這一段不光彩的事跡早就被抹去了。
何晚意只是出于律師習慣,才查的深了些。
合上筆記本電腦,何晚意揉了揉跳動的眼角,思緒亂飛,她在賭那位謝總是個正向人物,因為夠優秀,她也有賭的資本。
桌子震動,打亂了分散的思緒,何晚意向手機屏幕看去。
——吸血鬼舅舅
何晚意沒接。
電話響到五十六秒才挂斷,緊接着一條短信發來。
何晚意懶散擡起眼皮過了一下:你這孩子怎麽不接電話,你未婚夫回來了,今晚就住在咱這酒店,你趕快過去……
還沒看完,何晚意将手機裏舅舅界面拉出來,毫不猶豫拖入黑名單。
世界清淨了,真好。
**
深夜,臨市大酒店
謝辭在一衆簇擁下回了酒店,進了屋他并未開燈,習慣了黑夜中的獨處,離開人群後倦意席卷而來,他看了眼手機,已經一點多了。
還未放下,手機催命似響起,謝辭瞟了眼,接通。
“謝大公子,你那兒結束了沒?”
嘈雜的樂聲再次讓太陽穴暴跳,謝辭拿遠手機,想直接挂斷。
似乎對他行事風格很了解,電話那頭不留太多空隙可憐巴巴說:“謝辭,我可是為了你專門跑來臨市組的局,你真不來?”
含着七分醉氣的謝辭松了下領帶,露出半截好看的鎖骨,淡薄的嘴唇依舊清晰肅穆吐出兩字:“不去。”
電話那頭沉默了三十秒,就在謝辭要挂電話時,再次響起:“就知道你這樣,好在我有二手準備,等着接下來的驚喜吧。”
謝辭莫名煩躁,挂斷電話去浴室沖澡。
借着朦胧的月色,謝辭來到床前,發現床單全亂了,一團小小的身影縮在大床中央,像一只跟主人玩躲藏游戲的貓咪,還伴着細嫩的哼叫聲,抓的謝辭心癢難耐。
驚喜?
謝辭眉頭微挑,端正的五官看不出一絲別樣的表情,他非草木,只是嫌髒。
走到床頭,勻長手指撥打前臺電話。
白嫩的手臂忽然圈住男人外露的精幹腰身,柔軟的觸感貼緊後背,細細啃咬,像在渴求什麽。
謝辭轉身,對上一雙含着淚水的桃花眼。女人只剩一件吊帶,燈光打過去,曼妙身軀盡顯眼前,小小的巴掌臉漲的通紅,渾身都透着粉色。
“艹,都給你吃了什麽?”知道女人聽不進去,謝辭還是自言自語的罵了一句。
何晚意很熱,很熱,想要找一處涼快的地方解暑,她快要熱瘋了,剛好前面有一個冰山,抱上去結結實實的,好舒服。
她再一次朝冰山撲過去:“不要走~”
太過難受,何晚意都帶了哭腔。
拿電話的手在空中一滞,轉身将人撲帶到床上。
一切的隐忍收斂在那聲哭腔後失了控,禁欲多年的謝辭在酒氣的加持下,瘋狂的進攻。
所有疲倦一掃而光,這一晚,綿長的哭聲和低沉的喘息聲未曾停歇,直到天快亮……
謝辭披着睡袍,站在落地窗前深吸一口煙,終于清醒了。
**
喝了一晚的林殊,歪歪扭扭的向臨市酒店大堂走來,迎面裝上一個神色匆忙的女人。
“sissi,這麽早結束了?”妝容濃郁,身材火辣的女人,正是林殊給謝辭找的驚喜,沒想到這還不到七點,就結束了?
“結束?”女人一臉疑惑,昨晚她按照指示到達了606,撒了花瓣噴了香水穿上性感睡衣,等到今早都不見個人影。
“哦,好吧,看來我這位好兄弟又忙工作去了。”林殊自顧自的說,“錢打到你卡上了,要是滿意,下次還聯系你。”
聽到錢,女人選擇不對昨晚的事做解釋了,畢竟她人是到了。
“好啊,see you later。”女人妩媚的拍了下林殊肩膀,笑意闌珊的離開酒店。
林殊看着女人輕慢自得的步伐,搖了搖頭,心想,以謝辭的實力,下了床不應該這麽舒坦,還是謝辭不滿意?
