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們認識的過程很簡單。
兩年前的一個夏天,正值酷暑。
烈日下,我穿着玩偶服在大街上傻兮兮的分發着沒有人要的傳單。
沒有營養的早餐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我的肚子開始發出一串串令人尴尬的“咕嚕”聲,更不用說在氣溫持續飙升的情況下,玩偶服內早已形同火爐。
當時,我只想擺脫一切,在這裏的每分每秒都是折磨。我只想躺下來,扔掉厚重的皮,躲進涼爽的空調房;或是臨陣逃脫,回圖書館小憩,再喝上一杯冷飲,一邊打瞌睡一邊學習。但我不能,這是我所能找到的唯一一個時間短,薪水高的工作了。如果我不想在未來一個月的時間裏每日與饅頭、海帶條為伴,那麽,咬牙堅持就是最好的選擇。
我還在讀書,并且一筆急需能夠讓自己生存下來的錢。自從大學的某一日,我從昏昏欲睡的課堂上醒來,家中房間裏的“珍藏”被打掃房間的老媽發現以後,我就被單方面從家裏趕了出來,與家裏保持着除了大吼大叫以外無話可說的聯系。這不能怪我的父母,他們養育我已經夠麻煩的了,誰又能料想到我還喜歡男人:畢竟我從小就是個性格內向的、除了學習和長相外一無是處的怪胎。
保守的小鎮不能容忍一個變态,喜歡男人是比小鎮上幾十年前張家女兒未婚生子更可怕的一件事,絕對會讓我父母臉面無光,甚至是永遠擡不起頭來。值得慶幸的是我有一個姐姐陪伴在父母身邊。但是她也不喜歡我了,而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在他們眼裏這成了我一生中最大污點,它蓋過我所有曾經存在過的優點,跨越相伴相知的日子,直至我六親不認。我知道,我應該被永遠釘在恥辱柱上。
我知道,喜歡男人并不是我的錯,只因我生來如此,但喜歡秦淮确實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錯誤了。
和女孩合照的時候我強顏歡笑,盡管她們并不能看到我的臉。
女孩子們三五成群,叽叽喳喳,充滿活力。她們擺好造型,憑空抓出了一個猜拳輸了的姐妹去承擔拍攝任務。在拍攝結束後還可愛的給了我一個擁抱。我本應該感到榮幸的,但在我眼中,更可愛的是她們手中的冰糕和遮陽傘。我揮汗如雨,借機塞給她們每人兩張傳單,直到她們全都心滿意足的笑着離去。
如果我能在對面街角的冷飲店裏喝上一杯冷飲,我想我願意把我的炎熱和快樂買給隆冬的魔鬼。
但我不能。
唉,有小屁孩開始揪我的熊尾巴,我兇他,他卻對着我大哭。
我也想哭,可是這世界上我還能依靠誰?
他媽媽嚴厲的瞪了我一眼,很快把他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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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的人并不停駐,他們一心只想趕去的目的地。
秦淮也是。
秦淮經過這條街道的時候,他沒踩着七彩祥雲,也不是我的英雄。他手提公文包,眉頭緊蹙,行色匆匆。一張英俊而禁欲的臉,筆挺的定制西裝,修長的四肢,優美的步調;我只是瞥了他一眼,就完全不能移開我的雙眼了。
我還需要做什麽?我只能舔着自己幹澀的嘴唇,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看,幾乎帶着些眩暈,媽耶!他可真帥啊!
嗯,就是衣服的太多了,在三十四度的高溫下,肯定很熱。他和我一樣,是烈日下的傻子。
我的大腦已經當機了,我當時肯定是誤認為自己即将死掉。生命中的這個時刻,錯誤的認知使我變得毫無理智、大膽而肆無忌憚起來。我開始行動:毫不客氣的伸出熊手把秦淮從三米外的街道上攔下——把一打傳單在擺他眼前前搖晃,摘下熊頭套,扔到一邊,露出一口小虎牙。整套動作一氣呵成,仿佛我生來有這樣演變的能力。
“帥哥,有沒有興趣看一看這個活動。”我用偏大的眼睛鎖住他那好看的輪廓,使他無法逃離。
“不了,謝謝。”他皺眉,随即冷淡而又禮貌地拒絕。
天啊,他可真是賞心悅目。其實我并不認他會關注傳單裏的商場酬賓。但并不重要,是吧,他多迷人呀。
“您可以看看,很有趣的。”我說,一邊把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
“你可以給我幾張傳單,我得走了,抱歉,我有點趕時間。”他耐心地說。
“只占用您一點時間。”我卷出一個俏皮的微笑,并墊腳湊近他的耳朵。
他眉頭微皺,感到一絲不悅。打算擺脫我,繼續前進。
我絕對不能讓他跑了,我的大腦開始瘋狂旋轉。
我沖他輕聲說:“ 那您要不要看看我?”
秦淮拔腿就走的姿态突然停駐了,大概被我不要臉的直白所震驚。
我再接再厲,攀上他的肩膀對他的耳朵吹氣:“要不要聯系方式啊?”
我肯定是中邪了。
秦淮的把我從他肩膀上推開,他的臉變得冷酷起來,好像要發火。可是我沒在意。我只是争分奪秒的欣賞他的臉,以至于幾秒鐘被放大了成了千萬秒;時間變得漫長起來,周圍的景物逐漸模糊,我感到一陣眩暈,眼前倏地昏暗起來,我向下墜,卻被一雙溫暖有力的手托住。
接下來的進展一切順利: 秦淮拖着我去街角的冷飲店,我眯着眼半躺在座位上。秦淮蹲下/身,用從服務臺要來的涼冰冰的濕巾擦我的臉,用小勺喂我喝水,最後是一整個奶油冰淇淋。最妙的是,由于店裏的空調過冷,我得到了秦淮的外套。期間收銀臺白襯衣的小姐姐不斷掃視着我倆,仿佛我們是她一天的快樂源泉。
我們坐了大概一個小時,期間秦淮去外面接了一個電話。我們沒什麽正面交流,他只是不時地問我諸如“好點了嗎?”“感覺怎麽樣?”“有沒有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看看”之類的廢話,我全都含糊應答,要不是他的聲音低沉悅耳,我都想捂住他的唇,讓他閉嘴了。
我的心思都在別處。秦淮的外套很披在我身上,他的氣息包圍着我,我将手肘戳在桌子上,手心環住一杯檸檬水,一邊沉浸在相遇的白日夢裏。我已經飄飄欲仙了,此刻唯一能做的,只剩下對他咧嘴傻笑了。
他很有耐心,直到後來我完全恢複正常,他才起身告辭。
三小時後,我結束了災難性的玩偶服工作,老板念在我差點暈倒的情況下沒有為難我,我拿到了全部的錢。可是我一點也不開心,我抱着秦淮的外套跳上公交車,一路跌宕,晃的我想吐。當快要到站時有人推了我一下,我與衣服一起順勢跌倒在地。當我站起來的時候一張紅心便簽從衣服口袋裏劃出來,翩然落地,上面潦草地寫着:
——
晚上九點
新月街 202 號,401室
6日下午 秦淮留
——
我下車,我毫不猶豫地改變了方向。
一個半小時後,我到達了目的地:一幢星燈閃耀的大樓,一個江臨鼓足平生勇氣才敢踏足的地方。
我鼓起全部勇氣,走入其中。
我那時不了解一個道理:
對于秦淮來說,送上門的,新鮮可口的獵物哪有不要的道理。
尤其是我這種天真又愚蠢的人。
一周後,我搬離了自己的狹小的出租屋,秦淮成了我的男朋友。
作者有話說:歡迎客串,和受合照的女孩們屬于親愛的讀者們*^_^*