掏出手機,林殊毫不猶豫的撥打過去。
電話響了三聲後,謝辭從床上酣睡的面容中移開眼眸,接了電話。
“昨晚的大美女,謝大聖人是不滿意嗎?”
謝辭回頭看了眼滿地狼藉,再看床上帶着淚痕的可人,從牙龈中擠出兩字:滿-意-
“唔呼!”林殊發出一聲爆鳴,能從謹慎律己的謝總口中聽見贊同,比跟他爹要十億還難。
美人蝶翼般睫毛微微翕動,謝辭立馬挂斷電話。
彎腰勾起散落的西裝,從口袋掏出支票,雖是林殊找的人,但他昨晚确實過了點,把人釘在床上一宿,補償是該有的。
上揚的桃花眼慢慢打開,看到陌生的環境後,何晚意瞳孔睜大,漂亮的眸子猶如跌落寒潮深淵,記憶迅速回轉到昨晚,他被人下藥丢到床上,然後一個健碩的男人……
“這是給你的。”厚沉的聲音自前端響起,打破房間寂靜。
何晚意擡眼,對上一個身着睡袍的男人,此時窗簾大開,初晨的陽光迸射進屋中,将男人全然包裹住,顆粒絨睡袍下,男人流暢的肌肉線條盡顯無疑,包括腰間的碩壯。
何晚意迎着光,睜圓眼睛瞪着男人。
她清楚記得,昨晚她坐在大堂等那位謝總,在兩個酒店經理換班的時候,有人從背後蒙住她的鼻息,她瞬間昏迷,再後來就渾身發燙躺在酒店床上,被人撲倒褪去衣裳。
看着這張氣鼓鼓的小臉,謝辭誤以為是起床氣,或者是女人的嬌嗔?
向前一步,寬大的身軀将女人籠罩進陰影裏,謝辭将手中支票遞上去,話未出口,何晚意拍開男人的手,語氣生硬沉冷:“這位先生,不管是有意無意,你昨晚觸犯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條,将會判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薄冷的嘴唇微張,謝辭不明白,這個昨晚粘膩貓叫的女人,此刻判若兩人,冷峻到六親不認。
“你要有什麽話,到了法庭再說吧。”又一聲冷言,堪比寒冬冷水劈頭而來。
謝辭稍一歪頭,打量起何晚意,像一只哈氣的小貓,可揪緊被子微微顫抖的雙手出賣了她的害怕。
何晚意從另一床側起身,咬牙受着渾身的痛疼,默不作聲的撿起衣服。
床單洇濕了一片鮮紅,她不會還是個處吧……
謝辭沉浸在疑惑中,何晚意留下一道關門聲,倉皇的逃出房間。
**
去醫院,留證據。
何晚意想的是,先留個證據,再起訴酒店,将監控視頻和野男人的信息拿到手,再親手把他送進監獄。
何晚意的理智促使她不去想昨晚發生的可怖事。
那可是她的初夜,雖然何晚意不是傳統的人,但也希望給自己喜歡的人,而不是被迫發生關系。
何晚意雙手握拳,渾身輕微顫栗。
突兀的短信提示拉回她的記憶,無助的她此刻想找個拉手,便迫不及待打開手機看短信消息。
——吸血鬼舅媽:晚意啊,是舅舅,你這孩子昨晚回來了也不說聲,昨晚怎麽樣,是不是生米煮成熟飯了?叔叔可是派人打聽過的,好不容易把你送進……
不用再看下去,何晚意已經清楚了。
為了聯姻,舅舅把他送到剛回國的未婚夫床上,一個陌生到連他姓名都不知道的人床上。
想想自己要告人的語态,真是可笑。
在男人眼裏,自己是那個要爬上床的壞女人吧。
何晚意有苦說不出,又生生咽回肚子裏。
細嫩的手指憤怒的在手機上敲打幾行字:酒店監控視頻我會去調取,要是你們家人再敢發一個字給我,我會以綁架罪向法院起訴。
末了,何晚意關掉手機,疲倦的去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